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苍鹰郅都可是达到匈奴人生出心理阴影的程度,最后甚至有兵士一听到这位的名字就不敢进攻。据说,匈奴人还偷偷立了一个小木人放在那儿让兵士轮流对着木人以减轻心理压力。
事实上有件事情停在他心中挺久了,现在……夏安然觉得是时候说出来了。
“郅都。”他连名带姓地称呼了陪伴自己六年的丞相,“你想要……去边疆为官吗?”
他顶着嗖然间看过来的锋锐目光平静地问道:“你想要上战场吗?”
“如果你想……”年轻的中山王轻柔说道,“我可以送你去。”
郅都一时失语,他沉默良久,却还是微微摇头。
“臣谢殿下好意。若有一日前线告急,陛下缺兵少将,臣便是辞去丞相一职也会赶赴前线。而如今……”男人一贯严苛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笑,“臣更愿意待在中山国,看着殿下所治之国一点点成长。”
“……那便好。”夏安然拍了拍胸口,也跟着展颜一笑,“中山国离不开丞相,坦白说方才,我亦是跟着紧张了下,挺怕听到丞相说想要离开的。”
承认自己打肿脸充胖子的小国王站起了身,抽出架子上的若干个竹卷,将其抱着走回,“丞相不若来看看,这是我前几日所书想要上奏之事。”
郅都将其接过展卷,眉头顿时就打了一个结。他看着上头小国王书写的关于联合涿郡整理疏通滱河一事,忽然觉得或许去边疆真的能比待在中山国要更轻松些。
春风送暖,绵绵春雨带来了新生命的力量。
当大草原上的白色渐渐被绿色所取代后,苦熬了一个冬日的匈奴人亦是回归了他们最舒适的生活节奏。
匈奴王庭出了件喜事,大汉的南宫公主,也就是他们的大阏氏为陛下诞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健康的男儿郎。
在这位王子诞生的时候军臣单于大喜过望,他举起这个还在啼哭的婴儿对着亲信说:“这位王子的身上同时流着汉匈两国的血液,是大汉和匈奴的重要纽带。”
同时他为这个孩子取名叫日磾。磾是一种黑色的颜料,匈人经常用它来染衣服。匈人取名字时候多半比较随意,灵感通常来自于看到孩子时候的一时联想,所以旁人也没觉得奇怪。
而这一次军臣单于其实早早想好了孩子的名字的典故。
日磾,太阳里的黑色石头,永远生活在日光的暗处,这是他给这个孩子的身份定位。
小日磾似乎知道自己刚刚出生就已经被定下来的命运,在他父亲的怀中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数日后,向大汉报喜的使节团正要出发,大汉的使节反倒先到了,军臣单于亲自接见。本来以为这些人是算好了南宫生子的时间前来道贺的,不料对方倒是给了他迎头一击。
“你说什么?”匈奴大单于紧紧皱着眉,他用不敢置信的上扬语调追问道,“你说我匈人有攻打你大汉?”
出使匈奴的使者让人送上了不少器物,不过这次不是先给匈奴单于的礼物,而是前来攻汉的匈奴兵的甲胄。
这一套套的皮甲的确是匈奴产物,军臣单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恼怒的并不是有人攻汉,而是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攻汉,他的权威受到了公然的挑衅。
使者将这些甲胄放在了地上,表情十分冰冷地拿出了官方的文书,宣布了一个对于匈奴人来说不算好的消息——大汉单方面宣布汉匈停止和亲。
和亲是汉匈之间和平的保障,而停止和亲的意思就是大汉方面给予的警告。如果要翻译过来就是汉军已经做好了开战准备,你们敢来就抽大嘴巴子。
这对于匈奴来说可不是好消息,虽然这几年一来汉匈之间并无联姻,但那时候可以说是汉匈双方都尊重南宫公主,毕竟和亲就是给匈奴送阏氏,对于大阏氏的南宫公主那就是在添堵。
匈奴这边没有求娶和停止和亲可不是一个概念。
但此时,匈奴单于不得不忍下这口气,他好声好气表态汉匈之间关系牢不可破,这其中一定有人想要破坏汉匈情义,他同汉使表示这件事他一定会严查,到时候给大汉一个交代。
另一方面,军臣单于也大打感情牌,说南宫公主刚刚产子,他在第一时间就准备派遣使团去大汉报喜,连礼物和文书都准备好了,由此可见他一片赤忱的真心啊。
大汉使者表情管理到位,他十分矜持地点点头,表示既然如此我们就等待贵方的回复,并且以此作为今年秋天互市的标准。
送走了大汉使者之后,军臣单于表情狰狞,“查!”
接着,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把於单给我叫过来!”
大汉的使者此后去拜见了刚刚产子的南宫大阏氏。
匈奴没有坐月子的习惯,但是南宫大阏氏刚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所以仍然卧床静养。汉使只是带去了汉宫的问候以及一些药草,此外并未说太多。反倒是南宫大阏氏产后情绪波动激烈,她硬是要汉使等在门外,然后现场书写了一份自己试种数年的种子名录。
半途还因为想不起来还有哪些落了泪,侍女们小声劝慰加提醒,她才抽抽噎噎着将这封信写完。
使者双手接过,见上头写的都是些种子种植记录,又听公主身边的侍女说了下情况后还声声叹气,“公主倒是一心为了匈奴,也不知匈奴是否值得。”
“使者此话怎讲?”被派来同汉使接洽的正是南宫公主带来的宫女,此时这女子双目溜圆,眉宇间立刻带上了担忧之色,“汉匈又要开战了?”
使者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侧跨一步,对着南宫所在的大帐长拜,这样的动静立刻引来了旁观众人的注意,侍女亦是立刻回礼以拜。
使者在外代表的就是大汉国,他对着公主拜礼,还是大拜,作为汉宫的侍女当然也不能站着,她视线自然下移,落在了使者因大幅度动作展露出来的佩玉上。
似鹿尾长,两角在上,是为貔貅。
战兽,貔貅。
她垂下眼帘,格外的温顺。
第119章 帝国裂变(31)
匈奴使者在离开匈奴王庭后被人领着一路南下。
匈奴王庭位置不定, 每次都是汉人持节走上一段路随便碰上个匈奴骑兵然后让人带到王庭,回去时候自然也一样,有王庭派遣队伍将他们一路送到汉匈边境线。
这一点上大汉对匈奴使团也一样, 倒不是出于什么客气,主要是怕对方在自己地盘出事被人找了借口。
使节团出事可是严重外交问题, 一个不好就能打起来的那种。
尤其这次汉人过来是表达抗议的, 若是处理不好就是战火重燃,匈奴这边自然更加慎重。军臣单于亲笔写了书信请使节带回, 他表示自己一定会严肃追查此事, 请大汉的皇帝看在彼此友好多年的份上, 不要停止汉匈贸易。
大汉开启汉匈贸易至今快有六年,匈奴虽然不至于说资源完全依靠大汉,但确实有倾斜和依赖。对于匈人而言, 汉国距离他们更近,而且东西更加的珍贵和精美。
农耕文明产出的小巧又精致的美感深深吸引着草原上的人,不仅仅是匈人, 还有西边的各国,采买来的大汉货物转手一买就是八九倍的利润。
而且旁的不说, 大草原如今最离不开的就是盐和糖, 还有汉人的一种叫做药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