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达尔坐在浴缸里,准确点说是坐在泡泡里,浴帘圈出了一个泡泡的世界,不断有粉红色的泡泡脱离水面向上空飞去,海姆达尔整个人就埋在这个世界里。水蒸气熏湿了他的头发,它们全部向后贴着,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脸上湿漉漉的,蒙着一层薄薄的水珠子。
奶油色的肌肤在粉色的泡泡间时隐时现,威克多近乎贪婪的移动着视线。
海姆达尔局促地坐起来,当看见威克多微微发僵的脸色,就鬼使神差的说了句:“要不要一起洗?”
威克多不给他改口的机会,以最快的速度脱掉衣服,赤条条地坐进浴缸中,水平面猛然间荡高至浴缸边缘,在预先设下的魔法的作用下迅速回落,原本还算宽敞的浴缸一下子拥挤起来。
海姆达尔拱起腿抱住膝盖,脸上流露出些许的后悔和不自在。
威克多的目光就黯淡了一下。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水中,四周环绕着少女气息香氛沐浴液作用下的粉红色泡沫,这一时刻,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海姆达尔打了个喷嚏,同时,也打破了沉默。
“冷吗?”威克多很自然的探出手来,在快要碰到海姆达尔的时候出现一瞬间的凝固。
海姆达尔当做没有发现,微微挪了一下,让他摸到自己露在水面之上的肩膀。“不是冷,是呛。”海姆达尔揉着鼻子,嗅觉器官在向他抗议。
确实如此,接触到的皮肤是温和的。威克多想收回手,又舍不得,就在他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海姆达尔主动抓住了他。
海姆达尔深深叹口气:“或许我们应该谈一谈。”
威克多的目光畏缩了一下,这个发现让海姆达尔心里很难受,他是威克多·克鲁姆啊,无所畏惧的骄傲的克鲁姆,是自己么,是自己让他变得这么谨小慎微,变得不再是那个威克多了。
“伤害了你我很抱歉。”海姆达尔的语气充满了沮丧。
威克多惊讶的睁大眼睛。
海姆达尔视而不见的续道:“我没有要教训谁,虽然白天那时候看上去就像在教训人,但事实上绝对不是你认为的那样,我不想对你凶,就是有点生气,你也知道,心情不好的时候谁都会像一头暴走的客迈拉……”
威克多打断了他的絮叨,叹口气,带着一丝无奈的压抑:“我不是怕你教训我,应该说我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我知道。”海姆达尔目光闪亮的看着他。“我只是‘踉跄’了一下,然后因此闹情绪罢了。”
威克多眯了下眼睛:“抱歉?”他没有听懂。
“我刚才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不适合,你别说话,先听我讲完。”海姆达尔阻止了威克多欲说话的动作。“人们都说感情这种事是没有谁对谁错的,尤其是爱情,更不能用辩证的理性标尺去衡量它。但是有一个叫柏拉图的麻瓜哲学家认为,爱情是能够衡量的,爱情其实就是数学,只要你掌握了,那么在‘理想国’中你将位于上层建筑。”海姆达尔摸摸鼻子,苦笑起来。“这个命题太深奥,不适合我们寻常人去探究,我对所谓的‘理想国’不感兴趣,我只希望我的生活我做主,我的感情我也能够做主。”
威克多苦涩一笑:“你在指责我把你逼得太紧吗?”
“不是!”海姆达尔斩钉截铁的否定。“准确点说我们的步调太不一致。”海姆达尔低头看着被自己握住的威克多的手掌,它是这样的温暖有力。“你不觉得我们一直在各行其是吗?”
