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令!”杨康声音不高,但众侍卫却同时高声接令,不过十人却自有一股杀伐之气,骇得围观中胆小之人忍不住退后一步,冲上来的完颜阿海众家丁顿时气势顿时为之一窒。
十骑却不管对方如何反应,得令之后瞬间高喊催马,这虽非两军阵前,马儿长腿不过几步路程,弄不来那奔袭之下一泻千里的雷霆之势,却自有一往无前杀伐铁血的赫赫之威!
不过眨眼的功夫,完颜阿海那近四十的打手便躺了一地——那之前挨了一鞭子的师爷倒是乖觉,十骑冲锋伊始,他便自己捂着脑袋躺在了地上,竟是没受皮肉之苦——而完颜阿海自己也被乞奴拎着大带提起,又重重扔在了杨康身前。
这一下看似并无花巧,但也是摔得完颜阿海呲牙咧嘴,哀叫连连。杨康蹲在他身边,拍了拍他面皮:“完颜阿海,小爷不过走了四年,却不知你们这群小辈都是如此不计。不过这四年小爷在外杀人太多,回来之后准备修身养性了。但要是让我手痒难耐,一时忍不住破解那可就怨不得小爷了。”
章宗在世时管得严,杨康不敢乱来,但完颜永济上台后,杨康就开始折腾了。十四岁那年是闹得最大的,之前却已经在经历闯下了混世魔王的名声,端的是王孙纨绔中一霸。
“你、你是……”完颜阿海看样子是终于反应过来了,此时他看着杨康的眼神就再无丝毫的傲气了,而是恨、畏掺杂。最终却是畏多于恨,咬牙从地上爬呃起来,“世子殿下,完颜阿海一时冒犯,还请赎罪。”
杨康杀了他老子,但老子死了家里尚且有叔伯兄弟,他自己也早已有了妻妾子女。和杨康对着干,没好处,况且书面上不是也写着他老子是坠马而亡吗?完颜阿海笨是笨,但大家子女该明白的,他却也明白。
“你我本是亲戚,年纪又近,我倒愿意常与你打闹,闲事还请来王府做客。”
不过倏忽之间,方才还彼此出言不逊,拳脚相加的两人,却已经化了干戈为玉帛。
又说了两句好话,完颜阿海带着手下便灰溜溜的走了。他们一走,杨康便也要上马离开,却被穆念慈一把拽住了衣袖。
“多谢这位公子方才仗义出手,不知可否得知公子姓名。”
“在下完颜康,赵王世子,陕西都统府都统。这位姑娘,你若想为我做妾,却是太过粗手大脚了。”杨康看这个穆念慈一副娇羞模样,深怕他虽没打擂,但一来历史惯性,二来方才也算是英雄救美,万一她来个芳心暗许可就麻烦了。她也是大好年华,何必在他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果然,方才还面红如桃花的穆念慈,瞬间脸色便变作白梨花了,毕竟杨康先以势压人,后又言出恶毒——这年代用这种话说女孩确实是够恶毒的——任她方才是如何芳心可可,现在不将杨康朝死里恨,那才怪了。
“你!”
“你是完颜康?!”杨铁心与油嘴青年都是怒目而视,不过两人怒目因由好似有些不同——前者是听明白了杨康话中之意,后者则好似只是单纯因为知道了杨康姓甚名谁。
原来这油嘴青年确实是郭靖,杨康两年前与野狐岭大战不止改变了历史,还于军中将哲别一枪捅成重伤,为此哲别在床上躺了两月,才算缓过一条命来。且当年那一战,成吉思汗自己也说,若没有杨康横空出世,他们必将是大胜,而非当初的不败不胜的——但就成吉思汗来说其实已是败了,毕竟他攻取金国是去劫掠人口财物去的,但因为杨康一折腾,他虽不是空手而归,但和伤亡相比却有些得不偿失。
而郭靖与哲别亦师亦友,对成吉思汗更是敬畏,李萍的教养原本便让他厌憎金人。因而,如今知晓了杨康的身份——捅伤哲别,身为蒙古之敌,还是金国王族,两次见面累积下的好印象瞬间烟消云散,反倒是一股仇恨涌出,只想着即便杀不了他,也要暴打他一顿。
杨康却也不是泥捏的人偶,虽然不知道郭靖发什么疯,但也不可能站着任他打。他步下的功夫虽然差着些,但常年征战厮杀的经验却绝对不是郭靖可比的。几乎是郭靖出声喊的同时他便已经做出了反应,伸手便摸住了腰刀。
人却还是不能杀的,他还记得这人会去守襄阳,不过杨康也并非是抽刀砍人,而是反过来,以刀鞘直顶郭靖侧腹。郭靖本是要抓杨康衣襟,手伸到一半却不得不侧身躲避。杨康尚要再攻,忽然旁边一道白影窜过,因这突然冒出来的不知敌友,杨康当即不再抢攻,而是向后退去。结果这白影便接过他的位置,和郭靖动起了手来。
这白影身手却远胜于郭靖,未出片刻,郭靖便已经被点住了穴道。
“欧阳克见过世子。”
第6章 武穆遗书
“欧阳公子。”杨康与欧阳克见礼,转身又与穆易道,“这位老丈,您若真想靠着比武招亲与女儿寻个何意的郎君,来中都却是来错了地方。若不想再生事端,这擂台还是切莫再摆了。”回手解了郭靖穴道,手撑马鞍,极是潇洒的上了马背。
“世子,可否让在下与世子同乘?”欧阳克却一个旋身,摇着扇子笑盈盈立在了杨康马前。
杨康点头,欧阳克刚笑着上前,却听杨康道:“乞奴,你与怀恩共乘一骑,将马给欧阳公子。”随即一夹马腹,眨眼间人便远去了。
他那侍卫乞奴却已经下了马,将马缰放在了欧阳克眼前:“欧阳公子,请。”
欧阳克“啪!”的一声在手掌中合拢了扇子,却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且说杨康回了府,自然是先到包惜弱处说明情况。而包惜弱原本还有些担忧的询问那姑娘可曾受了委屈,一听杨康说原来被强抢的是对比武招亲的父女,那关切的劲头却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中都乃是金国的都城,以后世的话讲,此处乃是政治中心。官员多如狗,王侯满街跑。况且这个年代,婚姻大事原本便讲究门当户对,又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知根不知底的父女俩,上无片瓦,下无存地,跑到这里以比武招夫婿,招谁?
