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充分表达了对这张地图的感想。”海姆达尔把纸团放进口袋里。“但你不能否认,它之前还是挺管用的,至少帮助我们选择了正确的大道,不然我们就会在相反的方位兜圈子,记得么,那时候你指向另一边的态度就像现在一样不容置疑,如果我那会儿稍许迟疑一下,你的嗅觉将面临更严峻的考验。”
地图是他们在城里找了位据说在此地闭着眼睛都不会走岔的巫师根据记忆画下来的,显然那位巫师高估了自个儿的思考能力——海姆达尔很后悔请那位巫师喝了杯特别带劲的超级火焰威士忌。
“这个叫布朗的到底住在哪里?”彼得东张西望,海姆达尔相信他正试图用鼻子辨认方向。
他们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一堵墙。墙体呈现出灰败的颜色,几块砖松垮垮的吊在墙壁的几个凹陷处,整面墙仿佛随时都有垮塌的危险。
“真不错。”彼得摸摸下巴。
斯图鲁松室长稍感安慰,终于有个比自个儿的品味还猎奇的人。
二人转过破墙,发现破墙连着一座小房子,房子后方简单的围合出一小块空地,里面养了三只哼哼唧唧的动物,它们正忙着抢夺槽里所剩无几的吃食。
“这是什么?”彼得不认识这些看上去貌似跟猪有亲属关系的动物。
“巨尾兽。”站在篱笆旁的海姆达尔抬眼打量四周。
“好吃吗?”彼得看着那些摇头摆尾的“煮”。
“好吃啊,那天你差点吞下去一整头。”
“我以为那是牛肉。”
海姆达尔对他的味觉表示怀疑,不过又一想,彼得不吃熟肉,生肉可能对味蕾的挑战不大,所以吃不出大的变化。没吃过生牛肉的室长只能这么猜测。
想到那天肉的滋味,彼得跟黄鼠狼瞅肥鸡似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巨尾兽,后被海姆达尔强行拖离,一步三回头的嘀咕“我的肉”。
“你别知法犯法,我不介意大义灭亲。”海姆达尔生怕他趁自个儿不注意真的冲进去。
彼得敲门,没人应声,与海姆达尔对视一眼,后者转到屋侧,就着黑咕隆咚的窗户往里瞧,要进去是很容易的,但他们没有正规手续,私闯民宅的罪过可大可小。
“嘿,你们要对我的房子做什么?!”
彼得准备跳上屋顶的时候有人尖叫着奔跑过来,对他们怒目而视。
“路德维格·布朗先生?”海姆达尔上前一步,堵住他冲过去找彼得理论的脚步。
拖着一只布袋子的棕发巫师看看他,又看看表情讪讪的彼得,一脸戒备的说:“你们是谁?”
没有否认。
“您认识卡雷尔·迪吕波先生吗?”海姆达尔说。
布朗神情一变,而后佯装什么都没听见,快步越过他们,挥手道,“不认识。”
彼得拦下他。
布朗抿紧嘴角,不发一言,低着头拒绝与他们对视。
“您是迪吕波先生的学生。”海姆达尔又道。
“我不认识什么迪吕波,你们找错人了。”
“我们不准备打扰您的生活,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我拒绝!”布朗绕开彼得,径直走向房门。
海姆达尔注意到他手里的布袋子上绣着几个大个头的黑色字母,似乎在哪儿见过。可他眼下没有为这些小事分神的时间。
“卡雷尔·迪吕波已经去世了。”布朗的脚踏上屋前台阶的那一刻,海姆达尔的这句话促使他骤然停步。
“……我知道。”很久以后,布朗微弱的声音传来。
“您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布朗慢慢转过身来,与海姆达尔的对话似乎触动了他不愿意触碰的东西,他的动作十分缓慢,脸色异常难看,仿佛动作稍微大些就会头晕目眩难以支撑。
“导师……我是说迪吕波先生是个有热情有经验的受人尊敬的治疗师,他的成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海姆达尔注视他,“就这些?”
布朗低下头,浑身紧绷,似在克制着什么,当海姆达尔以为他终于放弃谨慎,舍弃矜持,愿意向他们坦露心声,他却飞快的转过身去,下逐客令。
“抱歉,我还有别的事,请原谅。”
房门在二人眼前打开又快速合拢。
“很可疑。”彼得抱胸道。
“这话从你嘴里讲出来特别让人振奋。”霍林沃斯莞尔一笑。
彼得摸摸鼻子,不吱声了。
“一个好消息。”低头整理手边资料的海姆达尔把它们一一悬挂在半空,并依照顺序排列组合好。
“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好消息。”霍林沃斯说。
海姆达尔微笑,“别的路德维格以及别的布朗就不用再去找了。”
“这算好消息?有没有更带劲的?”彼得抱怨。
海姆达尔刷地坐直身子,挥动魔杖,一张被烧成两截的羊皮纸落入彼得手中。
“什么东西?”