威克多怔了怔,没有说话,眼中多了一抹沉思。
“我一直认为你是有大理想的人,为了尽早的达成理想竭尽全力的去安排去规划,让自己的生活彻底为理想而服务,换言之,这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才有的毅力和行为。”海姆达尔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和看法。“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虽然我一直纳闷自己根本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好,别插嘴,听我说完。”一个凶巴巴的眼神甩过去,成功的让威克多闭上了嘴,也成功的让男朋友露出了“吵架”以来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微笑。
海姆达尔对此相当满意,人果然是群居动物,交流才是硬道理。
海姆达尔开始了深刻的自我批评:“归根结底,我没有你勇敢,付出的越少,保留的越多,受到的伤害就越小。我始终会拿出第三者的目光让自己置身事外的进行分析,一旦发觉有受伤的可能就会裹足不前,直到危机解除或者伤害降至最小。”人都本能的想要保护自己。海姆达尔紧紧攥住威克多的手,声音听上去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跟你比起来,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威克多反手握住海姆达尔,动容的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海姆达尔点点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觉得他好,他觉得我好,不管怎么样,能够看对眼最重要。
威克多咳嗽了一下,里格是不是点头点的太快了点,真够打击人的。
“拖着我这个胆小鬼走路是不是很累?”海姆达尔自嘲的笑了笑。
甘之如饴。威克多嘴里却说:“或许你可以换双更合脚的鞋子。”
是让我更坦诚更放开一些吗?看来男朋友对此并非一无所觉,只是一直没有开口而已。他在纵容自己。想到这里,海姆达尔说:“我会让自己尽量走得快一些,但是,也请你在适当的时候放缓脚步,或者停下来等一等我,这样我‘踉跄’的可能就会减少,恼羞成怒的指着你的鼻子叫骂的机会也会少很多。”
威克多温和的看着他,脸上是如释重负的微笑。
海姆达尔长出一口气,虽然问题的本质并没有得到解决,不过依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程度刚刚好,就下意识的松开威克多的手,却被男朋友一个用力拖过去抱在了怀里,正好坐在他的大腿上,粉红色的泡泡随着摇曳的水波翻飞,粘得海姆达尔一头一脸的泡泡,海姆达尔抬起头,看到威克多深棕色的眼睛里闪过狡黠且愉快的光芒。
“这位男朋友,您可要悠着点。”海姆达尔哭笑不得的说。“我这小身板暂时满足不了您的需求。”
男朋友静静的露出一个大灰狼般的微笑:“就是想帮你洗澡。”
海姆达尔猛地倒抽口气,水底下正有一只手顺着他的后背往下探索,于是就眼神幽怨的看着男朋友,既然如此,你到底在瞎摸什么?!
“洗澡。”威克多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一边说,一边把海姆达尔往自己身前带,让他靠的更近些。
“我已经洗了很长时间了。”海姆达尔在他耳朵边无奈的说,然后把手伸出来给男朋友看。“皮都泡皱了。”
“是吗?没感觉,放心吧,全身上下滑溜溜的。”威克多上下其手的咕哝。
“这是沐浴液的效果。”海姆达尔提醒。
“所以才需要洗干净。”男朋友不为所动,怎么都有理。
“那就沐浴!”海姆达尔瞪眼,目光又料峭上了。
这一回男朋友有了心理准备,吃一堑长一智,没有再被某只纸老虎的攻势击倒,不过还是乖乖的站起来,拧开水龙头开始冲淋。
“你是不是又要‘踉跄’了?”威克多揉着海姆达尔的耳垂调侃道。
海姆达尔郑重宣布:“为了我的健康着想,如果你敢越雷池一步,我就天天‘踉跄’给你看!”
威克多虽然拉长一张脸,心里却是明白的,那位医师的嘱咐言犹在耳,他不会忘记,就是每次看到海姆达尔为此炸毛就觉得有趣,不知不觉的就想多来上几次……
不管怎么样,某只炸毛动物还是平平安安的洗完了澡,并在男朋友的伺候下全身暖呼呼的钻进了被窝,两个人舒舒服服的靠在一起,美美的补睡回笼觉。
橘色的灯火跳动着,里格的脸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触手细腻,光滑,而且温暖。
睡去之前,威克多发觉墙壁上被自己看做狰狞黑影的家具倒影都变回了原样,随着睡意的袭来,消失。
第165章 开幕式(七)
第二天天亮以后——
海姆达尔感到窘迫,镜子中照出的那张脸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你在尴尬”。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他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问题是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胡乱的洗好脸,走进房里就看见威克多正在收拾那条床单,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又冒出来了。
“你在干什么?”海姆达尔有些恼羞成怒的瞪着他,挥挥魔杖就能解决的事,他那么亲力亲为做什么?
