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起马人?!”贝恩转眼又暴躁上了,比青春期的男孩还多愁善感。
“反了吧,”海姆达尔苦笑。“明明是你们看不上人类。”
贝恩的脸色由阴转晴,室长真相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烟消云散,就和它来时一样,措手不及,莫名其妙。
“你们来干什么?禁林不欢迎巫师,趁我现在没有改变主意,马上离开这里!”贝恩强硬的下令。
“我们想见马人首领。”海姆达尔对他的逐客令置若罔闻。
“首领不会见你们的!”
“你是首领?”威克多忽然道。
贝恩粗黑的眉头不快地拧起,“不是。”
“为什么你能替你们首领决定?”
贝恩默不作声,难看的脸色展示着他鲜明的内心世界。
威克多突然改变态度,温言道,“我们有一些事想请教,相信马人的智慧定能为我们答疑解惑。”
贝恩的心气平顺了不少,虽然没有立马答应,态度上有了显著的变化。
“何事困扰着你们?”贝恩问。
威克多飞快扫了眼海姆达尔,见后者低调地保持沉默,没有接话的意思,于是道,“关于我们从禁林带回去的那包种子。”
贝恩不厚道的脑补,嘲笑道,“是不是种不出来?什么巫师?!让你们横!连根草都养不活!”径直放声大笑,十分哈皮地脑补夫夫二人焦头烂额的样子。
斯图鲁松室长终究没忍住,冷哼一声,“真抱歉,我们一不小心种出了银花火树……”
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一直没有做声的马人巡逻队的其他成员不禁目瞪口呆。
一不小心种出了银花火树?!
海姆达尔面不改色的继续说:“……我们开心之余感到十分惶恐,生怕照顾不周有个闪失,糟蹋了银花火树不说,还浪费了感情。”
贝恩的眉角抽了抽,“你说你们种出了银花火树?”每一个音都透着难以忽视的质疑。
“谁知道呢,”室长烦恼的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发芽了,等我们反应过来它就破土了,真的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马人们特别想吐血。他们为之骄傲的部族象征,在他嘴里仿佛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附赠小菜。
“胡说八道!”贝恩老不蛋定的。“人类种不出银花火树!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
海姆达尔张大嘴巴。
贝恩以为他被自己的磅礴的气势震慑住了,不由得洋洋得意,心中越发肯定对方的无中生有。
“什么意思?”海姆达尔恼火地大声质问。“那包种子是你给我的!你把话讲清楚,不然今天我跟你没完!你故意送我种不出的种子?!好你个贝恩,枉我把你视为坦荡磊落的男子汉,你就拿假种子欺骗我?!想看我的笑话!马人太坏了!”
在口舌之争上,马人如何敌得过一生下来就使劲嚎的人类?
贝恩面红耳赤,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急的,亦或二者皆有。
实际上贝恩的确心虚,种子是他送的没错,人类种不出银花火树却是整个部族心知肚明的事,因而包括首领在内的马人都认为海姆达尔最多种出些在巫师眼里比较稀罕的花花草草。银花火树是马人的象征,谁没事把自家的象征随便送,就是料定了发不了芽,所以马人看似“大方”的举动其实暗藏预谋。
夫夫二人原本对马人的慷慨还挺感动,眼下真相大白了,贝恩十分生动的诠释了马人的真实意图。
海姆达尔冷淡的说:“我要见你们首领,请各位行个方便。”
“阴谋”被揭露,这让标榜刚正不阿的马人感到无地自容,巡逻队的马人们破天荒的唯唯诺诺。
四、
知晓了他们的来意后,首领罗南的惊讶显而易见。
他沉吟片刻,“你们能具体说说银花火树的发芽过程吗?”
“不能。”海姆达尔摇头。
罗南四平八稳的笑了笑,貌似不和海姆达尔的幼稚一般见识。
室长胸闷了,“不能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连水都没浇过,它就发芽了。”一副苦恼得不得了的样子。
这下换马人们胸闷了。
事到如今室长回过味来了,最初赶来取经的兴奋劲被提前消费,马人预见了巫师种不活银花火树,那么培育技术肯定也不会外传。
想通这点,海姆达尔说:“我们能不能去看看你们的银花火树?”
罗南迟疑了下,同意了他的请求。
二人在一干马人的强势围观下来到禁林的银花火树下,这株树与四年级那会儿见到的差不多,树冠繁茂似盖,葱郁层叠,绿意幽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站立的地方离主干大约间距10米。
泥煤!室长心里唾骂,这么远看个毛!
