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英国魔法体育运动司司长罗多.巴格曼找到海姆达尔位于露营地最东边的巫师帐篷时,后者刚在帐篷前架起一口锅。豆荚守在锅边看火,对海姆达尔早前宣布的“巧克力火锅”充满期待。
巴格曼把目光从灌水的铁锅上移开,触及海姆达尔疑惑的视线后连忙挤出笑容。
海姆达尔挥动魔杖,排着整齐队列的水果块噼噼啪啪落回木碗。
“您好,巴格曼先生。”海姆达尔起身。
“希望没有打扰你。”
“出了什么事?”海姆达尔心想他不可能是巡逻路上恰好经过,巴格曼没那么高的觉悟。
巴格曼的语气有些烦躁,“还是飞天扫帚的问题。”这次决赛让他操碎了心。
海姆达尔不意外,眼下会找上他只可能是关于扫帚。
“爱尔兰还是保加利亚?”他问。
“有人向国际魁地奇联盟投诉,指责爱尔兰队存在非公平性竞争的问题,还说他们故意隐瞒飞天扫帚的数据,与联盟强调的信息公开透明化背道而驰。”
“联盟怎么说?”
“宁可推迟决赛日期也要消弭所有反对声。”巴格曼苦笑。
根据1692年制定的《国际巫师联盟机密保密法》,各国魔法部在自己的管辖地域内必须担负起魔法体育运动的责任……体育赛事举办期间负责处理一切相关事务。换句话说,英国魔法部既然赢得了本届决赛的举办权,无论举办期间发生了什么,英国魔法部都得二话不说扛起担子,期间不能有丝毫怨言。
飞天扫帚第三国检测就是英国魔法部在临时协商会议上提出的折中处理方法,最初设想由英格兰巫师出具检测报告,结果爱尔兰在前期准备中频繁挑三拣四惹毛了一开始比较好说话的保加利亚;保加利亚在随后的检测中节外生枝,拒绝配合英格兰巫师的扫帚检测,声称要全队回国检测,话里话外透着不信任的强烈信号,就差指着对方鼻子说英格兰和爱尔兰相互包庇一丘之貉。
英国魔法部体育运动司想不通本届魁地奇世界杯决赛的两支队伍为什么这么难伺候,瞧瞧,决赛只差临门一脚,好不容易组建了第三国检测团安抚住两队大爷,现在又有别的意外发生了。
巴格曼在来的路上发自内心地问候了举报人的祖宗。
第三国检测团的任务上午就进入了尾声,团里大部分巫师已经回国,只有包括海姆达尔在内的极少数选择留下看比赛。解决举报问题不在计划内,巴格曼亲自到访是出于尊重的考虑。
海姆达尔在巴格曼大吐苦水的开头就猜出今晚的闲暇时间八成要泡汤了,何况司长先生事必躬亲,在人家地盘上拒人千里总归不美。
豆荚沮丧极了,一个劲嘀咕“巧克力火锅”,吵的海姆达尔两耳发痒,怨念之强可见一斑。许下各种不平等条约,豆荚才勉为其难地表示当以大局为重。
迅速收拾好锅碗瓢盆,海姆达尔穿上斗篷,随巴格曼往体育运动司驻扎的帐篷走去。即便天色已晚,二人仍谨慎地不在麻瓜露营地使用幻影魔法。他们在营地内穿梭,穿着奇装异服的儿童在飘着各国旗帜的巫师帐篷边跑来跑去,这些孩子的父母对麻瓜服装穿戴的理解能力令人耳目一新,对于路过的某位法官来说接踵而至的一连串画面对颜面神经是一种莫大的考验——虽然巫师们并不知道自己出了洋相。
海姆达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别的东西上去,他问心事重重的巴格曼,“你们想出应对之法了吗?”
巴格曼回答,“举报信的中心思想不难理解,爱尔兰队为了这次决赛配备了7把火弩箭,保加利亚队目前为止没听说有换扫帚的意向。”
那7把火弩箭正是举报的关键所在。
“上午检测结束后,爱尔兰队都没提过火弩箭。”海姆达尔说。
巴格曼说:“接到举报的第一时间我们就询问了爱尔兰队,他们还嘲笑英国魔法部大惊小怪,并向我们保证那7把火弩箭不会出现在决赛场上。”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改主意?”
“你知道他们改主意了?”
