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响起,打断了二人的嘀咕,讲台上的学霸开腔了。
“先生们女士们,很荣幸在这样庄严隆重的场合与大家探讨魔法的深奥玄妙,我是哈加尔专项魔法研究学院的查克·莱西,今天,我将和大家分享关于黑魔法防御术的学习心得,欢迎大家踊跃发言,不要怕说错,学习就是要勇于开拓,让我们在知识的海洋里共同进步。”
话音落下,底下又是哗啦啦的掌声。
这人绝对提前练过,如此明显的大喘气,下面的人即使不想鼓掌也得鼓掌了。克努特撇撇嘴,转眼看海姆达尔,只见他直勾勾地望着那查克·莱西,眼中充满了……期待?克努特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不禁纳闷起来。
“……黑魔法防御术的起源众所周知,作为世间邪恶产物之一的黑魔法由来已久,从先人留下的记录可得知,把邪恶产物带入魔法世界的人名叫图勒,人们通常喜欢叫他“阿蒙森的图勒”,据我推测,阿蒙森是图勒发明的第一个黑魔法,可惜仅凭‘阿蒙森’的发音无法催动任何咒语,这个世界之初的黑魔法如今已失传……”
克努特隐隐听到海姆达尔喃喃,“是图勒·南森,出生在弗拉姆的阿蒙森村,所以叫阿蒙森的图勒。第一个黑魔法有没有失传我不知道,阿蒙森村确实不存在了。”
克努特用手挡了下脸。
偏偏讲台上那人自我感觉灰常拉轰,继续滔滔不绝,慷慨陈词,“……图勒此人整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从不肯脚踏实地的学习和劳作,黑魔法就是在他某日学习魔法时企图偷懒走捷径制造出来的,从那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迷恋上了邪恶之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偷偷做实验,发明出一个又一个在后日令人们闻风丧胆的邪恶魔法……”
“卧槽说谎也不打草稿,你偷懒走捷径发明两个黑魔法给我看看呢?”海姆达尔又喃喃上了。“你讨厌归讨厌,不能扯这么离谱抹黑图勒,人家可是有‘魔法之友’的光荣称号,这点为什么不提?”
海姆达尔的“喃喃”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只不过他和克努特站在最后一排,前方的人听不见,但站在二人附近的人却是听得一清二楚。海姆达尔第一次吐槽他们就听见了,第二回终于有人忍不住接腔。
是个年轻的姑娘,“魔法之友是瓦萨奥兰。”魔法之父是英国的梅林。
海姆达尔不慌不忙的说:“瓦萨奥兰是图勒成为大魔法师后,国王赐的名字。”那时候的巫师和麻瓜头顶一片天脚踩一方土,不分彼此。
姑娘哦了一声,没再吱声。四周的人表情有点怪,大家怀揣着微妙的心情继续听前方讲台上的人睁眼瞎掰。
“……图勒最终因为作恶多端被绳之以法。”查克·莱西做出一副大快人心的表情。
围绕在讲台附近的人被他的激动感染,纷纷报以欣慰的笑容,貌似为莱西故事里饱尝水深火热之苦的人们的自由解放而欢欣鼓舞。
外围这边,海姆达尔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看来,本来啥都不想说的海姆达尔众目睽睽之下不堪压力,还是开了口。
“图勒是被炸死的,做实验的时候,不是死在黑魔法之下,也不是死在国王的死刑令之下。”海姆达尔说完,真正的压低声音嘀咕起来,“这位莱西先生也真是煞费苦心才能编排出这样的故事,魔法史通常只提瓦萨奥兰,对魔法之友的曾用名只字不提,所以很多人只知瓦萨奥兰不知图勒。其实他们是一个人。”
“魔法史为什么不提?”又是那姑娘,耳朵还挺尖。
“据历史学家们考证,瓦萨奥兰还是图勒时确实发明了几个在后世被认定为黑魔法的咒语,图勒可能也意识到这些魔法的伤害性超出想象,果断废弃不用,可作为一个强大的巫师,一个拥有奇思妙想的发明家,他不想看到自己的研究心血付诸东流,于是把咒语的发明过程详尽记录下来并妥善保管。图勒后来成为瓦萨奥兰以后终其一生再没碰过那些手稿和黑魔法。正义人士们认为,这是‘魔法之友’生命中的污点,瓦萨奥兰固然伟大,但那些污点不容于世,便人为的抹去了这一段,让我们的‘魔法之友’成了一个没有过去的超自然神秘巫师。”
这段解释的言下之意发人深省,四周的人们表情各异。
