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公子,这说起来,其实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毕竟我这不是从了你吗?”完颜康微笑,坐在了床边上,欧阳克气的浑身发抖,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呢,指着完颜康就要破口大骂,但只说了:“里则国……”三个字,就立刻捂住嘴巴不说话了。
完颜康也是这时才意识到欧阳克的嘴巴应该出什么问题了,把药碗朝边上一放,托起了欧阳克下巴:“别捂着,让我看看。”
欧阳克哪里肯让他看,忍着全身的疼,要从他手里挣扎出去。完颜康眉一皱,大手在他颌骨上一加劲,疼的欧阳克险些眼泪都落下来了:“折腾什么?!挺大个人了!张嘴!张大点!”
“……”
“这怎么弄的?你想咬舌自尽?”
欧阳克翻了个白眼,继而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完颜康。
完颜康立刻笑了:“那就只能是我弄的了,这可真对不住。”
啪啪两巴掌,欧阳克拍掉了完颜康拽着他的手,用被子将头一蒙,就要睡觉,却没一会就又被完颜康挖了出来。还没等他反抗,只觉得穴道一麻,他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近晌午了,欧阳克肚子饿得咕咕叫,身子却舒服多了,就连舌头也没那么肿了。略想便知道,必定是完颜康趁着他昏睡时,用鹤嘴壶将药给他灌了下去,舌头上八成也抹了药,只是时间久了,已然尝不到药味了。
又躺了一会,还是没人来,欧阳克却饿得越发厉害了,他正准备起身去寻人,门便开了。完颜康端着个小碗进来了:“饿了吗?”
“……”欧阳克摇头,转过身去一副“别吵我,困着呢”的架势,结果“咕噜咕噜”的肚子叫声让他顿时一僵,正想着完颜康必定又会将他奚落一番,谁知道却半天听不见声音。又躺了一会,欧阳克是又饿又好奇,便偷偷转过了身来。
却见他便见完颜康坐在了桌子边,略抬着头,正看着房梁发呆,根本便没注意他,欧阳克顿时觉有气。这家伙要奚落戏弄他,便戏弄奚落,要走就走,偏偏一声不吭的坐在这发呆,让他想自己过去拿东西都没办法——他自然知道那小碗里的东西是给他的。
欧阳克想要坐起来,行动间弄出了些响动,将完颜康惊醒了。他依旧不说话,只是把那小碗递了过来。欧阳克一接,手上顿时一僵,这东西是冷的,而且是冰冷的,他不会是在吃的上面戏弄他吧?
“?”
“你的舌头,吃不了热的东西。”他没说的是,欧阳克还有个地方也伤得严重,吃不得“硬”东西。完颜康上辈子割过扁桃体,那之后的两天内都是靠冰激凌过活的。冰激凌本身的脂肪对于伤口有好处,且是冷的,另外真材实料的冰激凌本身也是高热高奶的,虽然不能补充身体的所有需求,但现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于是最好的选择。
完颜康吩咐厨房把蛋黄打发了,混了羊奶,放冰窖里,这才有了欧阳克手里的东西。
欧阳克吃了一小口,挺新奇的东西,不过挺好吃……而且冰凉柔软,只是吞咽的时候有些疼,其他的时间让舌头很舒服。欧阳克有些感叹,他自西域到中原,那一片繁华是不用说了,便是这吃食也是西域不能比的。
吃着东西时,欧阳克抬眼间便见完颜康又皱眉看着房梁发呆。不由得有些奇怪,他睡醒前后,完颜康的态度,相差也太大了吧?
好奇刚起,他却又想起来自己为何闹到如今这地步了,罪魁祸首不是完颜康是谁?强压下好奇心,三口两口吃完了东西,欧阳克立刻躺回去了,只想着尽快养好了身体,好报这……一夜之仇!
