我在故宫装猫的日子 第295章

告知书大概意思就是,官方会派人不定时抽查家禽,如果发现家禽有疫,到时候一整个禽房内的禽类都必须被扑杀,尸体也将被火焚避免传染。届时厂主可以申诉进行二次检疫,但是不允许阻止扑杀焚毁的举动。

这样做非常残酷,但是夏安然必须要保证中山国家禽的安全。

集团养殖是牺牲了鸡本身几乎所有能够产生抵抗力的生长过程为代价的。这些鸡从刚孵出来开始就再也见不到太阳,整个鸡生就是在吃和睡中度过,最大的运动量也就是清理鸡舍时候饲养员将它们从这个格子驱赶到那个格子,亦或者平日打架斗殴罢了。

吃的食物单调统一,也没有跟随鸡妈妈识别药草的机会。

虽然就营养成分来说并不会有丢失,而且这样养育出来的鸡肉还要因为缺乏运动更鲜嫩一些,但是健康度无疑是比不上散养鸡的。这并不是说这些鸡是病鸡,但是基本都是亚健康鸡。

这样的低抵抗力下,它们经不起一点风浪。

高密度养殖、低抵抗力,一个控制不好禽流感爆发,中山国所有的家禽都得被扑杀。到时候对于中山国的蛋白质结构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其实最早夏安然是想要将养鸡场全部国营的,但是后来发现完全的国营企业也会导致市场一片死水,毫无活力可言,而且国营稳扎稳打,供给率也较低,最后他不得不半开放了禽蛋养殖私有化企业。

国营企业重质,私营企业重量,两相叠加,民众的菜篮子便增加了廉价鸡蛋以及鸡肉。而农村散养鸡的市场并未被其过多挤压,因为舌尖敏锐的大汉人已经发现,厂房出产的鸡肉味道不如散养鸡好,虽然厂房鸡价格更低,但是有些关键菜肴还非得用走地鸡。

总之,鸡数量的增加在很大程度上解救了肉狗的尴尬地位,而且自打小国王以身作则带头为自家那只满地乱跑的猫埋单以后,宠物闯祸主人受罚已经成了中山国不成文的法律。街道上如果遇到没有挂着项圈的犬只,街卒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对主人进行罚款。

如此情况下,你若是想要养肉狗,要么就关在笼子里面,要么就在外头散养还要带教养,这无疑就增大了投资成本。

投资成本增加,市场萎缩,久而久之,做这一行的就越来越少。

等查清楚是因为这些因素后,小国王才稍稍放心。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啦!现在这些警犬都已经进入了青壮年,正式进入中山国公务员编制并且还能领一份工资呢。

小国王笑道,“竟然是天字号的犬,尔等可是驯养人?”

“回殿下,这两条犬都是去年的竞赛标兵一等奖,不过它们的项圈纹章还没做好,所以现在还在用旧的。”

“一等奖?很不错嘛!”夏安然笑了一下,他见灌夫面上好奇,便笑着对灌夫说道,“尔观这犬如何?”

灌夫自然应了,“这二犬色黄面白,身形矫健,看得出是好犬。然某观其身形,纤长矫健,应不善斗,不知殿下这评奖标准为何?”

“你擅辨犬?”夏安然有些意外,灌夫谦虚道:“我有一同乡喜养犬,某不过听了几耳朵。”

夏安然点点头,他对灌夫说道:“中山国的犬分了几大类,各有所长,并不全以抓咬的训练方法为主,而天字号则是最善寻物,其以嗅觉为长。可以辨识出一个人见过谁,以及走过的道路。”

“这么厉害?”陈娇虽然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也经常看到中山国的小吏牵着狗走来走去,但她一直以为这些狗也就是擅长扑咬,所以从来没有去管,现下便有几分兴致勃勃,“阿兄,这犬什么都能找?”

夏安然笑而颔首。

“那……”陈娇摸摸下巴,眸中狡黠一闪而过,面上却一幅娇蛮任性姿态,“我们不如来试上一试?恰好今日无事,且城中并未封禁。正是好机会。

不过我们这些人时常往来于街道,几乎哪哪都走过了便有些不准……哎?灌夫对吗?你同你的仆役刚到中山国未有多久吧?去的地方应当不多。”

“阿兄,我们不如就让这两条犬找找灌夫曾经去过哪些地方?”

