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梅尔听了只是哼笑一声。
匈牙利是本年度国际巫师联合会轮值主席国,这位部长是出了名的不着调,身体内的感性因子远远大于理性的占有率,虎头蛇尾还不算什么,一出岔子就躲,事情一旦平息了就自动冒出来,典型的乌龟鸵鸟党成员,奇怪的是这样的人还很受国内巫师拥戴。
海姆达尔心想这位部长运气真差,在国际巫师联合会大楼内发生袭击事件真正是百年不遇。如今各地方的巫师恐怖组织又难成气候——英国那边姑且不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被这位部长轮值时撞上了。
拉卡里尼前部长在会议室内兜了一圈,听取其他代表的意见,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等等,之后又回到了斯图鲁松父子二人这里。
“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隆梅尔很难相信他们会有和平共处的一天。
拉卡里尼前部长眉眼一沉,不等他说点什么,海姆达尔很快接上去,一副高风亮节舍我其谁的样子。
“您不用太感激我,救您不过是举手之劳,今天换任何一个巫师我都会那么做。”
拉卡里尼前部长并非抖M体质,再加上他一直把自己获得的政治地位看得比隆梅尔·斯图鲁松的成就高出那么一大截,故而当俩父子默契地表示不带他一块儿玩之后,认为自个儿纡尊降贵的前部长先生迅速以不屑的冷笑反击,可惜傲然离去的脚步被一群争先恐后的家属拖住了。
他们都是各代表的同事亲属,听闻消息后便迅速赶到了国际巫师联合会大楼,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排查才被允许进入这间会议室。通常这样的亲属都是有些门道的,比如这位脚踩高跟鞋并以令人叹为观止的惊人速度向拉卡里尼前部长扑去的美人。
“伦巴第亲爱的,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你不知道听到消息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为显低调特意穿了身与惯常审美截然不同的棕黑色巫师袍的达丽雅小姐几乎挂在了前部长身上,两只手在对方胸口灵活的摸索,慌乱得模样仿佛一只快从树干上滑落下来的浣熊。“你摸摸我的胸口,它到现在都是扑通扑通扑通个不停。”
“……平常它也是扑通扑通的跳!”
饶是脸皮练就得比城墙还坚实的拉卡里尼前部长亦禁不住尴尬万分,在众代表似笑非笑且兴味盎然的注视下,飞快纠正了达丽雅小姐不怎么检点的搂抱姿势,此举换来女方不满的嘀咕。
当拉卡里尼前部长瞥到斯图鲁松父子再度默契到令人发指的戏谑眼神时,心中没有一点懊恼那是不可能滴,由此可见斯图鲁松主席与千金小姐、良家妇女保持距离的原则是多么的深谋远虑,并非他始终以为的故作清高。
从前媒体总抓着隆梅尔的私生活不放,标题还被时常冠以“糜烂、滥交”等不堪入目的词汇,分会主席先生从没否定过,他泰然面对洪水猛兽般的媒体,表示红灯区里的女性通常知情识趣,大家一拍即合,事后银钱两讫,没有情感纠纷,更不会迫使自己某天忽然深陷债务危机。
进入二十世纪之后的巫师社会早已看不见那把千百年来高悬头顶的道德标尺,人们越来越能接受层出不穷甚至是天马行空的男女关系,紧贴在隆梅尔身后的指责渐渐销声匿迹,媒体们也逐一取消了关注。偶尔才因私生活爆料出现在八卦新闻上的隆梅尔解脱了,一直被国内巫师视作情深不寿好丈夫的拉卡里尼前部长却因为某千金的不懈努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公关危机。
民调显示,国内一部分女性巫师已倒戈向了他的政敌。假如他在这件事上跌跟头,拉卡里尼家族很有可能就此结束对于意大利巫师世界的掌控,不得不黯然地下台一鞠躬。
拉卡里尼教授伴随脚步匆匆的斯诺·斯图鲁松以及威克多·克鲁姆进入会议室时,拉卡里尼前部长下意识地从年轻的女伴身旁退开一步,这或许出自一名父亲最后的稀薄的廉耻心。然而小拉卡里尼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在父亲身上停留了几秒,眼神就像往常一样疏远而缺乏热忱。
有了斯图鲁松父子做对比,拉卡里尼前部长或许能借此领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也或许像往常的每一次那样熟视无睹。
达丽雅小姐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凑过去说:“亲爱的,你脸色不太好。”
跟个火车头似的咚咚咚跑进来的彼得面对此情此景感到深受启发,脚下一个加速,超过了斯诺和威克多,并代替他们扑进了早已准备就绪的海姆达尔的怀里,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对方胸前,一脸羞射的说:“里格亲爱的,你没事吧,我一听到消息就赶回来了,别怕,一切有我。”
站在彼得身后注视着这一切的克鲁姆老爷面无表情地一把抓住彼得的后领子,手上一使劲把人拎开。海姆达尔对捣乱的彼得投去一个死气沉沉的眼神,后者立刻躲到斯诺身后装聋作哑。海姆达尔分别拥抱男朋友和斯诺,告诉他们自己和父亲均安然无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把魔杖带进去的?”斯诺大惑不解。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至少人被控制起来了。”威克多说。
大家就各自的猜测讨论了一会儿,海姆达尔发现彼得频频使眼色,于是说了声抱歉,又和老爷眉来眼去片刻,随彼得离开了会议室。这批与会者暂时不能离开大楼,必须经过相关人士的调查,确认他们的身份。路德维格·布朗夹带魔杖进场并引发骚乱的事件给国际巫师联合会负责安全保卫的部门敲响了警钟,搞得整个大楼人心惶惶。
海姆达尔和上司在一个简易吧台旁碰了头,平时总有三五成群的巫师在这里忙里偷闲的抽烟斗,眼下只看见来去如风的人影。
“也许我不应该刺激他。”海姆达尔大致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霍林沃斯有自己的看法,“既然他想办法把魔杖带进去,说明早有此意。”
海姆达尔说:“大家现在都在猜测路德维格·布朗与圣徒组织有牵扯,距离上次圣徒突然对体育馆发动袭击没超过一个星期。”时间挨得近,地点也不远,所以会议室里好多代表都这么议论。
霍林沃斯沉默不语。
“我们现在……”海姆达尔迟疑道。
“看西班牙魔法部怎么说了,如果他们打算自己收拾烂摊子,我们只有悉听尊便。”
海姆达尔沉默片刻,“斯内普教授那里怎么样了?”