“这些都是自己花钱买的,我本来就不打算留在这里。”威克多一边神情自若的说话,一边手脚麻利的把床单折叠好。
海姆达尔直接抽出魔杖:“炸了就没事了。”眼不见心不烦,还能为环保做贡献,多好,一举两得,就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
威克多反身抱住他,努力把翘起的嘴角往下压:“里格,这是好事,没什么好害羞的。”
海姆达尔也不挣扎,只是阴着脸抬眼瞧他,一字一顿的说:“我没有害羞!”真是笑话,他海姆达尔·斯图鲁松又不是羞答答的黄花大闺女。害羞?真亏他想的出来!
可惜事与愿违,海姆达尔极端不善的脸部表情反而更坚定了男朋友的内心所想,威克多就好脾气的循循善诱:“男孩总会经历这些,我曾经也经历过,当然,那时候我也是不自在的,不过这确实是一件好事,说明你长大了。”
海姆达尔的眼神刹那间变得缥缈虚无。“我爸爸是隆梅尔·斯图鲁松。”他满腹幽怨的说。
威克多一怔,连忙低下头做掩饰,不想让差点冲出口的笑声再刺激到他。
海姆达尔没好气的扫了男朋友一眼,别以为他没看见,掩饰就是确有其事。
海姆达尔之所以这么“幽怨”,是因为男孩遇到这种事一般都由家长、说得更具体点都由父亲来担当开导教育的工作,向儿子灌输有关男性青春期的各种知识以及注意事项。海姆达尔正儿八经的老子还在遥远的北欧,什么都不知道呢,他这男朋友倒是自发上岗了,貌似还挺爱岗敬业。
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男孩的青春期教育是由男朋友担当启蒙辅导的。
其实海姆达尔很淡定,让他囧的是男朋友以为他很囧。
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男朋友的青春期辅导教程,海姆达尔就愈发感到威克多是故意的,他说话从来都是言简意赅直中要害,今天莫名的啰嗦起来,为什么,就想看自己的窘样吗?
真是坏心眼!
出门之前,海姆达尔明示暗示了好几遍,告诉男朋友一定要妥善处理掉那条床单,并强调自己一点都不介意帮忙炸掉它,炸得连渣子都不剩。
威克多好脾气的听海姆达尔絮叨了一遍又一遍,再三保证他完全不必为此费心。
海姆达尔对男朋友的严肃认真予以了肯定,表示自己很相信他的为人。
然而事实却非如此,多年以后,在某次圣诞节前卫生大扫除的时候,海姆达尔在卧室的置物柜的最下层翻到了这条床单,当然,上面的“痕迹”也依然保存完好。
***
在一楼的酒吧大堂里海姆达尔很意外的看到了莱姆斯·卢平,他正安静的坐在吧台边的小桌子旁,捧着一本书阅读。猪头酒吧的照明设施并不完善,整个大堂因为陈年污垢的强大遮光性能显得不够敞亮,在这里看书需要多点一根蜡烛。
阿伯福思掌柜的并不提供额定数量以外的蜡烛,因为从没有人在猪头酒吧里做学问。
海姆达尔很怀疑卢平先生能否看清书页上的字,还是说狼人的目光格外的雪亮?
