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书生前辈,妙手空空可是有辱斯文。”原来杨康记着这群人里有个本事极高的偷儿,虽记不住是谁,但也一直防着,金银之类的丢了还罢了,他官身的印玺佩绶要是被摸了,那可就麻烦了。
“你堂堂世子,怎地如此小气?”
“书生前辈,想来前辈绝非是小气人,既如此,还请将晚辈财物赐还。”
朱聪一咧嘴,不过既然杨康已经做了“晚辈”,他倒是也不好继续把东西藏着掖着。回到桌边一抖袖子,乱七八糟的东西铺了一桌:“我分不清都是谁的了,你自己找吧。”
“多谢前辈。”
“这个可不是你的!”朱聪指着一个上好的翡翠镯子。
“这是我娘的。”杨康收到自己怀里。
“……”
“这个也不是你的!”朱聪又指着一枚田黄石印章。
“这是我爹的。”
“……”半晌后,朱聪不耐烦的敲敲桌面,“行了吧?”
“多谢前辈。”杨康将自己找出来的东西整理好塞进怀里,拱手道。
这次朱聪却不像刚让他进小棚时那般客气了,抬手点了他穴道。杨康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点穴,只觉得被点中的穴道一麻,他的胳膊就能动了。朱聪站在他背后,右手扣在了他咽喉之上,左手按住他肩头,两人便以这个姿势出去了。
外边果然停了一辆马车,却分明是赵王妃包惜弱的车驾,而赶车人的位置上,坐着的不是郭靖是谁?
“二师父!”
“靖儿!”朱聪脚步加快了些,顿时勒得杨康也不禁气闷的皱起了眉,总算是到了马车边,朱聪对郭靖道,“靖儿,你其他五个师父都在车里吗?”
“都在。”郭靖点头,“不过大师父、三师父、四师父、七师父都昏睡着,他们说是因为吃了安神的伤药。”
“哼!些许小伎俩,没事。”朱聪大概以为完颜洪烈迷晕四怪是为了拖延他们逃跑,杨康在一边听着,却知道固然有那方面的原因,更主要的是要保护他。毕竟三怪可都重伤在他手里,他还削了矮胖子的肉。不过,这却是不可能说与朱聪听的。
“上车!”朱聪一推,便将杨康推上了车,杨康可还记得,那日在街上,郭靖知道他名号后伸手就打,顿时有些犹豫。谁知道郭靖这次也伸了手,却是伸手把他拉到车上了。郭靖如此,却反而让杨康心中暗呼一声:糟糕。他态度改变如此之快,八成是知道了完颜康是杨康了……
朱聪也上了车,坐在了杨康另外一边。此时一个王府侍卫走了出来,对朱聪道:“跟在我们后面,一路上切莫乱说话。”朱聪也不在意他语调强硬,笑嘻嘻的点了头。
不多时,王府侍卫列成依仗,以赵王完颜洪烈为首,“护送”着赵王妃的马车,离府而去。
第16章 父与子(上)
“你便是郭靖?”杨康想着还是要套套郭靖的话,好弄清楚,现在事情到底糟糕到什么程度了,特别是他娘是不是知道杨铁心还活着,“我倒是想起你了,那日在街上,便和我打了起来,如今,你这几位师父,也是为你而来。但我到现在却依旧是满头雾水,我与郭兄到底有何恩怨,以至于……”
“我和你没恩怨。”郭靖道,眼睛双眼盯着拉车的马儿,却是看也不看杨康,“那天确实是我不对,毕竟,算起来你还救了我。只不过,你是金人。”
“这中都的街市上,满大街都是金人,郭兄既然仇视金人,何苦来此?也不对,郭兄当日是听了我的姓名……”杨康恍然,继而大怒,即使双臂人不能动,做依旧作势抬脚踹他,“原来如此,你们是蒙古人!”
“不是,我是汉人!”
“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这么糊涂?”问话的是朱聪,一边问,他一边将杨康按住。其实他也奇怪,原本一切都是好好地,总算十八年到了,要去赴嘉兴醉仙楼的比武之约了。但路上原本为了少生枝节,让郭靖先行,结果……今天早晨入京的时候,他们六怪还是都好好的呢,这第二天还没到,六个里就剩他一个能站着了。
“在下完颜康。”八成六怪只是探听到郭靖被送到赵王府了,也就来救人了,根本没细细打探过他赵王府的虚实吧?
