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厅有股很奇怪的味道,就像打开了一瓶发霉变质的草莓果酱,不是很明显,当你以为这是错觉,它会再次出现,毫不客气的打破你的自以为是。就在海姆达尔的注意力被靠近入口的一张装饰华丽的大桌子吸引时,西里斯用力关上了房门。
他的这一举动在格里莫广场12号内是相当不明智的,所有熟悉这里的巫师都会吐槽他的鲁莽,所有有理智的巫师在经过门厅时都会踮着脚尖走路,恨不得自己的鞋底长出肉垫,今天西里斯偏偏反其道而行。
可惜斯图鲁松室长对此一无所知。
当抹布似的两幅窗帘后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时,海姆达尔吓了一跳,当那些黑乎乎的画像接二连三拼命尖叫起来,海姆达尔目瞪口呆。
他茫然又惊骇的看向西里斯,后者的脸上除了麻木与无奈,看不出别的情绪。
“您叫吧,把人吓跑了您可别后悔。”西里斯喃喃说道,那些肖像画当然不会因此平息下来。
“怎么回事?”海姆达尔忍住捂耳朵的冲动,希望西里斯能在噪音中辨认出自己在说什么。
“老太太脾气不太好。”
老太太?
“我母亲。”
在面对海姆达尔时,西里斯对于布莱克们的描述不会带上过多的个人色彩,总是尽可能轻描淡写。西里斯潜意识里不把海姆达尔和哈利看做一样的人,他可以对哈利肆无忌惮的大吐苦水,倾倒他和家族的种种矛盾,以及那些在他看来一辈子无法理解的疯狂执着。哈利仿佛他年轻时代的延续,他认为哈利会理解他,就像哈利的父母那样。但是海姆达尔不同,所以他绝对不会对海姆达尔那样说。
“我想把这些画像丢了,但是它们被施了永久粘贴咒,拿不下来,只好让它们继续挂在那里。”西里斯说。
想到他刚才貌似故意的一番举动,海姆达尔不解道,“为什么要招惹她?”
“我需要和她交谈,如果不把门厅里的画像激怒,我就没办法见到那一幅我希望看见的画像。”
海姆达尔不是很明白,西里斯也没有进一步说明,而是带着他在一楼转了一圈。走进餐厅后入眼的第一个物件是一只颜色和样式都十分古朴的碗橱,里面放着小型锅碗瓢盆。
“这些东西如今由莫莉管理,东西都归她摆放。”西里斯伸手摸上橱门,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猛地缩回手。“里面原本放着印有布莱克家饰章和铭词的瓷器、银器等物品,我回来以后把它们丢了,克利切偷偷捡了回去,你以后可以问克利切要,对这些东西它清楚的很。”
海姆达尔脚步一顿,啥意思?!
通往二楼的墙壁上挂着一排脑袋,不是鹿、不是熊、不是狐狸,更不是野猪,而是一排年老的家养小精灵的头颅,它们皱巴巴的贴在墙壁上。
他原来听说过布莱克家的这一“传统”,亲眼见到的震撼难用语言形容。海姆达尔上楼梯时紧靠在楼梯的另一侧,远远避开那面墙壁。
“克利切这辈子的目标就是死了以后能把脑袋挂在这面墙上。”西里斯勾起嘴角。
海姆达尔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只好装聋作哑。
二楼带着一个客厅,细长形状,天花板很高,显得空间很大。海姆达尔在这层楼看见了布莱克家的族谱挂毯,毯子覆盖了整整一面墙。据西里斯说,如果不是永久粘贴咒,他会把这条毯子也扯下来丢掉。
西里斯虽然不太在海姆达尔面前评价家里人,但也不加掩饰对家族的反感。
“我在家里相当不受欢迎。”西里斯说。
三、四层楼内分布了哈利、罗恩等人的房间,不方便参观,海姆达尔跟着西里斯继续往上走。整个参观过程进行到这儿,用去的时间并不长,几乎在走马观花。
海姆达尔心底的问号越来越大,他闹不清布莱克先生为什么带他来这儿,而且还要冒着走漏消息的风险。格里莫广场12号是个秘密场所,拥有此处的布莱克先生本人不是此地的保密人,可见这处房产的重要性。
他们又上了一层楼。
西里斯引他来到一扇门前,门上的雕花残破不全,凹陷处堆积着厚厚的灰尘,西里斯拧动门把手时发出的噪音,像两片布满铁锈的金属块相互摩擦,尖锐刺耳。
西里斯推开房门,这是一间宽阔高耸的房间,家具全都是配套的,橱柜、梳妆台、四柱大床等一应俱全,衣橱旁的小门通向盥洗室。从整个房间的布局和雕梁画栋的装饰来看,也许原主人住在这里的时候它很风光,但如今就跟鬼屋似的昏暗破烂。窗帘被虫蛀的就跟布条一样,地毯看不出花色,踩上去凹凸不平。墙布的花纹沟壑中全是黑色的污垢,吊灯松垮垮的悬在头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自由落体,到处都是蜘蛛网。
西里斯大步上前,用力揭开四柱双人床靠墙那一头的墨绿色天鹅绒帷幕,那上面用金线绣着布莱克的纹饰。帷幕不堪重负,落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西里斯咳嗽了一下,退开一步,抬头看向帷幕后方,那里挂着一幅肖像画。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士,穿着华丽,脸色发黄,此刻正目光阴郁的注视着西里斯。