另一个让海姆达尔吃惊的事情是阿伯福思居然主动给他们备好了早餐,虽然餐点内容乏善可陈,炒蛋、香肠还有一些甜派和蔬菜饼,以及一大壶热腾腾的茶。
最最重要的,这些杯盘很干净,这些吃食还冒着热气,光这两样就已经让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们入乡随俗的高呼数声“梅林万岁”,一个个吃得心花怒放、满嘴流油,在泪流满面的感谢了造物主的慷慨赐予之后再度情不自禁的脑补起了花红柳绿燕语莺啼的德姆斯特朗大食堂。
金窝银窝钻石窝,都比不过自家的窝窝。
吃完早饭以后,贝尔尼克召开了校队成员会议,宣布活动进程,待会儿卡捷宁教授会带领大家去霍格沃茨的魁地奇球场进行一次开幕式彩排。按照英国魔法部的说辞,就是让各国代表队踩踩点认认路,防止明天正式开幕的时候找不到北,既出了洋相又耽搁了欧洲人民的时间。
其实谁都明白,从霍格莫德去霍格沃茨就那么一条路一片湖,说的直白点,从霍格莫德车站的小站台走到湖边没有几步路,忽略掉水中栖息的不友好生物,即使不乘坐小船,跳进湖水里一直往前游就能看见矗立在山谷间的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彩排活动根本就是多余的,是英国魔法部长的不甘寂寞之举。
墙壁上的挂钟吐出了直往下掉毛的布谷鸟,校队成员们呼啦啦的往外走,卡捷宁教授已经先他们一步去了车站。男朋友威克多是王牌,校队的集体活动没有不去的道理,海姆达尔坐在椅子上目送他们离去。
海姆达尔喝掉杯子里的茶水,四下张望没有发现阿伯福思的影子,想了想就起身朝楼上走去。地板随着他的脚步发出阵阵声响,即便如此,卢平先生也没有抬一下头,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珍本让他如此全神贯注。
海姆达尔回到客房,从行李箱里翻出了招募室员的测试卷,靠在床头的绒布大靠枕上仔细批改校对。等海姆达尔批完了所有的试卷,太阳透过窗子投射在地板上的橙色光斑已经偏移了原本的位置,海姆达尔把试卷重新塞好,掏出怀表瞄了一眼,推门离开了房间。
阿伯福思坐在楼梯半当中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热火威士忌,海姆达尔从他身边过的时候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刚走到一楼,海姆达尔就听见一阵说话声,海姆达尔辨别声音的来处,发现正好被吧台挡住了。海姆达尔记得那个位置,莱姆斯·卢平先生做学问的地方。海姆达尔侧耳听了听,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除了时断时续的谈话声,酒吧大堂里一片寂静。面对此情此景,海姆达尔莫名的产生出一种窥视了别人隐私的错觉,再加上阿伯福思的作为,就愈发的不自在起来,或许人家正在谈论什么机密,这种事还是躲开点为妙。海姆达尔转回身,踮起脚尖顺着楼梯往回走。老旧的木板在脚下嘎吱作响,让他有一瞬间的退缩,好在谈话声并没有因此中断。
在经过阿伯福思的时候,这位掌柜的一反刚才的视而不见,精准的抓住了海姆达尔的手腕,挪了下屁股,给海姆达尔提供了一个称不上舒适的临时席位,还把手里的大木杯子硬塞到海姆达尔的手里。
海姆达尔把杯子推了回去。
楼下的说话声陡然间拔高,卢平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估计是说到激动的地方,有点情难自禁。
“教授,真的不能让我单独见一见哈利吗?”卢平的声音充满了恳求。
邓布利多拒绝了。应该是拒绝,海姆达尔是这么猜测的,邓布利多校长的说话声并没有随着卢平的情不自禁而抬高,依旧模模糊糊听不太真切。
“不止是我,布莱克也是。”卢平不死心的继续尝试。“在我们几人中他和詹姆斯的关系是最最亲密的,他对哈利的思念对哈利的爱也是最强烈的,我就是想代替布莱克看看哈利,不和他说话也不要紧,远远看一眼就够了,看看他现在好不好……”后面的声音模糊了起来,流露出的情感却是真挚感人的。
阿伯福思突然低声叹气,海姆达尔不明所以的望了他一眼,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到海姆达尔面前,顺手轻轻摸了摸海姆达尔的脑袋,还额外奉送了一个慈祥得让人牙酸的笑容。
海姆达尔啼笑皆非的拿过糖果,接受了阿伯福思的同情。或许在知情人看来,他这个无人问津的正牌儿子非常可怜。
不知道问题是如何解决的,海姆达尔也没有留意去听结果,而是专心吃他的棒棒糖。这一次没有男朋友的帮忙,为了对付这根比前一次更加巨大的糖果,海姆达尔只得努力再努力的啃着。
邓布利多离开前出人意料的弯到了楼梯口,啃咬棒棒糖的海姆达尔没有让这位老校长发出任何惊讶的感叹,邓布利多校长面不改色的对楼梯上听壁角的两位笑了一笑,阿伯福思很不友好的翻了个白眼,海姆达尔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点点头想糊弄过去了。
“再见,阿伯福思。”老校长道别时眼神却是望向海姆达尔的。
直到酒吧大门开启又合拢,室内重归沉寂,海姆达尔才让自己发出一声轻叹:阿不思·邓布利多真是一位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