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月踉踉跄跄地退后了几步,竟是一下子没收住、直接就坐到了欧阳明日的腿上……两个人都愣了愣,弄月猛地站了起来,回首狠狠地瞪了欧阳明日一眼,然后就满脸通红、兔子一样地溜走了。
欧阳明日心里忽生异样,而此时鬼见愁也是又惊又疑,看着上官燕,说:“你……你们怎么……”
眼见着这对“命定情侣”已经开始眉来眼去了,欧阳明日连忙说:“你们先聊着,我们待会儿再好好谈谈。”说罢他就一转车轴,往弄月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第55章 八、 欧阳明日
事实上当弄月“落荒而逃”之后,他心里也是颇为后悔的:他刚刚只不过是一个没站稳而已,坐一下……其实也没什么的,为什么要跑呢?明明是件很平常的事,给他这一跑反而显得他心虚以及另有“隐情”了……真是的,都怪欧阳明日啊,无端端地就拿天机线来拽他,这不是多管闲事嘛。
不自觉地弄月便把心里的话给喃喃了出来,恰巧欧阳明日这时追了过来,他听在耳中,不由得失声而笑,弄月闻声回头,脸上便带了几分尴尬的神情,忿忿然地剜了欧阳明日一眼。
见此情形,欧阳明日只得略略无奈地笑道:“刚刚我是不想让你伤在龙魂刀下,急着出手,所以才失了分寸。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当我是多管了一番闲事罢。”
弄月见了欧阳明日,本就有些不自在,再听他这样说,心里也不知是不甘多一点还是欢喜多一些,只得兀自嘴硬道:“你以为我打不过鬼见愁么?就算真的打不过,我还可以用毒啊,才不会受伤,你这分明就是看扁了我。”
欧阳明日轻叹一声,悠悠笑道:“我不是看扁你,而是担心你、在意你。”
弄月脸上一燥,连忙引开话题,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我们还是快回去吧,把人扔在院子里算怎么一回事。”说着他就要往回走去,可是稍稍顿了顿,弄月又转回来推着欧阳明日的车一起走。
见得弄月这番动作,欧阳明日的笑容里更添了几分真诚之意,故意打趣道:“鬼见愁和上官燕是人,难道我就是摘星弄月宫的主人了么?”
弄月默然不语,心里却是暗暗吃惊:欧阳明日所说的话,还有他自己对欧阳明日的感觉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劲呢……暂时不敢多想,弄月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又与欧阳明日一起回到了院子里。
鬼见愁和上官燕正坐在桌边叙话,听得动静,两人一起回过头来:到了这个时候,鬼见愁看向弄月的眼神已完全变了,再不是之前那般的冷漠怨忿,而是饱含了激动和欣喜——看来上官燕已经向他做了一番解释。
弄月推着欧阳明日回到桌边,看也不看鬼见愁一眼,而是径自坐下,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后,这才慢吞吞地说:“司马长风,你难道没有觉得我长得很像谁么?”
鬼见愁连连点头说:“我之前并没多想,如今再一细看,你的眉目之间果然很像……”说着他竟是热泪盈眶,道:“凌风,想不到我们兄弟俩还能有重逢的这一天。”
弄月顿了顿,垂目盯着手里的酒杯,低低地唤了一声:“哥。”
鬼见愁更是激动不已,欧阳明日笑道:“亲人相认,真是可喜可贺,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上官燕也是笑意盈盈,她起身给大家都满上酒,四只酒杯碰到一起,亲朋之间曾经的隔阂、多年未见的生疏,似乎就都消失不见了。
他们四人本来就年纪相近,且欧阳明日和上官燕是被世外高人收徒养大,长与深山;而鬼见愁和弄月兄弟俩则是被半天月当作工具培养,多番磨砺——他们从小到大都是没什么朋友的,所以这一番聊了起来,还真是气氛融洽。
不过当弄月提到一起对付半天月的计划时,鬼见愁却是变了脸色,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幼收养、教导他的义父会是灭他满门的大仇家,是以他只能踌躇地反复问道:“这会不会只是个误会?”
弄月收了笑、板起了脸,冷然说道:“那绝不是误会,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当年血案之后,欧阳飞鹰取了城主之位,半天月则建立了神月教在这四方城里一家独大,他们之间的勾当,岂不是再明显不过了?”
鬼见愁的脸色更加不好了,眼看着气氛有些不对,欧阳明日便来打圆场,淡笑着说:“司马兄不必为难,那半天月从不叫你知晓他的真面目,长年以面具示人,本就是心虚的。等你得见他真容,必能认出他就是你的大仇人来。”
鬼见愁不语,权当默认了。其实他在心底里已经基本相信了半天月是他的仇人,毕竟弄月的身份没有问题,欧阳明日提出的疑点也有据可查……而更重要的是,其实在他的内心里一方面不想和栽培他的义父为敌,但另一方面却也希望能够摆脱半天月的控制,从此脱离杀手组织、不再为虎作伥——这样一来,他也能和他所倾心的上官燕不再敌对、和和美美地在一起了。
上官燕本来就要找半天月算账,对于弄月他们拉拢鬼见愁的行为当然也是乐见其成的,不过她却又看向欧阳明日,斟酌着说:“有名满江湖的赛华佗相助,我们对付半天月的成算便又大了许多。只是赛华佗如此高义,我倒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了。”
弄月心里一跳,不知怎地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以身相许”四个字来。
欧阳明日温和笑道:“上官姑娘可以叫我欧阳明日,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只因我是欧阳飞鹰的儿子。”
上官燕和鬼见愁都惊到了,欧阳明日也不在意,笑容转为苦涩,说:“只因我天生残疾,欧阳飞鹰觉得我堕了他的颜面,竟在我才出生之际,就想命人将我扔进护城河溺死……若非家母拼死相护,又派忠仆送我到师父的隐地求医,也就不会有如今的我了。”
上官燕和鬼见愁闻言都是心有戚戚,心中隔阂大减;弄月更是生出了感同身受的悲愤,冷笑道:“欧阳飞鹰迟早是要悔不当初的。”
欧阳明日恳切说道:“我知道欧阳飞鹰与你们都有仇,便连我自己也要向他讨个公道。不过他终归是我生父,只盼你们能在废其武功之后留他一命,叫他日夜忏悔曾经犯下的罪孽。”
上官燕沉吟道:“这件事,等我找到少主之后自会向他分说,将来该怎么处置欧阳飞鹰,还得由少主来决断。不过你既然诚心相助于我们,想必少主也会答应的。”
鬼见愁却是忽然说:“那我义父……半天月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处置?”
