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挡道了,海姆达尔急忙让开,那名年迈的巫师忽然睁大眼,海姆达尔被他狠命瞪自己的目光吓了一跳,同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很抱歉,他身体不舒服,请别介意。”看护之一可能发现了这个转瞬即逝的细节,连忙用不太流利的英语解释。
他们都是来自埃及的巫师,身上穿着黑红相间的埃及国家队巫师袍,五官拥有明显的埃及特色,唯独那名年迈的巫师有点与众不同。
海姆达尔摇头表示没关系。
那位仿佛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白发老者一个踉跄倒向海姆达尔,却撞到了身旁的看护,看护手里厚厚的记事本被撞掉在地,从里面掉出一枚精致的书签。书签为金属质地,黑白双色,效仿碎石拼贴的技艺,做工精湛,乍看去似乎是一张人脸。
可惜没有第二眼了,被撞掉东西的看护飞快拾起东西,把书签插回记事本内。
看护抬眼看向海姆达尔,后者做出一副懵懂的样子。不知道是何原因,这名看护松了口气。
这个匆匆而过的片段似乎毫不起眼。
三位看护掺扶着好像连走路都困难的男巫渐渐远离,年迈巫师在与海姆达尔擦身而过那一刻的眼神叫人莫名,海姆达尔仔细回忆年迈巫师的脸,带着一丝恍惚走进洗手间。
等他从洗手间里出来,基本肯定那位白发巫师应该就是声称自己是埃及人的葡萄牙裔主教练阿尼巴尔·门多萨……海姆达尔迟疑了下,是叫这个名字吧?
看样子病得不轻啊,带病工作吗?真敬业。
带着种种思考,海姆达尔往回返。
四、
走到半道,又一阵喧闹传来,此时球场内的比赛已经开始,撇开不和谐的混乱,埃及球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特别带劲。
今天到底怎么了?海姆达尔有种奇怪的预感,于是加快了脚步。
让他意外的是那三名看护去而复返,在见到他时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您好,您看见与我们在一起的那位年长的巫师吗?”看护之一焦急地问,另二人也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没有,我一路走来没见到别人。”海姆达尔说。
那几人迅速交头接耳一番,嘀咕的话海姆达尔一句没听懂。
看护之一又道,“那位年长者是埃及国家队的主教练佩德罗……”
另一个看护突然打断,“阿尔巴尼·门多萨。”
“对,是门多萨教练,”说错话的看护不好意思地纠正,“对不起,我实在太着急了,应该是阿尔巴尼·佩德罗·门多萨教练,如果您看到他,一定要告诉我们。”
三名看护目光灼灼地盯着海姆达尔,海姆达尔眨巴几下眼睛,有些畏缩地说:“我真的没看到,我没有撒谎,我为什么要对你们撒谎?我从来不说谎话,爸爸告诉我要做一个诚实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为什么认为我说谎了?我们之前从没有见过,哦,我们之前是不是从没有见过?如果我们见过,你们一定要告诉我,那真是太抱歉了,我这个人记忆力不太好——”
“谢谢!”三位看护赶在崩溃前毅然告辞,重新踏上他们的寻觅之旅。
海姆达尔目送他们离去,然后他在原地站了半分钟,慢慢走回洗手间,接下来他蹲下身,从门板下半截的空挡看去,单间里似乎空无一人。他拿出魔杖,在单间外徘徊,小强队长从他的手中跳下,迅速爬出去消失不见。
十来秒后,海姆达尔踢开最末一格单间的门,这似乎是一个专门摆放杂货的杂物间,扫帚、拖把之类的用具拥挤地堆积在一个盖着花布的马桶形状的物体旁。海姆达尔一挥魔杖,花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深深划开一道口子,下方马桶形状的物体明显抖动了一下,当海姆达尔准备再来一下时,花布下的马桶剧烈抖动起来,而后转眼变了形状,只见一个人坐在脏乱的地上,蒙着花布不住地喘气。
海姆达尔手中的魔杖再一次挥动,花布被掀开,头发花白的老者气喘吁吁地抬起头。
“救……救救我……”老者的脸比刚才更加苍白。
海姆达尔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在对方心急如焚地注视中问道,“魔药还是咒语?”
“魔药……”
“很抱歉,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海姆达尔蹲下,老者抓着他的手,靠着他好不容易站起来,而后跌跌撞撞地倒向单间的墙壁。
“快带我离开这里!”老者命令道。
“我不认识你。”海姆达尔表示自己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我是阿尔巴尼·门多萨!”老者的脸因愤怒变得稍稍红润。
“那又如何?”