“布朗的日记。曾经猜测是他写的,与他见面后就肯定了这一猜测。”
就连霍林沃斯都表示了关注,他放下羽毛笔,看着彼得。
彼得阅读速度很快,不出一分钟就看完了。
“我们的布朗先生写了什么?”霍林沃斯问。
彼得眨巴眼睛,带着点困惑和迟疑,“真的?”他把纸片交给霍林沃斯,转而看向海姆打扰。
后者耸耸肩。
霍林沃斯也看好了那一份日记,不由得眉头紧锁。
“还记得迪吕波刚离世那会儿,外面是怎么说他的吗?”
“我记得,”彼得积极举手。“有不少人质疑他的成就,还有人指控他是伪善者,伪君子,谎言家。”
海姆达尔抿抿嘴,“那时候我以为他们说的不是迪吕波,而是和迪吕波同名同姓的某个政治家。”
彼得摇头,“我跟你说过,你不能把个人感情代入进去,要客观的看待问题,你不断为迪吕波找借口对别人是不公平的。”
“别人?谁?路德维格·布朗?”海姆达尔淡淡的说。
彼得指向霍林沃斯桌上的羊皮纸,“这难道还不够吗?你没看见上面怎么写的?迪吕波不但抄袭他学生的研究成果,还厚颜无耻的把由成果带来的种种功绩作为加冕的皇冠套在自己头上,理直气壮地接受世人的朝拜敬仰,并为此沾沾自喜。他的学生呢?无力反抗,忍气吞声,默默无闻。
还有你看看迪吕波对他学生说的那些话,典型的反动黑巫师的口吻。什么叫历史由胜利者书写?什么叫非正常人格掌握世界代表的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进阶阶段?什么叫我们不能抹杀那一阶段为后来巫师世界的兴盛铺垫的贡献?通过制造混乱?通过草菅人命?通过否定他人的生存价值?一派胡言!狗屁不通!我算是看明白了,卡雷尔·迪吕波就是一个潜在的不安因素,他的那套理论和格林德沃那些亡命之徒的实践简直不谋而合,只是这些年他掩饰的很好!”
“彼此彼此。”海姆达尔勾起嘴角。“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抒发了这么长一段评价。”
“什么?”彼得不解。
“不能把个人感情代入进去,要客观的看待问题。这话刚才是谁说的?”
彼得重重坐在椅子上,“我没有代入,我根本不认识路德维格·布朗。”
“行了。虽然在案件处理上有争论比没有进展强,但我不想看见因为一个陌生人造成你们之间的嫌隙。”霍林沃斯不客气的朝他们一人丢了一个噤声魔法。
二人无可奈何的闭紧嘴巴,端坐在座位上。
“光凭一面之词无法说明问题,这张纸不能因而作为证据出现在法庭上。”霍林沃斯面无表情的说。“我要你们各自取证,拿出有力证据证明你们的猜测是成立的,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要是耽误了我往大法官座椅晋升的机会,有你们好瞧的!”
这番恐吓着实可怕。二人不禁对看一眼。
海姆达尔张张嘴,霍林沃斯扬起一边眉毛,海姆达尔指指脖子,霍林沃斯恍然,解除了魔法。
海姆达尔吐出一口气,“您想让我们分开行动?”
“不,我要你们配合行动。也就是你们其中一人取证时,另一人必须放下芥蒂全力配合,反之亦然。”霍林沃斯冷冰冰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蛋。“还有问题么,先生们?”
二人不约而同的摇头。
霍林沃斯短促一笑,“嗯,希望你们的默契能一直保持下去。”
二人尴尬的保持沉默。
“要来点威士忌吗?”霍林沃斯道。
彼得摇头,决定暂时忘记上班期间不得饮酒这条规定。
酒……布袋上的字母……海姆达尔刷地站起来。
霍林沃斯看了看他,“我会让家养小精灵给你倒上满满一杯。”
“烈酒村。”
“什么?”霍林沃斯和彼得不解的看着喃喃自语的海姆达尔。
“彼得,我们走!”海姆达尔扬声道。
彼得一头雾水。
霍林沃斯催促,“傻坐着干什么?没听到你的搭档在叫你吗?”
彼得摸摸头,走向已移动到门口并打开房门的海姆达尔。
“为什么要戴帽子?”彼得看他往脸上架大黑眼镜框子,好奇道。
“因为他们认识戴瑞克·肯尼,不认识我。我们的动作得快点,必须赶在西班牙魔法部发现我们入境前离开。”
“你曾经去过那什么烈酒村?”
“蹭团去的。”
二人说着话走进村子,村子没怎么变化,各家建筑还是那么的别出心裁,海姆达尔环视一圈,嘴角轻扬。
“肯尼先生?!老天我没看错吧,是肯尼先生吗?”洪亮的声音传来。
海姆达尔笑容满面的迎上去,“一年多不见,您还是这么精神奕奕。”
村长哈哈大笑,海姆达尔的奉承话让他十分高兴。
海姆达尔向村长介绍了彼得。
友好的寒暄过后,村长说:“基金会上次送来的教科书、学习用品等物资已经全部发下去了,您是来查验实地情况的吗?”
海姆达尔上回就是顶着科索尔基金会的访问名额来的,村长的自我脑补使海姆达尔不用另外找借口了。
“对,就是如此,我是来查看分发情况的。每一家的孩子都拿到了?”
村长摆出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自得表情。
“烈酒村的孩子都有了,听说山那边的火烈村缺了几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