即便是包惜弱这样的不解世事之人,都觉得这样的人要么是哗众取众,想让女儿引得哪家达官贵人在意,纳为妾侍——这与卖女儿并无分别,又或者便是存了行骗的歪门心思。
因而,包惜弱听了对方询问杨康姓名,却反被杨康奚落回去,不但不觉得儿子苛刻,到觉得他应对得宜。她虽不像完颜洪烈那般,想着给杨康迎娶一名金贵族之女,却也想着杨康的妻子应该是知书达礼的汉家姑娘,而绝不会是这动机不纯的街头卖艺之人。
杨康虽然知道杨铁心与穆念慈绝非是心存歹念,但却也不会帮着他们辩解,只是心中有点郁闷,杨铁心这性格也实在是太过鲁直,比武招亲就该朝江湖人呆的地方去,你跑京城来干什么?虽然于你来说,是正好与妻子相见,与我来说,却是无端添了许多麻烦。
讲完了方才之事,包惜弱见对方并未缠上儿子,顿时松了一口气。杨康原以为事情已了,正要告辞,却听包惜弱问:“莲儿与秀秀都是好姑娘,虽是丫鬟,平素我却是将她们做女儿待的。怎地在你身边不过半日,却让她们都哭肿了眼睛?”
杨康原本以为那两个丫鬟是他爹安排的,原来竟是包惜弱?
“娘,我在行伍里惯了,那两个娇娇弱弱的女人在我旁边一站,我便全身别扭。”
包惜弱却是一笑,伸手拍在儿子的肩头:“害羞什么?你也说你是行伍里惯了的,难道还能怕两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家?”
“娘……我知道您让他们到我房里伺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想像爹一样,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心爱的人,再无其他。”
原本还柔柔笑着的脸顿时冰了,原本软软拍着的手掌也瞬间僵了:“康儿,娘有些累了,你且先去吧。”
“娘好好休息,孩儿退下了。”杨康施礼,也不再多说废话,自房里退了出来。
离了包惜弱的小茅屋,杨康向仆役问明了完颜洪烈如今正在书房,立刻直奔着书房去了——如今已然是他回来的第二日,却半点正事还未办呢,明天却又是上朝日,按规矩他自然是也该去的,甚至这次朝堂上,他便是主角。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去了,那可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爹,可有空吗?”大户人家,书房多是禁地,尤其完颜洪烈既是赵王,又是户部尚书,书房周围更是守卫森严,不过杨康自小就能随意出入,但他却极少横冲直撞。就如此时,书房的门虽是开着,杨康却依旧站在门口扬声问。
“康儿?快进来,从外边,怎不去休息?”完颜洪烈捏捏眉心,边招手边问。
杨康看了一眼堆满了完颜洪烈书案上的文书道:“爹,您才该休息吧?”若说金国如今哪里最忙,那必然是户部了,这几年,或说自章宗年,黄河泛滥、地震、兵祸,再加上边塞不宁,其他各部忙乱了一阵也就罢了,户部……
完颜洪烈自接了这顶官帽,杨康就没见他轻松过。杨康还在关外的时候,还听说他爹曾一度被免官,关在家里思过,但没俩月就又官复原职了。原因无他,旁人看来他爹干得最多的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但若真的让他们来干,却只能弄个满盘崩溃。实在是这份担子,别人担不起来。
“昨日睡了一夜好觉,如今正精神得很。”完颜洪烈笑笑,端起茶水来喝了一口,“康儿,你明日上朝可要沉住气。”完颜洪烈自然之道杨康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两句家常后直入正题。
“爹,孩儿知道。”他这陕西都统,原本也是战也两年前临时升起来的。那时候金军的第一任统帅独吉思忠被完颜永济自己撤了,第二任临阵脱逃,让杨康给砍了。且杨康是临危而起,众兵丁与他并肩而战,说誓死效命有些夸大,但倒是都认了他的统帅。将领中虽有不服气的,但见他赵王世子的名头也不敢做太大动作。
京里的众官员见两人统帅,一个从此仕途堪忧,一个平白丢了性命,且蒙古军势大,说不准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谁也不想再去担这个倒霉差事。当时唯有完颜洪烈担忧儿子一力反对——也就因为这个他被暂时罢官了——总之这统帅的差事谁都不要,这才落在了当时不过十六的杨康身上。
谁知道杨康竟然硬生生扛住了蒙古兵,结果临时的就变做正职了。如今两年过来,外人看来是边塞已稳,便朝廷上下活动起来,想要去摘杨康护着长大的果子了。但问题是……这果子真的熟了?
“不过,爹,陛下到底为什么把我召回来?”
“还不是你三叔①闹腾的,明明这次出使蒙古,他是败的不能再败了。但他回来时,却说什么,铁木真与王汗二虎相争,铁木真虽胜,却也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力东近。又赞你骁勇,不该闲置在那苦寒之地,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