“我是埃及国家队的主教练门多萨!”
“我说了,那又如何?”
老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没有恻隐之心吗?”
“我看你现在好得很,还能对我大喊大叫,估计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老者捂住胸口,一副即将昏厥的样子。
海姆达尔面不改色,表示自己立场坚定。
“你说你叫阿尔巴尼·门多萨?”海姆达尔说。“埃及国家队的巫师似乎在找你,我带你回去。”
“不!”门多萨面容扭曲,“我不能回去!他们要害我!那些是坏人,你不能把我送回去,你把我送回去就是助纣为虐,你的良心必将受到重罚!”
“我的良心会不会受到重罚我不知道,我倒是很关心你的良心至今仍是一片漆黑?还是说你根本没有良心?”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自己清楚我在说什么,阿尔巴尼·门多萨?差点就被你蒙混过去了,原来这些年你一直躲在埃及,甚至改头换面过起了体面的生活。你母亲知道你改了她的国籍吗?”
门多萨脸色大变,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往下淌,使他看上去无比狼狈。
海姆达尔举起魔杖,“你好,在1943年至1944年期间制造了葡萄牙贝雅大屠杀的刽子手保罗·佩德罗·门多萨。对了,我记得你对你的哥特血统非常自满,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为哥特人门多萨?”
门多萨颤抖着缩成一团,任铺天盖地的绝望把他吞没。
他还不想死……
他咬紧牙关,右手在身体的掩护下悄悄摸向口袋,魔杖在下一秒顶住了他的后脑勺。
“不要轻举妄动,你要知道,你的通缉令已升至S级,什么是S级你懂吗?就是允许先斩后奏。”
事实上海姆达尔压根不记得门多萨的通缉令等级,不过是随口一说,为了吓唬住对方。
门多萨如他希望的那样僵在了那里。
“你……你是什么人?”门多萨气息不稳地问。
“你躲的那三个人是专门追捕黑巫师的清道夫吧?”海姆达尔不答反问。
狭窄的空间内只听见门多萨粗重的喘气声。
但海姆达尔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是什么人?”门多萨又问了一遍。
“国际威森加摩的一个小文员。”海姆达尔说。
“我求求你,”门多萨突然匍匐着试图抱住海姆达尔的腿,被海姆达尔躲开。“别让那三个人抓到我,你把我抓回警察部队,无论国际威森加摩对我做出何种审判,我都将毫无怨言!”
“你还敢有怨言?贝雅的巫师和麻瓜是心甘情愿地被你杀死的?”
面对这样的讥讽,门多萨眼皮都没多眨一下,“我愿意服从国际威森加摩的所有命令,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包括你们想知道的那些人的下落,他们的去向,我都可以说……”
“这就是你选择的赎罪方式?通过出卖曾经的同伴来获得自由?”
门多萨目不转睛地看着海姆达尔,海姆达尔对他摇头,然后在门多萨由执着变为惊恐的目光中让开一步,三名黑巫师猎人从他身后走出,犹如死神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的刽子手。
“我们会把你带回国,等待你的将是葡萄牙魔法部的宣判。”
第798章 女朋友
一、
门多萨面色如土、奄奄一息,吃过亏的三名黑巫师猎人选择视而不见。
三人中刚才与海姆达尔搭话的那一位表达了感激,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对门多萨不思悔改的愤慨,门多萨的狡猾让他们十分头疼。先不说他们能否带着门多萨顺利离开这座赛场而不遭到盘查,埃及国家队那边也不好交代,即将面对的问题一箩筐,三个人忍不住揪头发。
三人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让门多萨休息,也就是迫使他失去知觉,省得一路上给他们找麻烦。
“还不如不让他说话。”海姆达尔建议。“把他弄昏更容易招惹麻烦,你们已经准备好和正在场上比赛的埃及国家队的队员解释来龙去脉?短时间内能否让别人相信是一回事,由此引起芬兰魔法部再到埃及魔法部的注意,也是你们希望看见的?”
