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苏尔教授冷冷一笑,其他教授只是维持着精神上的同情,每个人的眼神都透露出这么一句话:加油哦,亲。
走出房间的时候同学们保持着观望的姿态,没有人像之前对待莱昂那样急不可待,实在是斯图鲁松室长那一脸的死气沉沉把大家伙都吓着了。
仨好友吓一跳,卡罗急忙问,“怎么了?”
“我以为9月份以后就能从天文学上解脱了,教授告诉我如果我想解脱,他会让我连毕业证书一块儿解脱了。我去年开始就指望着这一天,结果……”海姆达尔泪流满面。
仨好友面面相觑,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
“你这叫乐极生悲。”卡罗这张嘴是怎么都停不住的。“让你得意忘形,你看看,报应来了吧。”
吃晚饭的时候斯图鲁松室长头上阴云密布,好大一团怨气在上面电闪雷鸣。仨好友决定暂时任其自生自灭,反正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自我调适能力完善的令人发指,有时候还貌似有点缺心眼。
海姆达尔闷闷不乐的吃完饭,拿过报纸继续看,最近爱沙尼亚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国外报纸也提供了大量版面八卦人家的丑闻,不过各国刊登的东西终归千篇一律。
安西普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连带着那位被他一手提拔上来的魔法部长也有些如坐针毡。在反对派的施压下,魔法部长不得不采用他们的建议,让另外一些官员参与进来。共同合作的第二天就爆出了调查组的最新进展,据调查组称他们从大战受害者家属那儿收集到了一些情况,安西普在大战期间有滥杀无辜的嫌疑,而且还屈打成招,把一些无辜的人送进了监狱,那些无辜的百姓在狱中被迫害至死。这一切都是安西普一手主导的,为的就是给自己累积名声,为将来的加官进爵铺平道路。
如果真有此事,安西普之前判定的案子是不是都有值得质疑的地方,都需要重新审理?
海姆达尔从这点上看到了为笔友翻案的可能性,兰格的案子在当年轰动一时,爱沙尼亚魔法部若真有重审的打算,肯定会从具有代表性的大案子着手。原本猜测的持久战这下貌似能提前开展了。
原先的调查组查了十天半个月连个屁都没放出来,让人感觉无所作为,反对派一加入进去就放了个震天响的屁,说明反对派们早就掌握好了资料,就等着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把事情捅出去。
瘫在床上的安西普同志苦逼了,滥用职权那事儿还没着落呢,现在又滥杀无辜、迫害良民了;他原先的小跟班爱沙尼亚魔法部长同志苦逼的头发都白了。部长先生平时很注重保养,五、六十岁脸上一条褶子都没有,可这回被闹腾的小脸儿憔悴了不少,脸颊的皮都挂下来了。
负责海姆达尔这边的那几个调查员又来过几回,问出的问题虽然一次比一次尖刻,到底不敢太出格,海姆达尔只要摆出一副被吓坏的模样,那些人也拿他没办法。
首先他未成年,在没有监护人在场的情况下使用对付成年人的那些手段很有可能吃官司;其次他们站在徳姆斯特朗的地盘上,德校有权利义务保护自己的学生,他们不好轻举妄动;再次,补大发的红脸先生觉得这孩子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信件他们也一一检查过了,基本上挑不出错。
调查员们要求把信件带回去研究,遭到海姆达尔的拒绝,他们出示的是调查许可,不是搜查许可,不能随便把别人的东西拿走。况且,海姆达尔心想,被你们拿回去了谁知道会不会加以利用,无事生非。
第二天早上,海姆达尔照老规矩带着动物们出去早锻炼,他们又一次来到了松树林边,等动物们全都跑开了,海姆达尔坐在长凳上,看似毫无防备,实际上正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当他听到落雪声从长凳的另一头发出时,他猛地抽出魔杖对准那里。
空无一物。
尖利的叫声从另一边响起,海姆达尔无语的看向那里,那不要脸的小强盗举着那只玻璃合金领带夹,洋洋得意的尖叫,龇牙咧嘴时那一口又密又细又尖的牙齿让斯图鲁松室长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有没有毒……
自打小强盗从他手里“成功”获取那只领带夹以来,就天天跑来耀武扬威,有一次还摆出谈判的姿态,通过小八眼的翻译,貌似是想用领带夹换他手里的戒指。
“想得美!”斯图鲁松室长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弄懂了他的意思后小强盗就开始了骚扰行动,即使不给他添麻烦,天天冒出来恶心恶心他也是好的。海姆达尔觉得这小东西跟博纳瑟拉一定很有共同语言,都二的不得了。