“不然事情早就解决了,我这会儿应该守在篝火边熬巧克力浆。”
豆荚喵了一声,怒刷存在感。
巴格曼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保加利亚那边坚决不相信爱尔兰方面的说法,一直强调爱尔兰有作弊的嫌疑……不过爱尔兰的确不愿意配合我们,他们不肯把火弩箭交给我们代为保管。”
“保加利亚队的忧虑也许不仅仅是为了造谣,当然这是我个人猜测。”海姆达尔说。
巴格曼很吃惊。
海姆达尔告诉他,“在飞天扫帚上花心思严格说来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主意,打个比方,拆了火弩箭的外壳,调换两种扫帚的推进器等等手法……需要一些小技巧,还有与之相辅相成的运气。”现在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一拿起扫帚,爱尔兰队的目光就跟见鬼了一样,那不是见鬼,而是心虚。
巴格曼啼笑皆非,“他们到底图什么呢?爱尔兰队已经打入世界杯最终决赛了。”
“图夺冠,捧杯。”
巴格曼将信将疑地摇头,显而易见的答案没有立即说服他。
事实上魁地奇比赛根本没有所谓的公平竞争可言,那不过是国际魁地奇联盟进入现代社会以后想摆脱故步自封的标签而尝试的变革。魁地奇的本质是“不择手段”,不然不会有大小七百多种犯规方法,甚至曾一次性出现在15世纪的一场世界杯比赛上。依照魁地奇比赛的不成文规定,从选手留下魔杖、骑着扫帚入场那一刻起,除了受伤下场,任何犯规都不能妨碍选手把比赛打完,魁地奇比赛不存在把选手罚下场的处罚机制。
综上所述,小动作频频的爱尔兰队似乎无可厚非,欣慰的是至少他们没把矛头直接对准敌方阵营的选手,只是走火入魔了一样揪着扫帚不放。
海姆达尔本不想多管闲事,看巴格曼始终懵懵懂懂不解其意,言简意赅的说:“英国魔法部这一次对决赛的重视让两支决赛队伍压力不小。”
“可是爱尔兰队这一次夺冠呼声很高。”巴格曼犹豫的说。
正因为全世界都看好爱尔兰夺冠,如果在决赛成绩上没有交出让球迷们满意的答卷……爱尔兰队拒绝脑补这种可能。为了杜绝一切与希望相反的可怕结果,赛前频出昏招,可谓“用心良苦”。造成爱尔兰队后期压力倍增的罪魁祸首恰恰是英格兰,准确点说是预选赛期间就备受追捧,据说全世界最有冠军相的英格兰队。
八分之一决赛后,英格兰倒下了,爱尔兰高歌猛进站起来了。
全英期待值全线触底后迅速在爱尔兰身上找到了反弹突破口,英格兰巫师宁肯无条件支持隔壁邻居,也好过让欧洲另一头的保加利亚在自家门口踩着英吉利球员的肩膀一览众山小。
人争一口气,风口浪尖上的爱尔兰没有后路可退,他们也无意临阵退缩,爱尔兰若夺冠,不但是世界魁地奇史上的里程碑,还直接证明了风光无限的英格兰队就是个徒有其表的草包,鼎力支持英格兰队的脑残粉们将被爱尔兰的世界冠军耻笑终生。
站在爱尔兰队的立场上脑补,很难抵挡住那样的画面。
终于捋顺来龙去脉的巴格曼司长无言以对。
兜了一圈问题源头出在过分敬业的英国魔法部和戛然而止的英格兰队上?
“现在该怎么办?”巴格曼觉得更加棘手了。
“那就要看贵魔法部的选择了,是想太太平平顺顺利利的照原定时间开赛,还是响应联盟号召刨根问底追究责任?”
巴格曼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好办,”海姆达尔说。“只要不是太明目张胆,对爱尔兰队接下来的动作睁只眼闭只眼,等到比赛结束以后,不管爱尔兰队是赢是输,英国魔法部都有理由置身事外。”
“保加利亚那边呢?”巴格曼隐隐抓住了诀窍,“对他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可以尝试与他们沟通,暗示他们重新组装扫帚英国魔法部不会举报他们违规。如此一来,两支队伍的装备基础分就保持平衡了。”
巴格曼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真不是个老实人,肯尼。”
“如果我是个老实人,您只会和我谈论天气。”海姆达尔意味深长的说。
巴格曼精神振奋,拍手跃跃欲试,“好极了!”
海姆达尔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他可以回去折腾豆荚念念不忘的巧克力火锅,却被钻进帐篷又飞快钻出来的巴格曼叫住。
“还有什么事吗?”海姆达尔问。
“是这样,检测期间您给保加利亚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巴格曼搓搓手,“他们十分欣赏您的敬业态度。”
“所以?”
“所以他们想让您再发挥发挥。”
“……他们想让我给他们的飞天扫帚开小灶?”