老爷看看四周如临大敌的马人,忽而温油一笑,“你说如果我放一把火,他们会是什么反应?”老爷说的是德语,禁林的马人很遗憾的没有掌握第二门语言。
“逼我们交出骑士楼的银花火树前,留我们一条小命。”海姆达尔咧嘴。
“看来你已经猜出他们的计划了。”威克多问。
海姆达尔嗯了一声,又道,“这树的确是马人养活的。”
禁林的银花火树没有护树罗锅看护,那么他们就更不可能把拿到马人的培育方式了。
既然看不清,夫夫二人也没了继续逗留的兴致,准备告辞。
实在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请留步。”罗南终究叫住了他们。
海姆达尔朝威克多使了个眼色,威克多心知肚明地翘起嘴角。
海姆达尔的手指虚虚一划拉,威克多对还没准备好台词的罗南说:“您不用费心了,我们知道您想说什么,我们的回答是不可能。”
罗南尴尬的闭上嘴,这是夫夫二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有身份的马人做出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罗南你想说什么?”贝恩后知后觉的问。
海姆达尔对他略有改观,这家伙并非无可救药。
罗南没有吭声,另有年长的马人怒气冲冲的说:“别跟他们啰嗦,我们必须把银花火树要回来,那是禁林马人的象征!我们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流落在外,尤其是落到巫师手里!”
贝恩的反应比早有预料的夫夫二人更夸张,“那是他们种活的树!”
威克多大笑,“谢天谢地,总算有个知道廉耻的。”
抱着同样想法且认为天经地义的马人感到被狠狠甩了一个巴掌,一个个四蹄骚动,怒不可遏。
“你们这是强盗逻辑,”海姆达尔强硬的撂话。“栽种在我家院子里的植物就是我们的财产,我不管什么马人的象征,你们想让我把吃进去的东西再吐出来,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跨过去!”
“狂妄自大的人类!”有马人怒骂。
“这话你们用着正好!”海姆达尔回敬。
“你们要干什么!”面对族人的发难,贝恩难以置信的咆哮。“那是我们送出去的礼物,表达的是友谊的缔结,你们居然想拿回来,简直不可理喻!”
“那是你送的,跟我们没关系。”有马人不耐烦地强调。
贝恩顿时傻了眼。
海姆达尔对老爷说:“看来马人也不是完全跟教科书上写的一样光风霁月,无欲无求。”
“然后呢?”老爷问。
“然后我就放心了,神仙一样的生物果然只存在于想象中。”无欲无求才是最难办的。
罗南阻止了摩拳擦掌的马人,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何况这事的确是马人理亏。对一个一辈子致力于公正无私的马人来说,今天的挑战超出底线,他HOLD不住了。
夫夫二人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就掉头走了,感到备受颠覆的贝恩用力跺了下蹄子,追上了夫夫二人,一脸欲言又止地在他们身边慢慢行走。
“你别这样,无非就是意见不合吵了一架,你哭丧着脸算怎么回事?”海姆达尔借机嘲笑。
谁知贝恩没有理会他的刻意挑衅,沮丧的说:“刚才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不怎么,没有出现预期的效果,心理落差太大,说白了就是恼羞成怒。”威克多冷静的分析。
贝恩坚定的摇头,“那是你们的树,他们没有道理。”
“谢谢你能这么想,虽然这是事实。”海姆达尔说。
贝恩发现他们根本不需要安慰,需要压惊的是自己。
二人一马人又默默走了一段。
“谢谢你的礼物。”贝恩突然来了一句。
海姆达尔想了半天回忆起那一次的圣诞礼物,“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贝恩正儿八经的说。
“你不去巡逻吗?”海姆达尔问。
“……不去了。”贝恩公然罢工。
“那就到这儿吧。”海姆达尔说。“也许费伦泽教授就在前面等着我们。”以贝恩的块头,费伦泽只有被殴的份。
贝恩花了些时间消化“费伦泽教授”这个称谓,“费伦泽送你们进来的?”
“对。”
贝恩闷闷的说:“我想见见他。”
“反对暴力。”海姆达尔两臂交叉摆在胸口。
贝恩想了想,琢磨过来,“我不会对他出手,我就是想跟他说说话。我们当初、当初关系很不错……”
夫夫二人和贝恩相处时间不算长,但他的个性一目了然。
威克多说:“当初马人部落驱赶费伦泽教授的时候,你肯定是拍手称快的一份子。”
贝恩难为情的犟嘴,“我那是、那是为了马人好,费伦泽太过分了,他的那些想法,太过分了……”马人们认为费伦泽那标新立异的念头过于惊世骇俗,就像中世纪抓捕女巫焚烧的麻瓜,异端必须铲除。
“亏你还自诩费伦泽教授的朋友。”海姆达尔鄙视道。贝恩八成连尝试理解这个过程都省略了,直接大义灭亲。
贝恩被打击坏了,低着头闷声不吭,素来利落的马蹄声也变得拖沓起来。
夫夫二人不搭理他,径直说着悄悄话。
“他们不肯说正好,反正我们有护树罗锅,只要有它在就不用担心树养不活。”海姆达尔嘀咕。
“你又有主意了?”老爷觉得他的眉眼格外的风骚。
“德姆斯特朗也有马人啊,我还送过他们种子,里面就有银花火树。不知道他们发现以后会怎么想,”海姆达尔很有信心的说。“如果有需要就去请教他们,我相信咱们学校的马人比较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