弄月眉心微蹙,顿生无奈之感:这上官燕还算是个明白人,可他这个哥哥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半天月和欧阳飞鹰当然是不一样的,无论如何欧阳飞鹰都和他们的父亲有过结拜之义,按说他们还该叫他一声“欧阳伯父”的。虽然后来欧阳飞鹰是背叛了他的兄弟们,却终归也没有亲自出手灭他们满门,可以算是被半天月蛊惑而间接相害的;况且欧阳明日还用了不少筹码来交换了欧阳飞鹰的性命,半天月那个罪魁祸首又没有像欧阳明日这样的好儿子,最终怎么可能饶过他呢?!
欧阳明日似是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地微微笑道:“既如此,无论是欧阳飞鹰还是半天月的处置,就都由皇甫少主来决定罢。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我们先得找到少主,然后联手对付半天月,再擒住欧阳飞鹰扶少主上位,中途会否有意外还说不准,不必太早下结论。”
鬼见愁略略松了一口气,上官燕也颔首同意,这四人就此结成了同盟。
欧阳明日本来是打算直接告诉上官燕他们,少主皇甫仁和就是那个卖豆腐的小子的。不过既然鬼见愁在与弄月相认之后还有心要保半天月的命,那他可就要好好地合计合计了——毕竟鬼见愁对半天月的心软,欧阳明日可真是见识得多了,也不愿再因此坏事了。
再说了,上官燕对欧阳明日也尚有疑虑,毕竟他确实是欧阳飞鹰的儿子,血脉相连、无法磨灭,况且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欧阳明日会不会忽然就倒戈了呢?虽说欧阳明日对此也可以理解,但为了达成他的最终目标,欧阳明日也不得不算计一下他曾经的心上人了,至少他得像前世一样得到上官燕的信任才是。
有了欧阳明日的先知先觉和他那卓绝的才智,再加上弄月的全力配合,让事情按照他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似乎已经没什么难度了。
在欧阳明日和弄月的推波助澜下,上官燕和鬼见愁被半天月下了很多绊子,这几乎都快要磨平鬼见愁对半天月的敬爱之情了。皇甫仁和和欧阳盈盈则是在误打误撞之中感情渐深,而上官燕也终于查明了少主的身份,与皇甫仁和相认了。
皇甫仁和本来就心慈手软,更何况欧阳飞鹰还是欧阳盈盈的亲爹、他未来的岳丈,在皇甫仁和与上官燕详谈之后,终于是决定一切都依欧阳明日所言、相当于拜他为军师了。
而当忙前忙后的弄月风尘仆仆地赶回摘星弄月宫时,却见欧阳明日和无忧宫主正坐在亭子里吃着美食、开心地畅聊着呢,也不知欧阳明日说了些什么,倒让无忧宫主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的,易山和星儿也在旁凑趣,远远地看着就像是和乐的一家人。
弄月顿觉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近,哼笑着说:“好啊,欧阳明日,你支使我做这做那的,自己倒像个大爷似的在我摘星弄月宫里蹭吃蹭喝……”还调戏起我娘来了?!
欧阳明日还没说话呢,无忧宫主已经瞪了弄月一眼,嗔道:“凌风你说什么呢,明日好心地帮你出谋划策,你不感谢人家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让明日外出奔波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行动不便……”话语一顿,无忧宫主面带惭色地看向欧阳明日,说:“明日啊,我们母子俩都不怎么会说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怎么会呢,我和凌风相交莫逆,宫主你更是像我的娘一样亲切。”欧阳明日浅浅地笑了,随即他又略带愁意地说:“是我不好,帮不上凌风太多的忙,只能动动嘴皮子,还要劳烦和打扰你们……”
无忧宫主连忙接口说:“你这孩子,可不要妄自菲薄,你的才华和能力都远胜我家凌风了,这可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啊,多么了得。但凡有什么要跑腿的事,你都叫凌风去办就是了,千万别和我们气。”
欧阳明日满脸感动,对无忧宫主说:“我从小就被生父嫌弃,母亲虽爱我,却也只能将我远远地送走……直至今日我才在宫主这里感受到了亲情……”
“那你也喊我一声干娘吧,”无忧宫主顿时母性大发,慈爱地说:“可怜的孩子,以后你就把摘星弄月宫当成你的家。”
“干娘!”“哎,好孩子。”母子俩执手相看泪眼,还有易山和星儿在旁边感动得不得了,俱是既欣喜又激动。
“……”唯有弄月默默无语:这到底是谁的家、谁的娘啊?!然趁着他在外面忙就反为主了,欧阳明日可不就是仗着他长得好看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谁稀罕和他做一家人啊,少来自作多情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