古赫特被抓的消息一经传出,为了海姆达尔的安全设想,生怕伏地魔的怒火会波及他,教授拒绝他再参与境外食死徒的活动,他已经有好几天没和教授取得联系了。
“最让人诧异的就是这个,他那边风平浪静一点事都没有。”反常即是妖,霍林沃斯捉摸不透盘旋在心头的那股不安到底代表了什么。
海姆达尔吃惊道,“伏地魔没有发脾气吗?”那位可不是善解人意的好人。
“有,脾气还不小,但是斯内普教授坚称黑魔王很古怪,因为伏地魔只是发了脾气而没有下一步行动,通常他会指名道姓的抓几个倒霉蛋宣泄怒火,这次只是叫骂了几声就没了下文,不像是他的风格。”
海姆达尔陷入沉思,“……其实我仍然有很多问题没弄明白,感觉还有更多的疑点埋伏在看似真相大白的谜底之后。路德维格·布朗的突然爆发并没有解除我的不安,反而使我越发忐忑。这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但遗憾的是我找不到得以放松的蛛丝马迹。”
霍林沃斯没有嘲笑他杞人忧天,心平气和的说:“那就自己去寻获放松的契机。”
等他们离开国际巫师联合会大楼的时候已过了午茶时间,几人在大楼门前告别。威克多此行目的原本是探望母亲,谁知道发生了这么件让他提心吊胆的事。海姆达尔再三保证不会再出岔子,还把彼得同志拿出来充数,男朋友虽然对那位貌似举止轻浮的小个子印象不佳,最后还是妥协在了海姆达尔专注的眼神下。
“耶尔也来了,就在我们常去的那家酒吧,他进不去大楼,我让他在那儿等着,你可以跟他一块回去。”威克多说。
海姆达尔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常态:“代我向安娜问好。”
与男朋友做分别拥抱时,听到他说:“眼睛贼溜溜的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不然的话这娃肯定会主动要求跟他一起去探望母亲。
海姆达尔诧异道,“我转眼睛了吗?”
“瞎猜的,你没有否认我的猜测。”老爷不慌不忙的翘起嘴角。
海姆达尔笑得一脸温柔,貌似不舍的搂住男朋友的脖子,在人家耳边小声说:“晚上回去再跟你讲,听话啊。”说完啊呜一口,又吧唧吧唧亲了老爷的脸蛋好几下。
老爷哭笑不得,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目送他龇牙咧嘴的离去。
海姆达尔推门而入,与老板挥了下手,在沿街的座位上找到了耶尔。
“你没事吧?”耶尔看到他的那一瞬急促地站起来。
“没事。”海姆达尔笑了笑,又拍拍对方的肩膀。
耶尔刚向他投去纳闷的眼神,海姆达尔已经把手收了回来。
耶尔没有放在心上,脸上浮现出几许担忧。
“我听到有人袭击的消息吓了一跳,可惜我进不去。”
海姆达尔做了个暂缓点单的手势,桌上出现了一杯柠檬水。
“抱歉让你担心了。”
耶尔露出个如释重负的表情,“没事就好。”而后貌似随口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袭击事件?”
“有个被问询的人在听审会上突然拔出魔杖攻击别人,好在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伤亡,担心受怕已经过去了。”
“那个被问询的人呢?”
