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璂点了点头,想着昨夜二更时分开始下雨,直到现在也不曾听,莫不是着了凉?既然乾隆在睡觉,他也不能去叨扰,便道,“即使如此,我便回去了,希望阿玛早日康复。”
“殿下慢走,”吴书来把永璂送至乾清宫外,又看着几个太监宫女伺候着永璂离开,才又转身回了殿内。养心殿里一片寂静,还能闻到淡淡的药味。吴书来伺候过两代帝王,哪能不知乾隆此时心情不佳,只小心侯在内殿的帘子外,待万岁爷要人伺候时,他也能听见。
“吴书来,”乾隆的声音低沉,略带了一丝疲倦。
“奴才在,”吴书来掀起帘子走进屋内,隔着纱帐躬身道,“万岁爷您有何吩咐?”
“刚才是谁来了?”乾隆轻咳一声,“把纱帐掀起来吧,这么捂着朕闷着也难受。”
“回万岁爷,是太子殿下来过了,听闻你身子不适后,便回毓庆宫了。”吴书来小心答道,“太子临走前,还说望您早日康复。”
屋内寂静的可怕,片刻后,床上的帝王出声了,“你说太子如何?”
吴书来心中一惊,听万岁爷语气里,似乎有种他不能理解的情绪,微微一顿后道:“太子聪慧仁厚,不可多得。”
“不可多得……”乾隆长叹一声,“的确是不可多得,朕记得几年前那孩子连一片弟子规也背得结结巴巴,两年前还因为字迹难看被朕责备,如今他已经文武双全,还写了一手好字,当真是进步颇大。”
“想来是太子殿下年龄日益增长,开始懂事了,”吴书来想了想又道,“此乃一大幸事。”
“辛事?”乾隆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你退下吧。”
“嗻,”吴书来心中隐隐不安,却不知为何,只好退下。
“殿下,该用膳了,”小品子走至永璂身边,见永璂还在看折子,便小声提醒。
“什么时辰了?”永璂放下手中折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回殿下,已经快到午时了,”小品子轻声回答。
最近两日因皇上偶染风寒,太子便暂理国事,整个后宫里的人也小心翼翼,但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皇上与太子殿下之间出了什么问题,虽然皇上仍旧把重要的事情交给太子处理,对皇后也不曾有过为难,但是两人间的相处终究与往日有异。
用过午膳,永璂本想去御花园里走一走,脚下一转,便往乾清宫走去,心下不由得想,普通人的身体还是太弱了些。
进了养心殿,便闻到了一股子药味,中药味混合着龙涎香的味道,让永璂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殿下吉祥!”
路过的女官太监们,皆是神色肃穆,永璂心中一为凛,他记得历史上的乾隆是个长寿的帝王,应该不至于在整个时候出问题才是。
“殿下,”吴书来聪内室走出,见永璂站在外面,忙上前道:“太子殿下吉祥。”
“吴公公,皇阿玛如何了?”永璂看着把屋内遮挡住的帘子,转头看向吴书来,似乎想在他身上看出什么来。
“回殿下,万岁爷这两日用了药,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精神头不太好。”吴书来小心的看了眼太子的脸色,见他面上并无特别的神情,心中更有一颤,如今皇上已经有两日不曾召见太子殿下了,往些日子可不曾有这种事情,毓庆宮与乾清宫离得这般近,皇上又宠爱太子殿下,哪有两日不见面的时候,这次万岁爷病了,竟是不愿意见太子,实在有些让人惊讶。
可若说是太子惹得皇上不满,又不像这么回事,毕竟太子从未结党营私,而且万岁爷这几日更是让太子代理朝政,难道说……万岁爷让太子代理朝政只是个幌子?