“你好,母亲。”
女人不发一言。
西里斯似乎对这样的情况感到十分畅快,“也只有这样才能心平气和的与您说话。”
女人的脸色非常难看,蜡黄的脸色着实有些惊心动魄。
难道她不能讲话?海姆达尔禁不住猜测。
“我给您带来一个人,想必您已经从门厅的画像那儿得知了,这应该就是您终于愿意与我见面的原因了,毕竟您的这幅画像平时都是空的。”
西里斯把海姆达尔带到肖像画前,画里的女士立刻扫视过来,尖刻的目光让人浑身不自在。
“这是里格,我的儿子,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他的母亲是马尔福家的人,马尔福您还有印象么,那是个追求纯血统的家族,对,就跟我们家一样,当然,肯定没我们家那么纯粹,布莱克家永远纯洁嘛。”
海姆达尔咬住下嘴唇,只要布莱克先生愿意,他可以非常犀利。
女人眼中荡漾着澎湃的热切。
“我想告诉您的是,您根本没必要通过克利切去指挥那些依然对布莱克家族惟命是从的巫师,完全没必要,我知道您担心什么,”西里斯仿佛面对一个陌生人。“我可以对您保证,我不稀罕布莱克家的财产,所以我不会把它们转手送给任何人,其中包括您担心的任何对象。”
听到这里海姆达尔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布莱克……”
西里斯打断他的话,径直对布莱克夫人的肖像画说:“我会把布莱克家的一切留给里格,我自己一个铜纳特都不留。”
女人的目光更炽热了。
“不过很可惜,他姓斯图鲁松,也就说,布莱克家的所有最终会成为斯图鲁松家的积蓄。”说完,西里斯的嘴角愉悦的翘起,笑声在破败的房间内持续回响。
布莱克夫人凶狠的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太熟悉HP原著的朋友介绍一下,保密人就是使用“赤胆忠心咒”,把他人的秘密封存在自己灵魂之中的人。
巫师的房子一般都有保密人,也就是你的住址是非公开的,当然,你要公开也可以。通常情况下,自己的房子由自己为保密人,与拥有自家钥匙是一个道理。除非保密人主动泄露,不然找不到那地方。
举几个例子,陋居的保密人是亚瑟·韦斯莱;贝壳小屋的保密人是比尔,贝壳小屋是比尔和芙蓉婚后居住的地方;克鲁姆家罗多彼庄园的保密人是维丁,也就是贝尔尼克的爸爸;冰岛斯图鲁松祖宅的保密人是比约恩长老;英国斯图鲁松老宅的保密人是斯诺;隆梅尔位于芬兰的房子的保密人是他自己,等等。以后里小格和威小多有了自己的家,里小格或者威小多就会成为那个家的保密人。
格里莫广场12号的保密人是邓布利多,凤凰社总部设在这里。
第603章 乱凑热闹的“老朋友”
海姆达尔从没见过如此逼真生动的肖像画,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画框里挣脱出来。或许布莱克夫人也确实想那么干。
发现这对母子越来越剑拔弩张,他清了清嗓子,幸好布莱克母子俩还有心思理会他,几乎在同一时间聚焦过来。
“二位是不是应该问问我的意见?”海姆达尔看看西里斯,后者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画里的女士依然咄咄逼人。
海姆达尔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我不要布莱克家的东西,”他把目光全部投在西里斯脸上。“一个纳特都不要。”
“里格……”西里斯有些气急败坏。
海姆达尔举手阻止他接下来的言论。
“我不是闹脾气,不是耍性子,也不是为了表达不满,更不是因为清高。金加隆谁不喜欢,说我对布莱克家的产业无动于衷,那肯定是说谎。”
“既然如此……”西里斯刚吐出个词儿。
海姆达尔摇摇头,“我没叫过您一声父亲,您家的钱我不能要。”
西里斯脸一僵,霎时黯淡了下去。
“我从六岁开始被接到斯图鲁松家,直到今日,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上学需要的所有花费,皆出自斯图鲁松,可以说我就是斯图鲁松家养大的,您现在要把布莱克家的产业交给我,我无法接受,也没有资格接受。”
西里斯始终沉默着,画里的布莱克夫人估计很想说点什么,蜡黄的脸色越发难看,整张脸充满了戾气,看眼神仿佛要吃人似的,可惜她开不了口。与此同时,门厅内黑乎乎的肖像画们自发吵嚷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伴随让人头皮发麻、心烦意乱的咒骂。幸好格里莫广场12号眼下除了他俩,没有别人,要不然得多遭罪。
“如果您怕我过的不好,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吃好喝好穿好住好,衣食无忧。如果您担心我将来生活窘迫,更没有必要了。我已经开始打工了,钱虽然不多,每天吃喝还是够的。我在木棉镇上有一家麻瓜用品商店,这您是亲眼见过的,每年的营业额在我看来比较理想,当然,跟布莱克家的产业相比就跟植物真菌与喷火龙比大小一样不值一提。不过这是我自己的店,意义不同。”