“被抓起来了,这位就是凶手,换句话说案件告破,大家都解脱了。”海姆达尔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结案了?”耶尔不确定的问。
“结束了。哎呀一说到这个我就激动,一激动嘴巴就馋,我还是要点东西吃吧。”
耶尔笑了笑,低头避开对方的目光,端起杯子大口饮用。
“路德维格·布朗!”海姆达尔刷地跳起来。
耶尔差点把嘴里的饮料喷在桌上,急忙抬头四下张望,还来不及发觉自己的行为实际泄露了什么,海姆达尔已经向门口跑去。
“很抱歉耶尔,我突然想到点事,你先回去吧!”话音还留在店内,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出了门直奔巫师联合会大楼的海姆达尔马不停蹄的赶到IW所属的办公区域,找到了还在加班的上司,上司一脸不解的让人叫来了彼得。
“怎么了?”彼得也是一头雾水。
海姆达尔把右手递向彼得,兴冲冲的问,“你闻闻,是不是这个人。”
彼得莫名其妙的抓住海姆达尔的手嗅了嗅,“没什么不良气味啊,你刚才摸到什么了?”
海姆达尔不禁满脸丧气,“你再仔细闻闻,有没有觉得特别熟悉的气味?”
“你身上有很多我很熟悉的气味。”
海姆达尔见他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抓了抓鼻子,“有没有曾经闻到过,之后就再没嗅到过的?”
听了这话,彼得又举起他的手放在鼻子下方嗅了嗅,正准备摇头忽而表情一变。
海姆达尔眼睛一亮,“怎么样?”
彼得又嗅了嗅,疑惑的看向海姆达尔,“你刚才跟谁在一块儿?”
海姆达尔却说:“你先回答我,是不是那个人?”
海姆达尔独自一人走出国际巫师联合会大楼,转过几条街后突然拔腿就跑,只见他越跑地段越偏僻,直至钻进一条静悄悄的小巷。不一会儿,久未露面的小强队长爬上他的手背,挥舞着细细的触须。
海姆达尔转身朝巷内走去,而后身影一晃,不见了踪影。
与他始终保持距离的黑衣人心里一惊,等他回过味来准备撤退,黄雀在后的彼得双腿一蹬踩上对方的后背,黑衣人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在站稳的同一时间迅速使出幻影移形,但被破空而来的金黄色绳索留在了原地,并被狼狈的拖了个大跟头。黑衣人头上的黑色硬质礼帽滚落到一旁,礼帽上血红色的装饰边似乎黯淡了几分。
彼得张牙舞爪的扑上去,被黑衣人的“塔朗泰拉舞”咒语击中,彼得的双脚不受控制地跳起舞来,最后一屁股摔倒在地。彼得发出愤怒的咆哮,黑衣人再度抬起魔杖,被守在旁边的海姆达尔制止——黑衣人在结舌咒的作用下结巴得无法念清咒语,紧接着又被缴械咒击飞了魔杖。
彼得钳住对方的双手,把黑衣人压在地上,一副怒气难消的样子。
“别伤害他!”海姆达尔跑到二人面前,阻止彼得越发粗暴的举动。
“你精神不正常吗?”彼得有些迁怒。
“我精神很正常,我只是阻止你伤害我的朋友。”海姆达尔心平气和的指出。
“朋友?!”彼得嗤笑。“会攻击人的朋友?”
“他没有攻击我,记得吗?你不能把战斗中的失误怪责到我头上。”
彼得被海姆达尔的话语激怒了,他突然赌气松开黑衣人并站起来。
“好,既然你们是朋友,我不管了!”说着转身就走。
被海姆达尔拦住,“闹什么脾气,他是他,你是你,你也是我的朋友啊。”
彼得听了这话嘴巴一瘪,老不开心的说:“解释就是掩饰!”
海姆达尔无奈的想,我有什么好掩饰的?忍不住怀疑这矮冬瓜谎报了年龄。
黑衣人从地上爬起来,海姆达尔先解除了结舌咒,拾起对方的魔杖并在手里颠了颠,之后便交还给了黑衣人。假装别开头的彼得见了眉头大皱,可海姆达尔一意孤行,他只好拉长脸并小心注意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果然是你。”海姆达尔讲不清楚现在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黑衣人弯腰拾起礼帽,并戴回头上。与此同时,缭绕在面上的使人无法看清五官的迷雾随之散去,迷雾后出现的脸是耶尔·拉维拉。
“我太大意了。”耶尔说。
“现在想来你一直都小心得让人毛骨悚然,假如你今天还不上钩,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迫使你主动现身了。”海姆达尔对他的演技表示由衷钦佩。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向我的校长求证?”耶尔当时就认出那只总弄错方向,还喜欢说废话的鹦鹉正是母校校长的宠物。
“多方求证。你们校长的来信只是其中之一,上面告诉我你去年就已经毕业了,你不是留级生,你们校长对出类拔萃的拉维拉先生印象深刻,甚至反过来询问我你目前在哪儿,做些什么?可见连他都不知道你毕业以后的去向。”
“还有呢?”耶尔感兴趣的问。
“我还问了父亲,他虽然没有明确告诉我答案,单单一个卡捷宁教授安排进来的熟人这一说法就提供给了我足够的想象空间。我记得你来的时候迟到了,我父亲骨子里不是个平易近人的人,他亲自接我表弟来校还说得过去,你跟他非亲非故,没有特殊原因他绝不会让天马绕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