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夏安然觉得以他男人的聪明一定会找到他……虽然他找到的一定是那个曾经是人,现在不知道怎么样的夏安然,而不是这只猫。
也不知道作为人的他现在怎么样了,爱人找到【他】的时候又会有怎样的反应。一想到这个夏安然就觉得有些不安。
背后忽然传来一下下安抚的碰触,男人以指为梳从头顶一路划到了尾巴尖。
好,好舒服……不对!
夏小喵立刻警觉了起来,什么时候他跑到别人腿上啦!还趴下来了!
他立刻啪嗒一下跳下了男人的大腿,因为受惊,尾巴毛都炸开来了。他有些警惕得看了眼这个男人,这人撸猫的手段也太高级了吧?就算他曾经是人也被这人的手段折服,连什么时候跑到别人腿上去都不知道,就像吃了猫薄荷一样。
当然,他很确定此人并没有动用猫薄荷这一特殊手段。
夏小喵拿尾巴尖“啪啪”甩了两下男人的大腿,为这人擅自抱自己而愤怒了下,非常的不讲道理。
他喵了一声然后跳上了庭院正中间的一个石桌,然后在上头躺了下来,石桌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躺上去之后上下都有热量,特别舒服。
男人见状轻笑一声,也不打扰他晒太阳,而是搬过一个竹制摇椅到了他身边躺下,然后手上捧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在太阳底下看书眼睛不好哦。”夏安然喵了一声提醒,理所当然的他的猫话不能被人识别,他倒也不意外,换了个动作微微扬起下颚去打量这人,越看越觉得古怪。
这人穿着西装三件套一丝不苟,然而此时躺在中式园林中式躺椅上,总让人觉得有些违和感,就算长得再帅也一样。
感觉有些伤眼睛的夏安然视线下移,落到这人拿着的书上面,嗯?
夏安然立刻坐起了身,《中国史纲》?还是张荫麟版本?不对啊,作为一个专家为什么会看史纲?史纲的定位就是在通史,一本书写尽上下五千年,算是历史的入门著作,更何况这位先生写的大纲一书还只有东汉前那部分。
如果要查秦汉史,看《史记》《汉书》岂不更加直观?
并不是夏安然觉得通史不好,而是……通史记载的就只有大事件,一个帝王的一生也就浓缩成了一小段话,而且通史本身就是近现代史学家根据历史专著进行白话、辨析整理而成,因为个人色彩颇强,加上个人喜好以及所处时代、个人经历等都不免带有个人色彩和时代感情。又因为史纲摘取的都是大事件,所以对于一个人、一个朝代的变迁多少都带有一些片面。
如果要研究历史应当不会看这种“参考书”呀?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看得很认真……
夏安然被引起了好奇心,他悄悄凑过去瞄了一眼男人正在看的一页,经济的进步和战争的本质?
好像很有意思啊!
不知不觉间,玳瑁小猫越靠越近,甚至于在被人邀请坐在他膝盖上也只是稍作犹豫便跳了上去。
嗯……通史真好看!
小玳瑁的胡须都吹了起来。
或许是猫眼睛看汉字还是有些吃力,也可能是太阳太舒服,或者是男人身上的味道太好闻,看着看着,圆溜溜的猫眼睛便开始下垂,夏安然不知不觉间坐着打起了瞌睡,他脑袋一冲一冲的,就是坚挺着不倒下来。迷糊间他听到男人轻笑一声,然后他的身体被人轻柔按了下来,毛肚肚上头被一双大手压着,力道刚刚好,又安心又舒服。
被,被人嘲笑了……
夏安然甩了甩尾巴尖,但是因为人肉垫子太舒服完全不想动,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到有人说了一句“景熙,好梦。”
好梦……
第146章 故宫的春(下)
农历十五, 银盘高挂,春季的北京夜晚还没有退去寒意。
此时的夜晚没有夏季的喧嚣,也没有冬季的萧瑟, 大地带着白天阳光普照之后积蓄的暖意,但若是细品之下, 便可发现融融春意的下头, 是尚未化开的冬日寒凉。
正是乍暖还寒。
白日的人们非常乐意走出家门去享受春光,但是在夜里, 人们会本能地缩在家中避开这一缠绵温柔的寒凉。
但有人不同。
故宫的中轴线上, 太和殿无疑是最醒目的一颗明珠, 无论是高度还是体量来说,其都是这一整个故宫博物馆内最亮眼的存在。
奉天皇极太和殿,这是它在不同时期的名字, 作为封建王朝时代当之无愧的政治中枢,这座宫殿便是王朝的体面所在。
大殿两侧的铜龟铜鹤象征江山永固福寿绵长,十八个鼎形铜炉簇拥而立, 象征当时十八个行省,左右各九, 寓大禹九鼎。
丹陛上校准时间的日晷即是古代的计时依据, 象征一切时间的标准。与之对应位置所在是嘉量,其被制成具有五种容量单位的称量标准。此二者寓意天下的一切标准皆在此处。
亦是代表作息有时, 粮税公正。
三台及地基将这一尊紫禁城内地位最高的宫殿捧入云端,其背山面水,正是最好的风水走势。
然而在如今,这也不过是一个旅游景点。
十八鼎不再代表天下最高的行政地域单位, 日晷也不再作为计时的标准,斛斗升合龠亦是退出了人们的生活之中, 唯一还在用的【升】所代表的计量单位亦是早已与过往不同。
铜龟、铜鹤成了拍照的对比物,它们的背后再也不会被放入昂贵的香料,太和殿失去了它的主人之后褪去了浩浩皇威前朝威仪,变成了一个温和的长者,每日纵容着一个个游客踮起脚尖往内张望,纵容着每个人对它指手划足,也纵容着时不时越过护栏伸进来想要一探究竟的电子器械。
近六百年的沧桑变幻,它一直在这里。就连它自己也不知道,它在期待一个怎样的未来,又觉得哪一种生活方式更好。
但它可以确定的是,在这样安静的月色下,其实它并不想要被打扰。
偏偏好风、好景、好月色,总有闲人二三喜欢跑到它头顶闲谈。
“前辈,您该离开了。”一席翠青色长袍的男人冲着另一正负手而立的男子作揖,礼仪周到,但语气却算不上客气,“您在这里太显眼了。”
另一男人正不知看到了什么喜人画面,黑眸中尽是暖意,但当看向来人之时,他眸中的暖色立即退去了八九分,剩余一分只能勉强称得上是友好。
被这么差别对待的人却全然不在意,他们这一群人这样的态度才算正常。
器灵本应无心,只是难免有些人沉迷于人世间色彩之中不愿自拔。无心倒也罢了,若是有了心……那些个用积攒半生的修为换来一梦并且沉醉其中渐渐消亡的器灵便是前车之鉴。
而他面前的这位更是特殊,人家是爱上梦里人,这是直接看中了梦妖本身,不过是个每天看着都傻乎乎的,还会被一缕青烟勾得掉下宫殿的一岁幼崽,也不知道这种老妖怪看中了哪点……不过与他何干?他只是觉得这位待在这儿过于碍事。
“多谢你了。”被驱赶的男人看着脾气非常好,“某现在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