“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姑娘十分谨慎。
“黑魔法史里写的,包括图勒的出生到死亡均有详细阐述。”
姑娘想问他为什么去阅读人们避之不及的黑魔法史时,猛地意识到什么,闭紧了嘴巴。
人墙中段有人大声揭发队伍后方貌似暗藏了踢馆之人,讲台上的口沫横飞戛然而止。前方的听众纷纷转过头来东张西望,队伍后方被前面的质疑的眼神激得坐立不安。
正常人都不想和黑魔法靠的太近,在讨伐黑魔法的现场不长眼睛的站到“正义”的对立面,真是吃力不讨好,信了海姆达尔的人勇敢地回瞪——这类毕竟少数;不想惹麻烦的人装聋作哑——此乃绝大部分;还有急于“声张正义”企图和“正义”靠拢的——这类人最少,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马上有人扯嗓子吆喝,“这里有个人嘲笑莱西先生说得牛头不对马嘴,还说图勒发明黑魔法没错,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信口雌黄是个什么样,海姆达尔今天算见识到了,他哪只耳朵听到自个儿“嘲笑”了?包括克努特在内的其他人皆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大概没想到这人无缘无故突然倒打一耙。
这仇恨值拉的,前面立刻就群情激奋了——一般说来粉丝的玻璃心比偶像本身还脆弱,这就是传说中的急偶像之所急,痛偶像之所痛,怒偶像之所怒。
二、
查克·莱西恼火着呢,但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他不好明目张胆地发飙,谁让他为了出名给自己定的是温文尔雅、能忍则忍路线,当众指鼻子叫骂多难看,事到如今只好憋着,面上还要保持谦和大度、彬彬有礼的姿态。
“请那位同学到前面来。”莱西微笑着一伸手,那大起大合、运用自如的绅士范儿,离得近的小姑娘当场就心心眼了。
“别去,那里都是他的拥护者,肯定会想法让你出丑。”
海姆达尔没想到那姑娘还给他出谋划策,道了谢后表示,“不去就是怯场,正中他下怀,让他有理由借题发挥,我怕他什么!”
“就是,有什么好怕的,走,我陪你一起去!”克努特拍了下海姆达尔的肩,一家人不在这个时候力挺还等到什么时候。
海姆达尔感动地笑了起来,但又提醒,“这只是我的个人行为。”
克努特眨眨眼,“我懂,里格叔叔。”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姑娘抚了抚斗篷。
海姆达尔这才注意到她胸口处的独角兽星斗徽章。这姑娘是布斯巴顿的学生,联想到今天的与会者身份,八成是学生会主席。
“好看吗?这是新斗篷。”姑娘见海姆达尔盯着那徽章,特女王地一扬下巴。“如果德姆斯特朗今天落得遭人奚落却无言以对的下场,同为欧洲三大的布斯巴顿会很没有面子。待会儿一定好好表现,知道吗?”
遵命,女王陛下。
三、
“有荣幸知道您的名字吗?”查克·莱西好言好语的对海姆达尔说。
“有必要吗?”布斯巴顿的姑娘嘟囔。
鉴于对方是个姑娘,长相称不上貌美如花,但也清丽可人,莱西决定不跟她一般计较,貌似纵容地哂笑,企图一笑置之。姑娘特别来火,这揍素歧视女性的表现啊,当场撸袖子要跟对方理论。
莱西见惯了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乍一见这怒放的生命要跟自己干架,下意识退了一步,差点从不大的讲台上掉下去,格外狼狈。布斯巴顿的学生会主席瞧这家伙这么孬,当即轻蔑地冷哼,转开头站到海姆达尔身后去了。
莱西的这一出“不战而降”让在场的男同胞们心里犯嘀咕,女同胞们那个心疼啊,同性相斥的原理一发作,越看布斯巴顿的学生会主席越不顺眼,恨不得冲上去咬几口。布斯巴顿的学生会主席对这些小丫头的龇牙咧嘴仿佛浑然不觉,完全不当回事地一笑了之,比莱西这个真男人还有风度。
海姆达尔最终还是报了自己的姓名。
莱西扫了他的校服斗篷一眼,光一个花哨的“D”让他一时间没法猜出准确答案。
“您是来自哪所魔法学校的?”莱西问。
海姆达尔之所以上台来是基于个人原因,他在台下“找茬”也是个人行为,与学校无关,就像他总在德校学生面前耳提面目“出丑的时间千万别报校名”一样,他不打算说出学校的名字,尽管他不认为他会出丑。
海姆达尔正打算找个借口拒绝,圆滑清亮的嗓音在台下响起,“他来自德姆斯特朗专科学校!”