海姆达尔顿了顿,又道,“即使我以后什么都不干,工作丢了,商店倒闭了,也饿不死。我的外祖母把什么都留给我了,除了巫师世界,还有一部分麻瓜世界的产业,假设我将来在巫师界混不下去了,麻瓜世界一样有地方去。我舅舅跟我说过,他手里还有当初父辈留给我母亲的遗产,这些年他一直代为管理,我相信只要我开口,舅舅会立刻拿出来。”
说到这里,海姆达尔对西里斯笑了笑,“您看,我不缺钱。”
“……这不一样。”西里斯蹙着眉头。
“哪里不一样了?难道金加隆在英国以外就不是金加隆了?”
“我说的这些……是你应得的!”
“如果您因为感觉亏欠我,才给我钱,我就更不会收了。”
大概被海姆达尔说中了心事,西里斯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有些狼狈。
“您爱我吗?”
西里斯愣住了,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办法回答。
海姆达尔耸耸肩,“我不爱您。母亲当年对您做出那样的事,您没有给过我脸色看,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西里斯一噎,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您看,您不爱我,我也不爱您,若是一对父子,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吧。”
西里斯不接受他的说法,“是我太着急了,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
海姆达尔对他之前动不动就“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的类口头禅有些忌讳,也许这说明了布莱克先生在对付神秘人这件事上拥有视死如归的决心,但海姆达尔始终觉得好死不如赖活。
“嗯,以后再说。”海姆达尔点点头。“您一定要保重,凡事为哈利想想,如果您有个好歹,让哈利怎么办?”
想到哈利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麻瓜亲戚,西里斯深以为然。与此同时又有种不真实感,特诡异,哪家的儿子会对父亲说这样的话,而他居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和里格根本不像一对父子。西里斯摇摇头,使劲摆脱挥之不去的复杂情绪。
离开布莱克夫人房间时,海姆达尔与画像中的女士道别,画中人看他的眼神冬天般的寒冷,就跟瞪着阶级敌人似的,八成他刚才的言论深深刺激到她了。海姆达尔完全有理由相信,假设她能说话,她一定会破口大骂。
在西里斯强硬的要求下,二人在天黑下来前回到了霍格莫德,马尔福家的马车还停在车站后的小空地上。
他们走向车站时,西里斯说:“我原本想留你住一晚。”
“结果就是所有人都不太平。”海姆达尔心有余悸的说。
西里斯送他离开时海姆达尔又一次感受了一把超越八声道的环绕立体声,那些画像骂人居然都不带重复,跟进门的时候听见的不一样,点名道姓冲着他来,居然还知道与时俱进。
“我母亲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凡是她认定的就绝不能更改,不然就是跟她过不去,别搭理她!”西里斯铁青着脸用力甩上房门。
以布莱克家血统纯洁的终极追求,想必哈利住在这儿不会很舒坦,海姆达尔倒是有些理解布莱克先生为何迫切的想要搬家。
海姆达尔的直言不讳换来西里斯一个苦笑,“你还真没把我当长辈。”本来想说“爸爸”的,终究没好意思这么定位。
“谁说的,我一直这么讲话,绝不是不尊重,对普洛夫也是这样。”当然,对隆梅尔就不一样了,他对他老子还是有点悚的,毕竟他们的亲近是建立在利用的基础上的,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情感上的接近,最初的叵测与隔阂被淡化,但海姆达尔心底多少留了些阴影。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普洛夫?”
“威克多的爸爸。”
西里斯沉默了一下,“他们家的人对你还好吗?”
“威克多的妈妈挺喜欢我。”
西里斯没听出海姆达尔的避重就轻,“那就好,非常好。”
他们走到马车边,西里斯坚持要看他着离开,海姆达尔只好当着他的面打开车门,没想到表弟还没回来。趴在软垫子上躺了一下午的国王跳下座位,在狭窄的车厢里舒展身躯,差点碓到海姆达尔。
“我表弟没回来?你一直待在马车里没动过?”海姆达尔抱住国王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