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啊,为什么不?”
没错,为什么不?巫师都过,吸血鬼为毛不能?不能搞歧视嘛!
海姆达尔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让自己坦然接受。
他们穿过明显比以往清闲的一楼大厅来到室外,拐过转角花坛,再走出十来米,那里就是国际巫师联合会的员工接送站。此时接送站上空空荡荡,贴在站牌上的海报被风吹起一个角,哗啦啦作响——海报上的人不满地赌气皱眉,站内看不见一辆接送马车,也看不见搭乘马车的巫师。
葡萄牙魔法部的分会主席站在那里,看见二人便露出微笑。
“圣诞快乐。”分会主席友好的说。
二人不约而同回应。
“准备好了吗?”分会主席问。
二人点头。
根据分会主席在地图上划出的圈,他们首先幻影移形到布鲁塞尔,然后使用布鲁塞尔某座房屋内的某个壁炉的飞路网飞路到荷兰,三人最后在荷兰海牙上了一辆直飞葡萄牙里斯本的马车。
他们搭乘的是最普通的便民马车,马车升空的那一瞬廉价的车厢出现震动,时间不长但伴有响亮的噪声,彼得抓紧时间凑到海姆达尔耳边小声抱怨,“搞得像间谍行动一样。”
可见葡萄牙魔法部对门多萨的案子的关注度有多高,正式审判前,哪怕一丁点的错误都不允许发生,以免节外生枝。葡萄牙魔法部现在最害怕的大概是闻讯而来的黑巫师不计代价搞劫狱……因而葡萄牙魔法部至今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作恶多端的门多萨已经归案。
二、
门多萨还没有接受审判,不能直接关大牢,葡萄牙魔法部出于谨慎的考虑,也没有把他关进某座固定的看守所,而像打游击似的一天换一个地方。这么做可能会在转移过程中出岔子,但葡萄牙魔法部上下保持高度一致,门多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插翅难飞。
门多萨不在里斯本,马车抵达里斯本后,葡萄牙分会主席便告辞离去,接下来由葡萄牙威森加摩的一名法官陪同。他们后来在波尔图的什么地方停下,被告知目的地已达,具体在波尔图的哪里海姆达尔无从得知,这一圈路绕得他们头昏脑胀。
周围环境看着很像麻瓜工厂,但已遭到废弃。巨大的吊车,破旧的褐色厂房,还有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地面被汽车轮胎碾压得沟壑纵横,厂房另一头竖着巨大的烟囱,还有需要仰视的高耸传送带。
门多萨就在某间厂房中。
他们走进厂区时遭到拦截盘查,截道的巫师仿佛从天而降,黑色的高领巫师袍,袍子上看不见丝毫不同颜色的装饰,目光锐利,不苟言笑。海姆达尔相信,假如他们拿不出能够证明身份的有效证件,这些人将毫不犹豫地让他们从地球上消失。
二十分钟后,他们才被允许通过,这些人的盘查工作细致到令人发指,向来缺乏耐心的彼得差点暴走。
他们进门时,门多萨正躺在一张看上去价格不菲的沙发上看报纸,沙发前的茶几上凌乱地堆着各种饮料点心瓜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儿来的贵族老爷。
海姆达尔以为会看见一个无比凄惨的囚徒,出乎预料的是门多萨除了精神萎靡,其他一切如常。门多萨被关在一间明亮宽敞的房间内,家具壁炉一应俱全,每件东西的质地都非常考究,葡萄牙魔法部没有虐待他,好吃好喝的伺候,门多萨身上的衣服比他当教练时穿得还要体面。
“这一脸丧气的老头就是门多萨?”彼得嘀咕。
作为IW下属警察分队的探员之一,彼得见过不少罪犯,像门多萨那么生而无望、死气沉沉的不多见,换言之就是特别没骨气,怕死。
海姆达尔点头。
门多萨听到动静心不在焉地转过头来,而后猛地坐直身子,带路的法官视而不见,把二人引到窗边的沙发椅,一名似乎是看守的孔武有力的巫师拎小鸡似的把门多萨从沙发上拖起来,无视门多萨的反抗和叫骂,把他放到海姆达尔和彼得二人前方的木椅子上。
椅子下的铁链在门多萨落座的同一时刻如出洞的蛇,交缠着上升把人紧紧捆在椅背上,门多萨咬牙挣扎,链子越缠越紧,紧得门多萨痛苦地哀嚎,但看守和法官只是冷冷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无奈之下门多萨放弃挣扎,铁链慢慢松开一些,不至于把人松跑了,正常呼吸没有问题。
“你好,门多萨,还记得我吗?”海姆达尔说。
“做鬼也不会忘记你。”门多萨咬牙切齿。
海姆达尔笑了笑,“你看上去很精神,不错,这么多年后再度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这是好事,结束了漂泊不定,落叶归根。”
门多萨充耳不闻,两只眼珠子死死盯着海姆达尔,忽而一笑,释放出了几分邪恶。
“你想从我这里打听什么?”
