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咳咳,这四周,包括金明帝在内的,都被呛得够呛,接着,一边咳嗽一边怪异的看向金明帝。
饶是向来不知羞耻为何物的金明帝,那也是老脸一红,这是什么倒霉孩子?还有,是谁教了小七这些不着调的东西的?
稍微平复一下,金明帝掏出帕子擦擦嘴,然后怒道:“别胡说八道!是他旁边的尼姑庵做的馒头特别好吃,可以在那个庙里,捐些香油钱,让旁边尼姑庵的将馒头送过来!”
周围的人这才长出一口气,暗道:就说吗,再不靠谱的父亲,也不能跟自己三岁的儿子,在这儿佛门清净之地,讲那些腌臜的事情啊!
有些不好意思,又去过京城的,则恍然大悟地帮忙解释道:“原来老先生说的馒头庵啊,据说,那边儿的百姓,很多人都会去那里烧香拜佛,顺便吃个馒头庵的馒头。”
另一人也说道:“不错,那馒头庵的馒头,又劲道又松软,也不知道怎么做的,白白净净地,咬起来还甜滋滋儿的。”
金明帝看到大家都在议论馒头不再看他了,这才长出一口气,快速跟司徒筝吃完饭,就赶紧离开了。
第26章
司徒筝看着眼前的马车, 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原本干干净净的车身, 就变得一看就是经过长途跋涉赶路来的,这伪装真到位!
不过, 当他看到头戴方巾,身着缀着白色护领的青色长袍,身旁背着个同色的大口袋, 里面的算盘太大, 隐隐约约能看到露出来的边角, 脚上还踏着一双半新不旧的方头鞋的林子昂的时候, 直接惊讶的张大了嘴。
不是他少见多怪, 人家换身衣服他就不认识了, 实在是对方不仅从一个儒雅的英俊中年男人,直接变成了刚过弱冠的病弱书生不说, 这面相也彻底改变了。
金明帝也吃了一惊, 让他跟着上了马车之后才打趣儿道:“我说子昂啊,你这易容的技术简直天衣无缝了,这要是在外边偶然遇到, 朕还得以为是遇到了容貌相似的人那,你这也太逼真了。”
林子昂苦笑道:“老爷这回是冤枉我了, 今儿个我可就是换了身儿衣服,本色出来的。”
金明帝大惊, 连忙问道:“你这是旧伤复发了?要不还是换个人吧, 你就别折腾了。”接着又道:“不过, 你这脸,可真是年轻,病恹恹的倒更像那些书生了。”
林子昂苦着脸道:“老爷就别挖苦我了,刚才我去看看他们娘们,结果,我那小女儿也不知道是跟哪儿弄来的果子,红色的,挺甜的,非得让我们一家吃了一颗。”
“说是后院的大师给的,我想着这里是明灯大师的地盘儿,也不可能出事儿,这不就吃了。”
“谁知道吃完之后,不仅坏了肚子,还叫了洗澡水洗了澡,这才去了身上的污渍和那熏人的味道。”
“不过那东西应该是好的,我这吃完之后,虽然折腾掉了半条命,但真的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感觉体内的暗伤都没了。”
“等咱们办完事儿,您带七皇子去大师那看看,应该还有,到时候您吃下去,没准儿也能排排毒。”
林子昂倒是毫不隐瞒的将事情说了出来,他知道,这些事情,不管他说不说,只要皇上想知道,一定会知道的清清楚楚。
大约是,身体还没彻底缓过来,林子昂一边说,一边揉着自己的肚子,所以,也就没看到金明帝父子吃惊的眼神。
金明帝和司徒筝对视一眼,林子昂说的分明就是朱果啊,司徒筝不知道,但金明帝却猜出来了,这十有**是明灯大师给的。
司徒筝一看林子昂的样子,就知道他本身体质太弱,又有暗伤拖得太久,所以有些受不住朱果的药性了,要是让他自己慢慢缓解,大约得个三五天吧。
但是,这次出来,司徒筝就知道不能太平了,金明帝脸上的死劫虽然变了,但是,仍然会有些危险,这时候绝对不能有什么意外。
另外,直觉告诉他,讨好这人不会有错。
小七看了一眼金明帝,见他并不反对,这才开了暗格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养身的药丸,又将茶壶里烧开的灵泉水倒了一杯递给林子昂道:“林叔叔,吃了药丸,一会儿就能舒服了。”
林子昂看着面前小手递给他的药丸和水,赶紧慌忙接过来道:“使不得,使不得,怎么好劳烦七公子?”
金明帝道:“都是好东西,你赶紧服用吧。再说,他可是小辈儿,哪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林子昂没再推辞,但是,父子俩的这份心意,他却绝对不会忘的。
现在林子昂是发誓要誓死报答,但是,不久之后,面临着自己的女儿要被抢走的时候,他真的差点儿想杀人,尤其是这个现在怎么看怎么招人稀罕的胖娃娃,之后他是怎么瞅怎么不顺眼。
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郊外一座山脚下的江边儿,这里有不少穿着短打的人蹲着,或是抽着旱烟,或是啃着干粮聊天。
外边的小厮停了马车道:“老爷,这里就是传说中天下第一泉之称的泠泉处,用不用雇人打些泉水尝尝?”