“欸?”听了杨康姓名,黑灯瞎火的也能看清主朱聪上的惊讶,“我还以为你就是个有几分本事的纨绔而已,没想到,原来你是个本事挺大的纨绔啊。”
“……”
“完颜康,你知道有多少蒙古人骂你吗?”朱聪哈哈大笑着拍着杨康的肩膀,他们六怪对于蒙古人,并非像郭靖对蒙古人那么亲热。于他们来讲,金人是仇敌,蒙古人是蛮子,两边都不算是好东西,无论是谁把谁宰了,都是好事。
“想来是不少。”杨康也笑,这应该是他今天这一整天,听到的最好的一句夸奖了。
“二师父!”郭靖皱眉,想来是不明白他师父为什么语气里含着赞赏。
在蒙古,哲别也是他的师父,拖雷是他的安达,华筝是他的青梅竹马,成吉思汗铁木真对他来说则是敬仰与崇拜的对象,还有更多的蒙古人,是他童年的玩伴,长大后的好友。
而金人呢,他娘和师父们对他讲了金人如何屠戮汉人,周围的其他人则对他讲了金人如何欺压蒙古人。而“完颜康”在两年前,让蒙古人的兵马无功而返,又差点害了哲别的性命,这两年来,他更是害了无数蒙古百姓。可想而知,他对杨康是如何的生恶痛绝了。
其实说起来,郭靖和杨康的不同的,就是李萍没给郭靖找一个蒙古人的爹,且郭靖幼时便确定了自己的汉人身份,否则……
话到此时,杨康既然知道郭靖还未知晓他的身世,那他也就放下了杀心。甚至说不得,还得救他们一命。
正想着,周围开始乱了起来。只见已经越来越乱,举着火把或骑马或徒步的差役兵丁来来去去,更有不少干脆把他们这车队围了起来。朱聪也收起他总挂在脸上的吊儿郎当,一脸肃然的直直坐着,且一只手始终搭在杨康肩膀上。
也不知完颜洪烈想了如何的借口,围过来的人马虽然是越来越多,但却没人来过问他们这辆马车。一路到了南门,队伍暂时停下了。从他们这里,只能看见前边一团混乱,人声乱、火把乱、车马乱,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聪搭在杨康肩膀上的手也越发的用力,直捏的杨康忍不住挑了两下眉头。总算,前面的城门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牙酸声响,渐渐打开,杨康分明听见朱聪长出了一口气。
待城门完全打开,车队继续前行,他们车辆马车出了城门没多久,杨康便见完颜洪烈在参仙老怪及灵智上人的护卫下,骑马到他们车边来了:“这位侠士,如今既然已经出了城门,可放犬子离开了吧?”
朱聪笑答:“这位王爷,你看我与令郎相处时日虽短,但却是一见如故。如今我要远走,这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了,所以,忍不住让令郎再送我们一送。”
“你……”
“别急!别急!我知道您年纪大了,不愿儿孙远离,但我也不会让完颜公子送得太远的,最多二百里,我立刻让他回来。”
二百里多远?若是论说书人说的千里马夜行一千,日行八百来看,这也不算太远。然而,如今骑兵玩得最好的蒙古骑兵,疾行一日夜撑死了也就一百八十多里,这可是轻骑兵。而金国的骑兵一个白天,大概也就是六十多里。
至于他们这辆马车,虽然马是好马,车也坚固,但要走两百里,快也要三天,慢的话说不准就要十天半个月了。况且,这一车的人,对杨康都是心存敌意的,谁知道待他们逃出升天,会不会真的依约放人?
完颜洪烈自然不肯让他们带杨康走,但朱聪却也担忧放了人,完颜洪烈立刻翻脸。他也知道马车跑不快,还有一个能将四怪生擒活捉的高手不知是谁,到时候即便他自己能逃得性命,其他人却性命堪忧了。
两边都各有忧虑,也各有打算,谁都不可能让步,谁也都说不服了谁。
这个时候的朱聪是侧着头和完颜洪烈你来我往的争执的,蓦地,他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这完全便是朱聪这个老江湖对危险的预感而已——但即便有预感也已经晚了,还没等他回过头来,已然有另外一只手捏住了他掐住杨康肩膀那只手的手腕,瞬间捏断了他的手骨!
朱聪疼的一激灵,耳边听见郭靖饱含愤怒的一声:“你——!!”他就被一个人从背后按着肩膀自车上滚下来了。一番挣扎,等朱聪看清周围形势的时候,明晃晃的长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