灌夫闻言大惊,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见夏安然眯眼一笑,“阿娇,这些稍后再说。如今还在说公事呢。”张汤恰在此时搁笔,他将纸张稍稍吹干后呈上,这份还带着墨痕的罪书被窦皖转呈至小国王手中,夏安然只粗粗一看,顿时就乐了。

张汤在未来能够成为汉武帝有史以来“蜜月期”较长的一个臣子,和他的聪慧很有些关系。

其本人记忆力极佳,熟读律法的同时还非常会捕字捉句和看领导脸色,所以当时他的政敌评价他是“诈忠”,指的就是此人行事作为的基准其实就是领导的喜好。领导讨厌这个人,那便抠着律法把人送进去,领导喜欢这个人,那也能抠着律法把人放出来。

也就是说,律法在他的手上不是神圣的天平,而是一个工具,是达到他目的的工具,也是他讨好领导的工具。

而现在,作为被讨好的人,夏安然看着这份罪书只觉得全身舒坦。

方才灌夫所说赔偿百金,那完全是一副用钱砸的状态。虽然认罪,但极为高高在上,大有爷能用钱摆平的都不是事的姿态,让仇富的小国王特别不愉快。而根据张汤所书写的这份罪书……

夏安然面色不改,将这份罪书递到了灌夫面前。灌夫本来并不在意此事,他状似恭敬,实则觉得这只是走一个过场,准备落印后就掏钱,然而,等他看到上头的数字后顿时整个人就被震了一下。

张汤洋洋洒洒列举了他的罪状和其仆的罪状,最后总结出的数字竟然高达四万贯铜钱。

其中,最大的罪状是——其仆对小国王说了一句“乃公”。

乃公就是一句口头禅,咳咳,大概意思就和你爷爷我或者老子我没差别,但是问题是,如果将之口语化,哦哟,对着中山王殿下自称是其公……你想干什么?

汉朝早期法律宽松,但是再宽松也不能容忍这个。

对于一国国王口出恶言,并且话语中涉及当今陛下以及先帝,此之为大不敬罪。

大不敬罪已经能够被列为刑法范围的重要罪名的前几条了。灌夫看着这上头的这三个字,膝盖一软当场跪下。

他想要辩解方才仆从并不是对中山王说的,但转念一想立刻意识到如果他如此辩解,那无疑就是证实了自己方才一直在旁听。本来他还能说一句无知,但是如果知而不止,那也就意味着他的姿态是纵容。

纵容仆下侮辱中山王,这罪可就更大了。

其实,这四万贯主要还是仆从赎罪的数字,灌夫大可不为其部下赎罪,任由其被罚。但是灌夫一咬牙,“殿下,我现下没有那么多钱,请殿下允许我派人回乡拿钱。”

这便是要认罚了,这一举动令在场诸人均是侧目。

按照如今的兑换方式,一万钱约莫等于一金,所以四万贯差不多等于四千金。当然,考虑到这算法还是若干年前文帝朝的,现在应该没那么高,但也低不到哪儿去。

一个丞相愿意为自己的仆从出四千金赎罪,无论到哪儿说都足以让部下感动得涕泪横流了,也足以让旁人觉得他非常有担当。

但夏安然却是微微一笑,“既如此,便唯有先委屈一下郎君了。”说罢,他挥挥手示意小吏将人请走先困在牢房内。

等人全数离开,夏安然看了眼张汤所书写的罪书,一字一句细细品读片刻,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阿兄,怎么了?”陈娇敏锐地发现兄长似乎对于能够狠狠宰人一刀不甚欢喜,便有些疑惑,“你看着并不高兴?中山国可以收下四千金哎。”

“不高兴,而且我们也收不了。”夏安然将罪书放在桌案上,眸光一转便看向了站立在一旁的张汤,他微微迷了眼,有些不确定这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

他观察了半响后发现这位心理素质实在过硬,始终面不改色。这时,见陈娇仍连连追问,他才叹了口气说,“如果这次判他大不敬了,那么日后中山国敢于开口之人会少了一半以上,而敢于对你我同等年岁之人开口的,会一个都没有。”

“而等到消息传开,那么举国敢于开口的人,又要少上许多。所以,这个先例不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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