众人循声望去,伊戈尔·卡卡洛夫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步履稳健,身姿挺拔,双眸迸射出慑人的光芒,不怒而威的气势拔地而起,挡在前方的人们不由自主地给他让路。
卡卡洛夫很快走到讲台旁,他环顾四周,一词一顿的说:“他也是德姆斯特朗专科学校的学生会主席!”
布斯巴顿的学生会主席两眼放光地看了海姆达尔一眼,貌似在说:你们校长太给力了!
海姆达尔干笑,没好意思揭穿校长的内在本质以及他神采飞扬的真正目的。
四、
莱西内心翻江倒海一般无法平静,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碰见德姆斯特朗的师生。对德校有所了解的巫师都知道,德校的校长唯利是图,根本看不上徒有其表的“魔法进修组织国际会议”……想到这里心下大呼侥幸,揭发的亲嚎得时间太巧妙了,那些联系黑魔法推导出德校等见不得光的组织的抹黑言论没来得及发表。
莱西悄悄抹了把汗。
哈加尔是靠黑魔法防御术起家不假,多年来以匡扶正义、打击邪恶魔法为己任的口号从创建之初叫到今天也不假,可与此同时,他们没少干通过抹黑他人烘托自身高大全的缺德事,其中德姆斯特朗专科学校就是黑出翔排行榜中首当其冲的一个。
卡卡洛夫为毛对这所学校的人居然和自己同在一间屋的反应那么激烈,这就是主要原因之一。海姆达尔一直小看他们校长的肚量了,对如此损人不利己的组织,卡卡洛夫只是鄙视,从来没有想过给人当头一棒,让人家彻底消失的念头。经过这么些年为了漂白名声而艰苦奋斗的卡卡洛夫如何不明白,借着黑魔法痛骂德姆斯特朗的人太多了,虱子多了不痒,他卡卡洛夫要是每个都介意,以后还怎么得瑟得起来。
话又说回来,要是当众让这什么哈加尔的人丢脸,他还是乐见其成滴。卡卡洛夫脉脉温情地瞅了海姆达尔一眼,对他的“惹是生非”给予最大的肯定,室长被校长的秋波撸得蛋疼菊紧下盘虚浮,差点就给跪了。
“原来是德姆斯特朗的同学。”查克·莱西还在那扮演谦谦君子。
在寒碜人上从不手软的斯图鲁松室长这回也不例外,校长都身体力行了,他当然要勇夺前进,当即咧嘴一笑,“没错,就是你们总喜欢喊的‘黑魔法工厂’。”
误打误撞却一针见血,莱西的谦逊差点没挂住,干笑两声。
讲台下的人已经听明白了来龙去脉,唯恐不乱的兴奋点被点燃,一个是高唱“铲除邪黑”、以黑魔法防御术为立校根本的新晋魔法学校,一个是以“邪黑”为主要研究对象的大名鼎鼎的纯血统入读制魔法学校,俩家居然阴差阳错地杠上了。
进修学校的学员乐得魔法学校自相残杀,魔法学校的学生对千百年来争论不休的孰强孰弱兴趣盎然。
查克·莱西骑虎难下,原本盘算得好好的计划突然被全盘推翻,现在下台会不会被失望的观众群殴另说,万一认为他临阵怯场……他不能给学校抹黑。莱西硬着头皮没下台一鞠躬。
终于吃饱喝足端着一只小托盘回到原地的塞西莉亚·卢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耳边是嗡嗡的议论声。
五、
“……黑魔法是邪恶的,”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变调,莱西清了清嗓子。“黑魔法对魔法世界的危害比比皆是,从近处讲,大战胜利50周年的庆典恍如昨日历历在目,从远处讲,历史上因黑魔法而丧生的人不计其数。为了杜绝黑魔法在巫师世界的泛滥,阻止黑魔法继续侵蚀我们生存的家园,我们应该彻底禁止黑魔法的使用,尤其不能让它在孩子中传播下去,这将埋下无法估量的隐患。我们之前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误,这点任何人不能反驳。”
联系最初的“大战胜利50周年”,最后两句明显是针对德姆斯特朗,格林德沃虽然中途辍学,但他的启蒙学校是德姆斯特朗,这一点格林德沃本人都承认了,德校无法否认。老实说德姆斯特朗从没试图否认,孩子走歪路固然有着教育上的失职,可不能因此完全归罪于学校。
问题是别人不这么想,尤其是一意孤行搞伪正义的人。
查克·莱西对自己的一番陈词还是比较满意的,腔调音量把握得恰到好处,超常发挥啊,他对自己心理素质的过硬表示荡漾。
下面响起掌声,没有达到热烈的预想让莱西有些失落,不过他毫不气馁,依然表现得胸怀坦荡,昂首挺胸。
海姆达尔很有风度地等掌声停下,才问,“您喝水呛着会怪水吗?”