“我今天不跟你计较,嘿嘿,”斯图鲁松室长一脸的有容乃大。“咱考试拿了全年级第二,昨晚拿到了批准,下午跟同学上木棉古镇兜几圈吃好东西,咱就是不带你玩。”说完趾高气扬的别过脸。
小强盗不明所以,看他不搭理自己,用力叫了几声,海姆达尔就是充耳不闻。
然后,很长时间都没听到小强盗的声音,原本眉飞色舞的斯图鲁室长有些纳闷,转过头来时看见小强盗就立在自个儿身旁,然后噗的一声,朝自己的手吐了口口水,又贼心不死的扒拉自个儿的戒指了。
海姆达尔啊的尖叫一声,蹦了起来。
下午,他们在仲夏大道的一家饮料铺子边商量去哪家店喝茶吃点心,卡罗提出的几个意见很有建设性,大家纷纷决定推他做向导。
海姆达尔想反正来都来了,决定上胡椒夫人那儿转一圈。
他们在邮局门口分手。
海姆达尔步履轻快的朝前走,透亮的橱窗都反射出了他两眼放光、喜滋滋的小模样儿。斯图鲁松室长十分风骚的朝橱窗抛了个媚眼,橱窗里的老板斜眼瞅他,海姆达尔刷地转过脸,埋头疾步离开了那里。
直到熟悉的店面近在咫尺,海姆达尔从窘迫中挣脱出来,飞快握住把手,推门而入。一阵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的天旋地转,近似于通过门钥匙旅行,等一切平稳,海姆达尔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没有窗户的狭小房间,他回头,只看到一堵脏兮兮的白墙。
“欢迎。”
房间里响起了声音,几个巫师从对面那堵墙壁的门内鱼贯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海姆达尔认识,那个调查组的红脸巫师,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尾随在别人身后进入,不像之前那样像一个头头。
这个房间应该被施了阻止幻影移形的魔法,海姆达尔决定暂时别轻举妄动,这些人看上去不像上次的那些圣徒余孽,他们比圣徒正大光明多了,至少海姆达尔能看见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以及身上的巫师袍,还有,他们没有用魔杖对着自个儿。
“奉劝您不要鲁莽冲动,我们知道您拥有幻影移形许可证书,这只是一次简短的谈话,我们不想伤害您。”带头的那位巫师扯了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说话时右脸颊的肌肉总会痉挛般的抽搐一下。
海姆达尔默不作声。
“请坐。”那巫师一指房间内唯一的一张桌子,桌子旁有唯一的一把椅子,海姆达尔明白这一组家具就是为自个儿准备的。
没有反抗,他坐了下来。
“我是不是可以因此控告你们?”海姆达尔直视那位领头巫师。“各位侵犯了我的隐私,而且还涉嫌绑架,很明显,这并非出于我的自愿。”
“我们会让你自愿的。”有一个巫师冷笑着说。
被那打头的横了一眼,没再吱声。
海姆达尔却因为那冷笑巫师的话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迅速看向那打头巫师,打头巫师惊讶于海姆达尔的敏感,决定放弃扮演和善的好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并把它放在海姆达尔面前的桌子上。
海姆达尔瞪着那只装着透明液体瓶子,卧槽,吐真剂?!
“也就是说你们终于捱不下去狗急跳墙了?”海姆达尔挑起一边眉毛。“这倒是符合那几项新的指控,我该怎么评价,很有个人特色?”
“我们找到你的把柄只是时间的问题!”那冷笑巫师咆哮起来。
“开玩笑!”海姆达尔瞥了他一眼。“找到把柄?也就是说现在什么都没找到,我仍然是清白的,那么你们打算对一个清白的无辜人做什么?”之后他转向打头巫师。“你的这位同事真不会讲话,祸从口出的道理难道不明白?”
那打头巫师回头,却不是针对冷笑巫师,而是那红脸巫师。显然,海姆达尔的种种表现跟他汇报的情况并不吻合,可以说天壤之别。
“我们的行动无须向您汇报。”那打头巫师面不改色,海姆达尔很讨厌他那种犹如注视着死刑犯的眼神。“行了,我们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您看,”他把玻璃瓶往前一推。“您是准备自己喝,还是由我们来?”
“我拒绝!”
打头巫师一下举起了魔杖,然后朝俩同事使了个眼色,那俩人气势汹汹的走上来,海姆达尔立刻摆出个“停”的手势,把瓶子拿起来。
打头巫师微微一笑,说不尽的嘲讽。
其中一人生怕有诈,把瓶子拿过来,扒开塞子,紧紧盯着海姆达尔把吐真剂吃进了嘴里,直到确定他咽下去,才离开他身边,重新站到打头巫师身后。
“这样多好,咱们相互配合嘛。”打头巫师笑的不怀好意。
海姆达尔自从吃下传说中的吐真剂后就不声不响,全神贯注,尽量通过大脑控制自己的嘴巴,效果怎么样马上就能知道了。
“你的名字。”打头巫师开始了他的盘问。
“海姆达尔·斯图鲁松。”海姆达尔心里一阵沮丧,他无法控制嘴巴,那话好像自己就说出去了。
“你认识安德鲁斯·兰格吗?”
