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海姆达尔笑眯眯地收好怀表。
“你们以为迪吕波真的对布朗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作为朝夕相处的师徒,他没有察觉他徒弟的心思?”格林德沃哼了一声。
海姆达尔没有浪费时间问他为什么为传说中的头号敌人打抱不平,曾经的敌人是最了解自己的朋友,惺惺相惜无奈立场对立。可见老菜皮做人失败,混了那么多年才明确结识了那么一个对立阵营——或者几个?——能称之为朋友的小伙伴,而且在大战结束事隔多年以后的今天,小心翼翼地对一个不会往外泄露半分的人一吐为快。
太虐了……
“你是说迪吕波之前便料到布朗不怀好意,别有用心?”海姆达尔说。
“卡雷尔曾经找过我,告诉我一些事,但那时候我没答应,”格林德沃说。“我之所以隔了两年才来处理,还因为两年前的我没有管闲事的心情。”
两年前,海姆达尔脑补了一下,难道那时候跟邓布利多教授不太和谐?如今情场得意了,回头挑拣丢在一旁的好友嘱托?说白了老菜皮就是闲得蛋疼,想找点事打发时间,邓布利多教授近段时间显然没功夫陪他风花雪月,追忆似水年华。
“既然迪吕波先生早有准备,为何还是……”
格林德沃静默片刻,说:“到底是他的学生,其实卡雷尔十分看重布朗,不过他这个人情绪不外显,对待工作又比较严苛,事后也想不到缓和气氛,在大多数巫师眼里是个不近人情的顽固老头。卡雷尔没想到他的学生会真对他下狠手。”
没想到归没想到,卡雷尔·迪吕波经历过大战,拥有丰富的侦察与反侦察经验,虽然不忍深想,最终还是以防万一留了一手,可惜没派上用场……或许没舍得派用场。布朗狼心狗肺,不代表迪吕波也心狠手辣。
“我不认为迪吕波先生的性格是催化布朗背信弃义的原因,布朗这人的底子是坏的,一肚子黑水,越长越歪,把草菅人命视作习以为常,再和蔼的教授都会被布朗捅刀子,他做事没有逻辑可言,全凭兴致。”
老菜皮大惊小怪地说:“既然如此你还忍到现在?”
“还不是因为你!”海姆达尔不满地说。“你明明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布朗为了往迪吕波身上泼黑水,不惜得罪你,把你拖下水背弑师的黑锅,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之后你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完全忘了这码事,我还以为你老糊涂了。”
这两年老菜皮忙着和心上人补铸鹊桥、重温旧梦,躺枪被扣了一顶杀人越货的帽子也忍气吞声,在情人跟前再铁的朋友都得往后站。
“其实我没想过报复,”格林德沃貌似坦诚。“多年来借我的名义兴风作浪,一出事就嫁祸我的例子不在少数,如果我每个都计较,睡觉的时间都没了。”
“你的不作为是助长这些人嚣张气焰的主要原因,你手下那批人小动作频繁,作为最高领导人的格林德沃却置之不理,不闻不问。”海姆达尔白了他一眼,什么都不干不代表跟你没关系。
“我出来收拾烂摊子?你觉得妥当?我无所谓,那些成天叫嚣着肃清邪恶、正义必胜的家伙受得了?第二天就能在报纸上见到第二次世界大战这类标题。”格林德沃对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分子素来没好感,光知道耍嘴皮子,也不见他们干些实事,要是那些巫师以身作则奋战在抓捕漏网之鱼的第一线,让他盖勒特·格林德沃自首都没问题。
老菜皮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叛逆,不过不叛逆的人也干不出那样惊天动地的事。
“你就装吧!”海姆达尔吐槽。“你现在跑出来收拾布朗,还不就是为了报当年家伙的一箭之仇?”
“我这是履行朋友的约定。”
“你不是说你当初没答应吗?”