“很高兴你没有自作多情地认为我专程来探望你。”海姆达尔轻描淡写的说。
门多萨再次无视那些讽刺,径直笑着,“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而后他伸长脖子,像一只剥光了毛的鸡,摇头晃脑的说:“除非你让我离开葡萄牙,我曾经说过,我愿意接受国际威森加摩的审判,只要不在葡萄牙,哪里都是天堂,届时你想让我说什么我都答应。”
门多萨怪腔怪调的话音落下,不出所料,室内的目光全部聚焦到海姆达尔身上,后者纹丝不动。门多萨幸灾乐祸地大笑。
“你真是个坏到骨子里的混蛋,可惜不够聪明。”海姆达尔遗憾地摇头。“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想利用可乘之机挑拨离间,你认为这能够管用?仅凭你一句话无法改变你的结局,你为什么不争取一下,表现得好一点,拿出愿意合作的姿态,低调一些,这样葡萄牙威森加摩说不定会对你网开一面,赐你一个全尸。”
门多萨犹如被掐了脖子,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那些落在海姆达尔身上的目光悉数散去,葡萄牙法官的眼神和善了很多。
灰败在门多萨的脸上弥漫,即将直面死亡的恐惧终于破壳而出。
门多萨知道他的结果,全世界那么多国家唯独祖国葡萄牙不会宽恕他。门多萨之所以反复强调愿意在IW接受审判,因为比起他在葡萄牙威森加摩的在劫难逃,IW可能不会判他死刑。国际威森加摩只在大战期间力排众议执行了几次死刑,那些死刑犯在门多萨看来比他犯下的罪行要可恶百倍千倍不止,那些人搞得都是大屠杀,而死在他门多萨手下的人屈指可数——门多萨本人坚定地认为他只是心情不佳时不小心杀了几个人,说不定还要怪那几个人不长眼睛,自己跑到他的魔杖前……
门多萨如今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即便被判无期徒刑也好过屈辱地被人杀死。
冷眼旁观的彼得忽然道,“那就拿出你的诚意!”
门多萨一个激灵,匆忙看向彼得。
彼得又道,“别看斯图鲁松先生职务不高,他在上面有人,说得上话,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时间跑来见你,如今在葡萄牙想见你一面难如登天。”
门多萨的目光变得火热,他迅速权衡,显出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合作态度。
海姆达尔不动声色地看了彼得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地回视。
海姆达尔压下上涌的笑意,拿出记录本翻了翻。
他把本子竖起来:“这上面记的案子你都记得吗?”
门多萨定睛仔细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太清楚。”
“别逼我‘开’你的脑子强行获得记忆。”海姆达尔威胁。
门多萨脸色一变,“我再看看。”
过了一会儿,他承认道,“那些都是我干的。”
“别这么遮遮掩掩,这些人都是被你杀死的。”
“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我在逃命,逃命的过程中容易精神紧张。”门多萨狡辩。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海姆达尔合上本子。
门多萨咽了咽嗓子,低下头,“……我曾接受过几次委托。”
“让你杀人?”
“对。”
“为了报酬?”
“这是一部分原因。”
“委托人承诺给你安排好去处,让你摆脱过去,成为普通人?”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如果对方需要,我还是要为他清除他让我去清除的人。”
海姆达尔举起一张活动照片,“左边数过来第三个人,你见过吗?”
门多萨的表情有些惊讶。
“看来是见过。”海姆达尔放下手。“他还活着吗?”
门多萨摇头。
海姆达尔沉默片刻,与他预计的一样,真正的帕特里克·莱西教授已遭不测。
他又拿出布朗的素描画以及亨利·德瑞的照片,“这两个人你见过吗?”
“我知道他。”门多萨指向布朗。
海姆达尔的表情没有变化,“另一个人没见过?”
“当然见过,亨利·德瑞,在魁地奇行业待过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
“你对亨利·德瑞的记忆最早出现在哪一年?”
门多萨皱眉,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不记得了……”大概害怕海姆达尔不相信,急忙保证道,“我真的记不清了,好像不是很久远,好像是突然出现……”
“就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委托人一样?”海姆达尔说。
门多萨一愣,而后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海姆达尔站起来对葡萄牙的法官说:“我没有别的问题了,阁下。”
三、
他们离开废旧厂房,葡萄牙的法官把二人送到波尔图最大的天马拉车集散中心,并主动为他们购买了两张通往比利时布鲁日的车票。
他们站在硕大的起降告示牌前,数条飞行记录在告示牌上翻转闪烁,告示牌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高大的圣诞树摆放在大厅正中央,引来不少孩童的围观嬉戏。来往的巫师互道祝福,喜气洋洋。
葡萄牙法官忍不住问,“您真打算为门多萨说情?”
海姆达尔扬了扬眉毛,彼得嘿嘿笑了起来。
葡萄牙法官有些尴尬,他这是关心则乱。
“您放心吧,走出那个房间,所有的承诺都是狗屁。”海姆达尔直言道。
法官没有因为他的粗俗用语感到被冒犯。
直到他们上车,那位法官离去,彼得才说:“他比我还天真。”
“您一点都不天真。”海姆达尔说。
彼得只当没听到,“亨利·德瑞真有问题?”
“我认为他问题不小。”
“我记得你当初说帕特里克·莱西还活着。”
“布朗告诉我的。”
“布朗撒谎了。”
“现在还不确定。”
“什么意思?”
“我怀疑布朗也被蒙在鼓里,他以为他冒充的那个人还活着,当然,那个人的死活对布朗那种草菅人命的坏蛋来说不值一提。”
“你是说布朗不在乎?我觉得人可能就是他杀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结合之前遇到的那些情况,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看,我有一个初步的判断,目前还不知道这个判断是否正确。”
“什么判断?”
“亨利·德瑞和布朗其实在暗地里较劲,相互抹黑,黑掐黑。”
莱西教授八成就是他们较劲的牺牲品。
“对了,我刚想到,你去打听一下葡萄牙国内最近是不是有奇怪的动向。”海姆达尔说。
“奇怪的动向?”彼得灵机一动。“你是说关于门多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