“认识。”
“怎么认识的?”
“……通过写信。”
“是谁让你们通信的?”
“……国际威森加摩。”哎?!渐渐的,海姆达尔发现他其实能够控制,不是说他能够控制说话,这点没办法做到,吐真剂很霸道。他可以控制答案的范围,也就是说当答案不是1+1=多少的明确问题时,他可以在选项中自行选择其中之一。
难怪书上说吐真剂并非万能,国际法庭上并不承认通过吐真剂得来的消息,也就是说他的话并不能作为证据在法庭上使用。
那么,这些家伙到底准备从他身上知道些什么?
“你在国际威森加摩的直属上司是谁?”
当听到这个问题,海姆达尔恍然大悟,然后眼睛扫向打头巫师身上穿的那身袍子,难怪那袍子上的徽章这么眼熟,爱沙尼亚威森加摩嘛。爱沙尼亚威森加摩是所有国家级威森加摩中与IW的徽章相似度最远的一个,这多少能看出爱沙尼亚威森加摩与IW的关系。
“回答我,斯图鲁松先生,你在国际威森加摩的直属上司是谁?”
那一时刻,包括打头巫师在内的所有巫师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仿佛他们苦苦等候的“真相”呼之欲出。
“马兰瑟·吉伦特。”
那些巫师都愣住了,“马兰瑟·吉伦特?”
“IW轮值主席兼最高大法官啊,你们不认识?”海姆达尔貌似很有耐心的说。“要不要为各位拼写一下?”
“不用!”打头巫师一下子显得很暴躁。
海姆达尔这下可以肯定,这些家伙想抓霍林沃斯的把柄,或者说他们查到了关于霍林沃斯的一些事情,无论真伪,都想通过这些事推波助澜。
“知道霍林沃斯吗?”打头巫师显然还不死心。
“知道。”
“你们在IW中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上司之一。”海姆达尔停了一下。“他是法官。”
实际上海姆达尔强迫自己依循回答的逻辑是IW内的所有员工全是他的上司,因为他并非正式员工。
打头巫师再度陷入沉默,海姆达尔心想他大概在后悔这次的行动,想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的决策是错误而愚蠢的。
“需要我把法官拼写一下吗?”海姆达尔问。
有人发出了窃笑,尽管十分短促,类似咳嗽,但海姆达尔还是辨认出了,是那个红脸先生。
打头巫师瞪了海姆达尔一眼。
“国际威森加摩为什么要让你跟兰格通信?”
海姆达尔迟疑了,这个问题涉及到IW的隐秘部分,关于他未来的工作,以及他正在接受培养等等。
因为他的迟迟不答,对方仿佛又看到了某种希望,用更大的声音强迫他回答。
“老实说我不知道,”海姆达尔显得很犹豫。“兰格先生一直试图和外面恢复通信,但是国际威森加摩始终没有答应他。各位应该知道,兰格先生之所以被关押在赫丘利斯是因为他生前的一些功劳,国际威森加摩考虑到兰格曾经为巫师世界做出的贡献,决定让我像一个普通人那样与他通信。那些信件各位也看见了。”
海姆达尔一直警惕自己别说出霍林沃斯的名字,一旦说出这个名字将不得安宁。
是的,他们的通信无法挑剔,内容十分普通,还有点家长里短。
打头巫师不甘心的捶了下桌子。
海姆达尔倏然咬住嘴唇,等胃部那股突如其来的翻江倒海渐渐平息,他才轻轻吐了口气。然后马上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还伴有一阵阵晕眩。
怎么回事?海姆达尔心里开始着急起来,他不能昏在这里,尤其不能昏在这些家伙面前,他尝试深呼吸,晕眩感貌似好了一些。
“可以了吗?”海姆达尔一脸不耐烦的说。“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赶紧一并问出来,我的同伴如果找不到我可能会采取一些行动。”
或许这样的话触动到了这些巫师,尽管沮丧于这次行动的冲动大意和一无所获,他们还是决定不继续为难人。
“从那儿走出去就是了。”打头巫师指了指那扇房门。
海姆达尔很快站起来,拼命忍住呕吐和晕眩,强迫自己平稳的走过去,握住了门把手。
他深吸口气,转身,慢慢的说:“爱沙尼亚威森加摩将会收到我的律师发出的律师信。”
“什么?”那巫师的声音干巴巴的。“你的律师?”
海姆达尔学他那样扯了个假笑,“祝各位好运。”
离开房间以后会发现他现在还在木棉古镇上,不过海姆达尔已经无暇关心这些,他扶着墙快步离开了偏僻的巷子,来到大路上,直到见到街上的人,他才放心冲到一根柱子下张嘴呕吐。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扶着柱子尝试直起身子,一双手握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