“当然不!”那名猎人说。“葡萄牙魔法部曾向埃及魔法部多次暗示门多萨可能在埃及的什么地方,希望埃及魔法部予以搜寻配合,埃及魔法部均以各种借口拖延,要不然轮不到我们出场。”
引渡这事看似简单实则复杂,按国际法引渡条约不能强制执行,它与两国关系等多方面因素挂钩,葡萄牙魔法部不能明目张胆地派人前往埃及追捕逃犯,埃及魔法部与葡萄牙魔法部显然不如表面那么和谐。埃及魔法部仅凭一句“找不到人”就可以推卸干净,毕竟门多萨一直隐姓埋名,过着朝九晚五的普通生活——埃及巫师不了解这个“正人君子”曾在欧洲干过什么,自然谈不上同仇敌忾——后来又戏剧性地扮演了把每况愈下的埃及国家队带上国际赛场的大功臣,埃及魔法部想要保住来之不易的“人才”,他们不在乎异国他乡的亡魂因为他们的国家队主教练至今得不到安息。
黑巫师猎人如何操作,海姆达尔不得而知,也不想关心,他悄悄收起小强队长,走出男士洗手间,那名黑巫师猎人尾随在后。
“您还有什么事?”海姆达尔见他欲言又止。
“您说您是国际威森加摩的人。”
“对。”
黑巫师猎人满脸纠结。
“我不会干涉你们的行动,抓捕罪犯是警察部队的事,国际威森加摩只负责审判在押犯。”对于海姆达尔来说,门多萨在哪里受到审判无关紧要,他相信葡萄牙魔法部卧薪尝胆、筹划多年不是为了把门多萨请回去品尝家乡的鳕鱼。
黑巫师猎人松了口气,听到海姆达尔又道,“但是我将把今天的事情汇报上去。”
以国际威森加摩掌握的资料来看,门多萨曾于本世纪七十年代逃亡匈牙利,并在那里残忍地杀害了几名非匈牙利籍巫师,经匈牙利当地巫师部门和国际警察部队的共同调查,发现那几名被害巫师都是门多萨曾经的“战友”及“战友家属”。
门多萨行凶过后的第九天,向国际威森加摩发出一封信函,他在信里说他这么做是为了赎罪,他杀的那些人都是罪大恶极的黑巫师,并详细列举了那些人的罪状,暗示国际威森加摩功过相抵。国际威森加摩的回应就是把门多萨的通缉令提高了一个档次。
门多萨从不承认他的罪行,不承认他犯下的错,不忏悔自省,却在和平年代大张旗鼓地搞他的“赎罪行动”。
黑巫师猎人表示理解,然后说:“我知道再向您提要求未免得寸进尺,毕竟您无私地帮助了我们,但是我们现在……”
“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海姆达尔的分析能力及时挽救了黑巫师猎人的自尊。“我认为你们完全不必担忧,你们要做的是确保门多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再逃跑第二次,等比赛结束后你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从出口走出去,踏上归乡之路。”
黑巫师猎人并没有从海姆达尔话里找到任何解决途径,他的斩钉截铁让黑巫师猎人大惑不解。
“先把人带回去吧,一直闹失踪会让他人生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海姆达尔神棍地说完,转身离去。
走出通道踏上观众席的那一刻,他看见坐在观众席入口处附近的隆梅尔。后者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起身,海姆达尔走过去坐下。
“爸爸,您下次能不能暗示得再明确一些?”海姆达尔无奈的说。
要不是他脑子还算好使,八成会错过好戏。
“你还想有下次?”隆梅尔四平八稳道。
备受瞩目的挪威队高布石比赛;与之相比冷清得令人发指的魁地奇赛场;少得可怜的观众;身为芬兰魔法部的领导却对保安们的敷衍了事视若无睹,种种迹象分开看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结合了门多萨事件就能看出背后的不寻常。
最有可能的是葡萄牙魔法部与芬兰魔法部达成了某种共识,芬兰魔法部将在一定范围内对他们的秘密行动略开方便之门,这么做无非为了不和埃及发生正面冲突,不给对方公然兴师问罪的机会。
回想隆梅尔从入场到现在“不同寻常”的表现,海姆达尔必须承认老爸是影帝级的演技派,举手投足也暗示他人一些蛛丝马迹,所幸他把蛛丝马迹都拼起来了。
海姆达尔说:“那三位黑巫师猎人似乎对现状充满担忧,他们认为大天鹅赛场内危机四伏,我告诉他们无需杞人忧天,等到比赛结束他们就能顺利回国。”
“很好。”隆梅尔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他还小的时候隆梅尔就喜欢这么做。
“我现在越来越希望冰岛能够获胜。”海姆达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