金明帝嗯了一声,小厮放下马凳,然后林子昂先下了车,又扶着金明帝下来,最后将司徒筝抱下来。
司徒筝好奇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后问金明帝道:“爹,这里除了山,就是江,哪有什么泉啊?”
金明帝哈哈笑道:“筝儿这就少见多怪了,你看那里,”说着,指了指江心处道:“看,那是不是总是翻着水花,咕嘟咕嘟的?”
顺着金明帝的手指看去,果然,江中心处有一股泉眼正不停地鼓着水。
金明帝继续解释道:“这泉眼处的位置,也算是一个奇景了,所以,要想得到泠泉泉水,就得让人用铜葫芦垂入石窟之中,方能得到真正的泉水。”
司徒筝一听,惊奇地问道:“那怎么不在上面架上一座桥,这样打水不就方便了?”
回答他的是林子昂,只见他捋了捋自己的美人须之后,慢调丝缕地说道:“小少爷有所不知,这万物有阴阳,泉也分阴阳,而泠泉恰恰数阳。”
金明帝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儿,他自己本身就是个俗的不 能再俗的俗人,泠泉的事情,还是来之前特意恶补的,至于什么阴泉阳泉的,他是喝不出来的。
而他最亲近的两个伴读里,贾代善还不如他呢,你就是抓把茶叶沫子用开水烫了给他喝,他也喝不出不对来。
毕竟,家族底蕴在这儿摆着呢,不说贾家泥腿子出身,就是司徒家,那也就是土财主罢了,高雅的东西,真的玩儿不转。
唯独这林子昂,是真正的世家出身,姑苏林家,千年传承,那些礼仪规矩、学识涵养都是融入到了骨子里的。
林家子弟不管是否出仕,都必须将君子六艺掌握精通,至于琴棋书画诗酒茶,那更是出生开始,就当做日常活动开始进行。
从小受到的教养不同,所以林子昂便是做了武官,成了一方大员的两江总督大人,骨子里还是个风流倜傥的雅人。
林子昂说话,一来是害怕皇上掉底儿,让人一看就是个附庸风雅的。再有,也是不希望眼前钟灵俊秀的孩子,跟他老子一样,变成个大俗人!
然而,林子昂这次是真的冤枉了皇上,这货根本用不着皇上影响,早在上一世的时候,他自己的亲闺女就给人家带歪了,还是那种掰都掰不回来的那种。
司徒筝是因为遵循着本能不敢招惹林子昂,听林子昂说着玄乎的事情,还很捧场地问道:“林叔,那泉分阴阳,跟搭桥有什么关系呢?会影响水的味道?”
但是林子昂不知道啊,还觉得这孩子真有灵性,很是装13的说道:“孺子可教也!”
用手指着泉眼道:“这泠泉因着是纯阳泉的泉水,所以,这味道格外甘洌清香,只需用这金山上采摘制作的新茶,就是极为难得的好茶。”
“你看,这泉眼是在波涛汹涌的江心,取水实在凶险,之前自然有人想过在上面搭上一座桥,这样取水才方便。”
“但是,这桥一挡住阳光,泉水便不再是纯阳泉,这味道也就不再正宗,失去了几分味道。”
金明帝父子俩,同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这就是有钱人想出来折腾人的办法,还失了几分味道,你舌头那么灵,咋不直接趴泉眼里,那才叫正宗!
不过,被怼了不止一次的金明帝,很明智的闭嘴了。
司徒筝虽然很不耐烦听林子昂高谈阔论,但还是顺应感觉的拍着马屁道:“林叔,你真厉害!知道这么多啊,那咱们还是赶紧让人打上来一些泉水,尝尝味道吧?”
林子昂很有高人范儿地说道:“不急不急,需得日当正午十分,才是取水的好时机。”
司徒筝一愣,脱口问道:“这又是为何?”说完,他就想抽自己个大嘴巴,让你嘴欠!