“但也没拒绝。”说来说去全凭他的心情。
海姆达尔收了对格林德沃没几个朋友的同情,转而同情起了已入土为安的卡雷尔·迪吕波,摊上这么一个基友,辛苦你了,迪吕波先生。
二人沉默片刻。
海姆达尔想到凯恩,心情有些复杂,帕特里克·莱西教授能“物归原主”,凯恩是不是还有希望?他又想到给他写过信的凯恩的基友,应该让老爷安抚住他,如果这位基友自作主张,来个深入虎穴,那就是找死了。
“布朗为何放弃继续扮演莱西教授?”海姆达尔说。
“莱西教授教龄不够上图书馆三楼,六年级的凯恩可以申请进入加密图书室。”
“加密图书馆有布朗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你别瞪我,我只知道想要进入加密图书室的实际不是布朗,在德姆斯特朗,六年级的学生比新上岗的教授更便于行事。”
不是布朗……
“布斯巴顿的那位追随者教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海姆达尔问。
“……你的脑子不能少转一圈吗?”老菜皮的模棱两可被海姆达尔轻易揭穿。
“你不是我推心置腹的对象,跟你说话必须多留心眼,不然很容易被你糊弄过去。”海姆达尔平静的说。“我对你从来不放心。”
格林德沃徐徐绽开笑容。
海姆达尔目不转睛。
格林德沃投降道,“勒庞是圣徒,同时也是响应了亨利·德瑞组建假圣徒集团的一份子。”
海姆达尔迷茫的问,“既然勒庞是圣徒,为何还多此一举装扮成圣徒?”
“其实德瑞手下的假圣徒队伍里拥有不止一位真圣徒。”
无间道?
格林德沃弄懂无间道的意思后摇头,“圣徒的名声已经坏到家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海姆达尔迟疑地说:“他们吃饱了撑着?”
格林德沃正儿八经地点头,从面部表情看貌似也没什么谴责或不满。
“您的心胸真宽广。”海姆达尔忍不住讥讽。
格林德沃不以为然,“德瑞能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最多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他那些把戏不过小打小闹,以圣徒的名义为障眼法,他的目的不在征服世界。我何必跟这种三脚猫斤斤计较。”
海姆达尔又忘了,眼前这位的普世观生来“不同凡响”。
“德瑞……”格林德沃又道。
“德瑞想做什么我多少知道些。”海姆达尔打断他。
恐怕不单“多少知道些”吧?见他无意多谈,格林德沃放弃追问的念头。
“最后一个问题,”海姆达尔说。“迪吕波先生真的在德姆斯特朗有一间秘密实验室?”
“你怎么知道?”格林德沃满脸惊讶。
海姆达尔都不想搭理他,“在马罗尼的记忆里看到的。”也是老菜皮故意拉开一小段帘子引他上钩的诱饵。
格林德沃说:“只要布朗相信有,那就是有。”
海姆达尔起身告辞走向门口的途中突然回过头来,“看你对迪吕波和布朗师徒关系的一波三折挺有感触的,甚至还有那么点嫉恶如仇,你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恩师尼禄·戈尔登?据说你当初差点干了跟布朗一样的事。”
格林德沃背光而坐,面目模糊。
房间内很长时间没有响起说话声。
海姆达尔扬起嘴角,开门走出包间。
二、
回到学校以后,海姆达尔先去拜访卡捷宁,很高兴神出鬼没的教授安然坐在自己的房间内品尝厨房工作的家养小精灵新制作的饮料。这种饮料带着一股让人神清气爽的芳香,作用类似咖啡,可以提神醒脑,但不具备让人睡不着觉的副作用。
卡捷宁兴致勃勃地举起剔透的玻璃茶壶,壶里饮料的色泽看上去像冲泡的铁观音,橙黄明亮,清澈见底。
“还能放果酱或烈酒,不串味,饮料本身的味道不会被抢。”卡捷宁眉开眼笑。
海姆达尔后来才知道,原来这还没有名字的饮料是卡捷宁闲暇之余捣鼓出来的。
“干脆叫菲利克斯茶汤算了。”海姆达尔开玩笑的说。
卡捷宁眼睛一亮,“好名字。”
海姆达尔干笑两声,问了马罗尼的情况。
“没有大碍了,不过记忆……”
“我正打算跟您说这件事。”
两个小时以后,海姆达尔才走出卡捷宁的房间。紧接着又赶往校图书馆,好在图书馆管理员还没有关门下班。
海姆达尔拿着卡捷宁亲笔书写的授权书,从管理员维特连科夫人那里得知,申请进入加密图书馆的学生名单里没有凯恩,大约是海姆达尔脸上写满了迟疑,为保险起见,维特连科夫人又查了一遍,答案与之前保持一致。
海姆达尔这下肯定布朗与德瑞是同床异梦,布朗根本不打算替德瑞任劳任怨,布朗之所以与德瑞虚以委蛇,也许布朗能够顺利进入德姆斯特朗与德瑞的帮助脱不了干系。路德维格·布朗不是个知恩图报的,德瑞也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对老师恩将仇报的人身上。
不过海姆达尔很高兴看到这样的结果,他把卡捷宁的嘱咐告诉了维特连科夫人,等到维特连科夫人点头,海姆达尔充满希望的问,“如果我想申请进入三楼的加密图书馆,申请需要写些什么内容?”