巴格曼小声说:“是核心队员威克多.克鲁姆提议的,就是他们的找球手,近几年非常出名的一个小伙子,您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何止听说过。
豆荚蹭蹭海姆达尔的裤腿,海姆达尔弯腰抱起豆荚,跟在放下心事的巴格曼身后走进帐篷。
第69章 踩错点
一、
保加利亚队的领队是他们的魔法体育运动部门的负责人,有一头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灰褐色头发,嘴巴两边的法令纹很抢眼,鼻梁狭窄细长,如果不是注视别人的眼神还算友好,给人的第一印象会更加深刻。
他不是海姆达尔记忆中的任何一个,海姆达尔谨慎地决定见机行事。
保加利亚队的主力全员到场,不出意外这7位将联手在决赛场上代表祖国争光。
“我们见过,多余的介绍就免了,还是长话短说。”
保加利亚领队突兀地打断了罗多.巴格曼的好意,巴格曼司长在转向海姆达尔的时候没藏好他的脾气——向头顶上方翻白眼。
海姆达尔看了眼有点消极的巴格曼,问领队,“巴格曼先生已经告诉我贵国魔法部的新决定,承蒙关照,我愿意接手新工作,不过在此之前请您再抽出一两分钟和我签一份协议。”
无奈有求于人,领队对海姆达尔比较客气,“是什么协议?”
“授权我调试保加利亚队在魁地奇世界杯决赛上使用的飞天扫帚的书面协议。”海姆达尔说。
“您不相信我们?”领队像是受到了冒犯,反应很大。
保加利亚队的大部分球员面面相觑,主力找球手克鲁姆一直低头擦拭球具,领队与海姆达尔的对话令他手里的匀速运动顿了一下,目光一扫,一只黑猫走进视线。这只猫不怕生,大咧咧蹲在他脚边,眼神带着人性化的异彩——克鲁姆觉得自己受到了决赛压力的影响,又定定看了一会儿,跟黑猫较起了劲。
这时海姆达尔回答,“和信任与否无关,这是四年一次的魁地奇世界杯决赛,魁地奇赛场上的最高殊荣,该走的流程必须执行。您也不想决赛捧杯因为不起眼的疏忽将来遭人诟病、徒惹非议吧?”
看似无心的奉承淡化了领队心中的不快,没错,为了让冠军头衔不管现在还是将来都无可争议,前期的繁琐必不可少。想通的领队对海姆达尔的评价更上一层楼,不愧是从全世界专家学者中脱颖而出的高精尖人才。
双方意见达成一致。
阶段性突破如此迅捷的挂果,巴格曼喜笑颜开地表示英国魔法部愿意充当中间人,为双方协议的真实性做担保。领队和海姆达尔分别在协议上签字,巴格曼在落款处挥动魔杖,一团闪光过后,一式三份的协议由保加利亚队、海姆达尔以及英国魔法部分别保管。
三方又说了几句维持良好气氛的客套话,开始步入正题。
另一边的克鲁姆已经把黑猫抱怀里了,之前拿在手里的球具这会儿被遗忘在一旁。克鲁姆逗弄黑猫的姿势十分娴熟,豆荚觉得被他摸两下不吃亏,心安理得地把他的膝头当床,慢条斯理地卧了下来。
克鲁姆一边抚摸黑猫软密的毛发,一边自言自语嘀咕,“你的主人看起来很年轻,却对飞天扫帚的内部构造如数家珍,是不是从小就接触扫帚制造?他和检测团的专家们一起工作,无所畏惧地拍桌子,和倚老卖老的家伙据理力争,听说每次都能赢得胜利,”说着盯住海姆达尔看了几眼,“不可思议。”
豆荚:亲爱的别一惊一乍,国际威森加摩法官的工作重点就是“吵架”。
“我听说肯尼先生是被流浪巫师拐骗到英国来的……”
豆荚:想要在最短时间内融入一个新团体,装可怜立竿见影。
“后来经过好心人的帮助,进入英国魔法部做了一段时间临时工?”
豆荚:那段日子除了晚上睡觉的地方有点糟糕,别的都还凑合。PS:英国魔法部的女巫温柔又慷慨,蜂蜜公爵出售的巧克力奶油球非常正宗。
“如果是我,我绝对不想继续留在英国,肯尼先生却留下来了,还在英国做起了小生意……不过如果肯尼先生没有留在英国,我们今天也见不着。”
豆荚:亲爱的,我懂。话又说回来,你的“听说”真具体。
“……是不是应该上去和他打声招呼,会显得我很轻浮吗?”
豆荚:别开玩笑了亲爱的,如果说说话就是轻浮,肯尼先生在另一个世界的男人就是不像话了。对了,那个伴侣叫威克多.克鲁姆,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谢谢你听我说话。”克鲁姆把猫放到地上。
豆荚甩尾回头:问题的答案呢?
克鲁姆重新拿起球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