刚有了这么一个念头,吴书来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揣测圣意是为大忌,他在宫里这么些年,伺候了两代帝王,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
“太子殿下,皇上让您进去,”粉衣女官掀起了帘子走出来,对永璂甩了一个帕子,然后退到帘子边,替他打起帘子。
永璂进屋,见乾隆正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枚玉佩,神情有些复杂,见到他进来,便把玉佩放到了旁边的小几上,道,“这几日朕受了寒,那些折子你可有难处。”
永璂对乾隆打了一个千,“回皇阿玛,想来朝中大臣也不欲为难儿臣,所以近两日并无要紧之事。”
“嗯,”乾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金丝楠木雕花凳,示意永璂坐下,“你做事朕是放心的。”说完,又拿起那块玉佩,“朕记得,这块玉佩还是四年前朕万寿之事,你送给朕的。”
永璂坐在凳上,看了眼那块汉白玉佩,微愣后道:“皇阿玛想是记岔了,这块玉佩仿是五哥送予你的,当年儿臣送给你的是一盏金丝嵌红玉鱼吊挂,你当时觉得俗气了些,便一直收着不曾用过。”
“哦,”乾隆把玉佩仍到了一边,“看来是朕记错了。”
永璂视线扫过乾隆以后那块被随意扔到一边的玉佩,“皇阿玛政务繁忙,记错了这些也是常理儿,如今您身子受寒,还得好好将养着才是。”
“罢了,你还要忙着处理那些折子,便早些回去歇一会儿,免得夜里熬得太晚,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别亏了自己。”
这话刚说完,吴书来便端着药碗进来了,永璂看了那碗药,便道:“儿臣伺候皇阿玛用完这碗药便回去。”
乾隆靠着床头。看了眼眉清目秀的少年,然后闭着眼点了点头。
从吴书来手中接过药碗,永璂右手指尖微动,最后仍旧什么也美做,只是让乾隆用完这碗药后,便起身告退。
待永璂走至帘子处时,乾隆突然开口问道:“永璂。”
永璂转身回头,微微低着头听乾隆下面的话。
“朕这几日便在想,往日那个胆小怕事的孩子如今这番有作为,究竟是你再朕不知道的时候学着成长,还是上天的垂帘,朕知这些儿子中,没有一个适合做储君的,哪知你开始变得聪慧向上,也去了朕心头的病。”乾隆抬头看着明明是垂首听训,但是仍旧归其不凡的少年,“往日的你是何等摸样,朕竟是记不得多少了,无论……怎样,如今你这般,朕心里仍旧是喜欢的。”
永璂眼睑微颤,似乎有平片刻的沉默,“儿臣知晓了。”
第二日,乾隆病愈,太子殿下在朝堂之上细细说明自己这几日来下的一些命令,乾隆闻后大悦,当着文武百官对太子大肆赞扬,甚至对几日来太子下旨斩首两位贪墨官员也不曾有任何异议。
满朝上下对太子皆赞不绝口。
太子如今又是每隔一两日便要被皇上召至乾清宫用膳,而太子每每下朝后,便会宫中或乾清宫学习处理政务,偶尔去其他皇子家中吃茶饮酒,但是却不曾与哪位大臣结交过,但是这般作为,到不曾惹得哪位官员不满,满朝上下倒是对他这种行为诸多赞誉。
“殿下,”小安子把热茶放至一边,趁机瞅了眼太子殿下正在画的深秋图,他肚里的墨水不多,只觉得这幅画跟真的一般,别的倒说不出什么来了。
如今乾隆身体痊愈,加之永璂也用不着再去上书房,而兆惠与阿桂也不用每日都来宫中教学,所以永璂竟是闲了不少。宫中规矩甚多,皇帝的女人更多,想来想去,永璂只能找了个清净的凉亭,作起画来。
“给太子殿下请安。”
永璂抬头,站在亭外几步远处,站着几个女人,为首两个女人一个是令嫔,一个有些眼熟,不过他也没细看,只是搁下手中的笔,“请起。”
待这两个女人再往这边走了两步时,永璂发现那个有些眼熟的嫔妃脚有些跛,顿时想起前些日子从宝月楼上跳下来的和贵人,就因为此时还得以晋封为容嫔,想来便是这位了。
因男女有别,令嫔和容嫔站在亭外,而永璂站在亭内,本来三人也不曾有什么交情,若真论起来,这位令嫔只怕在心里对永璂还有些恨意,所以三人不至于有什么话可以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