“即便申请通过了也需要排队。”维特连科夫人又好心地提醒他,“假如你能拿到三位校长的授权——包括已故和现任,或者一位贤者的点头,我现在就能放你进去。”
“我明白了。”海姆达尔离开图书馆。
太阳下山以后,他与威克多分享了今天的遭遇。
“这么说我们以后可以无视布朗的存在?”威克多皱眉道。
“不好说,”海姆达尔一样顾虑重重。“可以不去想他的将来时,但不可不防。”
威克多点头,然后露出笑容,“我很高兴有人愿意接手。”
“即便那个人是格林德沃?”海姆达尔眨眨眼。
威克多一用力把他抱在怀里,勒着他的脖子说:“即便他是格林德沃。”
海姆达尔脑袋冲下手舞足蹈,叫得像杀猪似的。
米奥尼尔小朋友瞠目结舌。
海姆达尔注意到孩子的眼神,连忙拍老爷,“别吓着孩子……”
话音未落,米奥尼尔丢开手里的姜饼人抱枕,冲到夫夫二人坐的沙发上。
“米奥尼尔也要!”说着胳膊大张,倒在大爸爸怀里,小脚丫子朝天蹬。
威克多忍俊不禁,“我儿子胆子可不小!”
小爸爸挣脱大爸爸的双臂,把急不可待的小米塞进大爸爸的臂弯,被威克多托着后背的米奥尼尔连连尖叫,学小粑粑那样鬼哭狼嚎。
小疯子一个。
父子二人玩了一会儿,米奥尼尔抱着大爸爸笑得合不拢嘴,威克多抱着儿子同海姆达尔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有把握很快获得进入加密图书馆的许可?”威克多问。
“六贤者当初差点杀了我,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只要他没忘了人类的愧疚感,而且他说过会把关于诅咒的知识全部教给你。给你给我是一样的。”海姆达尔信心十足。
“你就这么确定德瑞让布朗进图书馆是为了那事?”
“先进去再说,加密图书馆我还没去过呢,即使不是为了那事,肯定也会有别的收获,弄清楚德瑞的企图至少可以避免被动挨打。”
“你说好就好。”威克多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
半小时以后,夫夫二人并一凑热闹的奶娃在浴室里与不肯洗澡的动物朋友轮流作斗争的时候,海姆达尔忙里偷闲:“格林德沃能够顺利进出德姆斯特朗八成与卡捷宁教授的纵容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这么讲?”威克多伸手固定住挣扎的豆荚。
同在一个盆里等待“受刑”的小面包把自己缩成一团,希望夫夫二人看不见它。
“耶尔·拉维拉已经不在德姆斯特朗了,也许为了淡化布朗的防备之心,也或许卡捷宁教授又有了别的布置。”海姆达尔若有所思。
“你是说安东尼奥·布兰科?”耶尔在德姆斯特朗卧底期间的化名。
“对,布兰科。”海姆达尔习惯耶尔这个名字了,总改不过来。
威克多看着水里的豆荚不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
海姆达尔甩了甩手,把落汤鸡似的豆荚从盆里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