莱西一愣,然后大声说:“这不是一码事!”
“怎么不是一码事,水可以顷刻间让陆地上的一切化为乌有,水还能淹死人。难道水不危险?”
莱西深吸口气,“黑魔法是人为的。”
“那好,说说人为的,魔杖不危险?我们巫师的老祖宗最初没有魔杖,魔杖是后来才出现的,为的就是让魔法的力量通过魔杖发挥到最大。照您‘追根溯源、斩草除根’的设想,撤销魔杖不是更省事?那真是天下太平了。”
围观者中传来窃笑声,海姆达尔的二位战友没试图顾忌对方的脸面,笑得光明正大,莱西恼羞成怒,腮帮子被咬得鼓鼓囊囊。
“黑魔法是邪恶的!”莱西咬牙道。
“为什么邪恶?”
“它们的那些可怕的实现手段以及残忍的后果,难道还不邪恶?”莱西像找到了海姆达尔的把柄似的嚷嚷起来。
“邪恶的是使用黑魔法的人!所有的魔法是一样的,所谓邪恶魔法的诞生亦是实现巫师目的的手段,它们没有思想无法思考,它们只能听命于使用黑魔法的巫师,你不能把人类的贪婪欲望强加到魔法身上,这对魔法是不公平的!”
莱西一时间无法反驳,因为海姆达尔说的是对的,魔法本身不能主导巫师的头脑,即便有些魔法可以迷惑巫师从而达到控制目的,那也是施展这类魔法的巫师造成的。
“伪善!”莱西无法接受自己被堵得哑口无言,吐出这个评价后摆出一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架势,准备趁机摆脱,结果没留神脚下,右脚没迈好斜斜滑了出去,导致他整个身体跟着倾覆,眼瞅着就要当着众人的面狗啃泥。
随着尖叫声的接连响起,讲台下的脚踏突然撕裂开,化为一只狰狞的怪物,怪物朝前一送血盆大口,在场的好多人猛地抽出了魔杖,可没等他们行动,怪物突然嘴巴一闭挡了下自由落体的莱西,转眼变了回去。莱西重重跌在滑动了位置且铺着毯子的脚踏上,而不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现场鸦雀无声,莱西惊魂未定地趴了好一会儿才晕晕乎乎地站起来。他茫然地看着脚下高耸的脚踏,对刚才发生的一幕记忆犹新。
海姆达尔把玩着魔杖,说:“黑魔法还能防止人跌跤,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查克·莱西看看台下或两眼发光或窃窃私语的围观党,对黑魔法的深恶痛绝再不如最初那般明显,莱西陡然反应过来,“你是故意的!”
“我当然是故意的。”海姆达尔假模假样地摇头叹气。“我这个人就是心软,现在想想就算你摔得头破血流跟我也没关系。”
莱西磨蹭了老半天,支吾了一句谢谢。
海姆达尔毫不谦虚地收下了。
莱西正要黯然退场,台下突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音符,莱西精神一振,卡卡洛夫得意的心情霎时一落千丈。
“我提议,我们来一场实践比试!”
来者是“哈加尔专项魔法研究学院”的校长,穿着花哨体面,右手一张五个闪光点在眼前一晃而过,嗬,五个硕大的宝石戒指。
斯图鲁松室长一脸深沉地追光了好几眼。
卡卡洛夫挤出笑容,“哈加尔先生,您说要比试?”
哈加尔校长没当过老师,而且哈加尔魔法学校因为手续不齐等问题,学校里的老师还不能称之为“教授”。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哈加尔圆滑地哈哈一笑,貌似真害怕伤了和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