果然,林子昂又道:“上午,太阳照射过来的时候,人若是在下游打水,影子会影响水的品质,若是在上游,则会污浊了泉水,便不可用。”
“下午的时候,泉水会受到江水的影响,味道也会受到影响。当然,最主要的是,无论上午还是下午,对泉眼的照射力度都不够。”
“唯独只有正午太阳直射的时候,是阳气最纯的时候,人从下游逆流游过去,只要离得稍微远一些,影子就不会影响到泉眼。”
“这时候把金器或者铜器,系了绳子抛过去,让它们自然垂落江心处的石窟之中,就能取到真正的阳泉水。”
果然,这就是这些公子哥想出来折腾人的办法。
不过,金明帝之所以这样早就过来,当然不是为了听林子昂白话这些有的没的矫情话,而是来到江边儿,假意欣赏美景。
看差不多了,就对身旁的一个摆摊儿老人说道:“老人家,给我们一行人准备张桌子,除了一会儿吃的茶,再给我包上十斤,回去送礼。”
接着又对远处的,过去雇人的小厮喊道:“冯二儿,给老爷多雇几个,回去你太太他们就喜欢这些雅事儿。”
被称作冯二儿的答应了一声,就和人选铜葫芦去了。
金明帝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你们这儿,有这么个奇特地泉眼,只要会水的,可就饿不死了,还是无本儿的买卖啊。”
一旁坐在地上的男子,因着他们一行人的样子,以及林子昂的话,直接判定他们就是过路的富商,倒也没太防着他们。
男子吸了一口烟之后苦笑道:“老爷有所不知,这取水就是脑袋别到裤腰带的活,那年不死上几个?”
说着指了指下游道:“那下游还有一群等着捞尸的人呢,多少人因着不愿意花钱雇人,就自己或者让不熟识这里情况的下人下去,直接交代了。”
“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谁愿意干这个?”
金明帝假装吃惊地问道:“过不下去?你们这些人,看起来身强力壮的,干什么不挣点儿钱?”
另一个男子往地上吐了口吐沫,然后说道:“干啥都能挣点儿钱,但是,干啥能够半个月攒够全家的人头税跟土地税?”
第27章
金明帝状似奇怪地问道:“老爷我是京城的, 那边土地税都是十税二,加上人头税也达不到三, 怎么,你这边儿长了税收?”
这话一出, 众人开始警觉的看着他,刚刚插话地人,磕了磕烟袋锅, 挑了一下眼皮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金明帝顿了顿, 然后道:“怎么?这事儿还犯忌讳?”
林子昂笑着拱手道:“我家老爷是前边儿竹月湾儿的东家, 这次来, 就是调查今年租子还有庄头的事儿。”
“那庄头也是我家老人儿了, 就算是照顾不周致使今年颗粒不收, 没有税收上交,那也不打紧儿, 只要讲明白, 我家老爷也不在乎这三瓜俩枣儿的。”
“但这一点儿解释都没有,直接自尽了是几个意思?这不是陷我家老爷于不义吗?”
之前搭话儿的那人一听,理解地点头道:“原来如此, 这就难怪你对这个上心了。”
那个插话的,斜了一眼金明帝主仆之后, 说道:“你们要是后台不够硬,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打道回府吧, 反正你们有钱人也不差那一座庄子。”
金明帝震惊地拱手问道:“先生这是何意?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毕竟, 那竹月湾儿不仅土地肥沃,是个出息的庄子,而且,景色也甚得我家夫人欢心,若是可能,实在舍不得平白舍了。”
那人叹口气道:“舍得舍不得,那也得看你有没有命享受啊。”
金明帝好像是被这话吓着了一般,有些哆嗦地问道:“谁能告诉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旁一个汉子打量了一下金明帝之后问道:“你真的是竹月湾的东家?”
金明帝一摊手道:“这如何错的了,庄头李大年还是家父留下的老人呢,要不我能一听说他出事儿了,就赶紧过来了吗?”
汉子摇摇头,又拍了一下金明帝的肩膀这才说道:“那庄子现在肯定不跟您姓了,您嘴里的庄头,也就是我们眼中的李大善人,年前就被逼死了。”
金明帝瞪大眼睛惊呼道:“不可能,我月初才接到的信息,说是自尽了,怎么可能已经死了这么久?”
汉子讽刺一笑道:“你都惹了这里的土皇帝甄家了,还不知死活的往上撞呢,听一句劝,赶紧掉头往回跑,你爹妈给你生了几条腿让他,你就全用上,回头,记得给祖宗烧根香。”
另一人也摇头道:“李大善人哪是想要自尽,那是被人活活逼死的,你要是真的有能待,也念旧情,就想法儿把他儿孙救出来吧,也不枉他对你家忠心一场。”
林子昂赶紧道:“几位大哥,可得跟我们好好说说,只要事情属实,我们老爷也不是吃素的,断没有这么被人欺负到家却不吭声的。”
金明帝也点头道:“很是,很是!”又对摊主说道:“左右现在也不到时辰,大家也不像我家先生这么讲究,就就地都喝碗茶,吃些热乎的,钱算是我的。”
“全当感谢大家指点的钱了,你们就边喝边吃,顺便说说我的庄子到底怎么了,权当是讲闲话了,我呢就一听,之后也好想办法救人,然后再给老李讨个公道。”
说完,冲着林子昂一示意,林子昂从袖口里掏出了十两银子给茶铺的老板,老板自然高兴的招呼周围的汉子们过来吃大户。
别小看这十两银子,若是想喝泠泉泉眼的水,那自然是差的远了,但是,若是只是用普通的江水煮金山山上的野茶,两文钱一大壶随便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