——他若是昨夜得偿所愿,说不准也就不再纠缠完颜康了,但偏偏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于是欧阳克这成了精的狐狸,就心心念念着该如何连本带利的把米和鸡的帐都收回来了~而欧阳克听完颜康收拾了筷子碗走出去,便是心中一动。想着要么之前完颜康说喜欢用强的是诓骗他的,否则如今不会对他如此悉心照顾。要么他就是口硬心软,其实还是有点意思的。而无论原因为何,左右,他都是有机会得偿所愿的!
如此一想,欧阳克便越发斗志高昂,不住想着之后把完颜康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原本睡饱了的他,不多时,竟然又睡过去了……
却说完颜康为何两次之前对待欧阳克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原来清晨的时候,他无事一身轻,自然有闲情逸致逗弄欧阳克。可就是欧阳克睡着的这大半天里,却又出了让他不得清闲的变故。
那还是厨房刚做好了冰激凌,这还是除了打仗外,完颜康第一次在日常生活中,做出了后世的改变——毕竟过去于他来说,这只是小事,无需耗费精力。于是就想着给母亲弄些尝尝。虽然天气并不温暖,吃多了不好,但少少一些品尝一下还是无妨的。
结果却是幸好完颜康去寻人了,到了包惜弱的小院,却不见她人影。包惜弱之前虽只是小病,但怎么说也是一度病得起不来床,如今虽病愈也是体虚气若,而按照一般状况,她现在应该依旧呆在自己的小茅屋里,至多也就是到旁边的菜地上转转。
完颜康当时便隐约觉得不好,转身就跑去找了杨铁心与穆念慈。正碰上了来禀报的看守,那两人果然也已不在了!
原本从杨铁心重病之后,除了大夫每天早晚来看看,看守得了完颜康的命令,想着到时候给他们准备棺材,其他时候也不会有谁再注意他们。今天包惜弱不知为何动了善心,过来看望这对父女。
她原本就不喜欢带着婢女,与这父女说话的时候,也没让看守跟着。谁都没想到会出什么事,也没有谁来告诉完颜康一声。王妃前脚离开,后边这对父女忽然就嚷嚷起来了,说死也不要死在赵王府里。看守没法,也就让他们走了,其中一个看守甚至还弄来了一辆板车,帮忙把人拉到了王府后门。
抓还是放?
完颜康略微犹豫,违了他爹的命令,独自一人出了府。带的人多了,万一到时候包惜弱或者杨铁心一嚷嚷,那他明天就得被赐死。
也幸好完颜康发现及时,且那三人其中的两个都是跑不快的,总算是让他全都追了回来。他和穆念慈那顿打,也终于是补回来了。既然出了这种事,他还能轻松才怪了。
第23章 选择
从卧房里出来,完颜康将碗随便放在外间,自有仆役替他处理。出门时却正好撞上一个小个子仆役,仆役吓得厉害,立刻跪在地上认错。完颜康随手把人拽起来:“无妨,是我在发呆。”抬脚便走了。
却不知道那撞他的不是洒扫的仆役,正是昨日他买下的桃儿。
一路急匆匆到了包惜弱那间破茅屋,刚进门便见杨铁心对他怒目而视:“逆子!将念儿的解药拿来!”除了脸色依旧不好外,看不出他不久前还是生死一线。
不一会儿,包惜弱也一脸忧愁的自内室出来了,看见完颜康脸上的泪便立刻下来了:“康儿,他真的是你爹……”
“无福之人,消受不起如此佳儿!”
完颜康之前曾犹豫是否要抓人,因为初时他想着,包惜弱与杨铁心若是走了,会不会就此隐姓埋名不再回来,那样放他们离开也未尝不可。但他先是想到了完颜洪烈,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又想到了丘处机,即便丘处机不去找这两人,以杨铁心和包惜弱的为人,为防被完颜洪烈抓回,也必定是会向全真教求助的。
他也果然是在去到天长观的方向,追到了这三人。
“十八年前,你为全忠义,抛妻弃子,我娘只以为你死了,因而改嫁他人。我爹当初明媒正娶,我娘更是已经入籍宗祠,他夫妻二人名正言顺。如今你既未死,那也当与我爹明说,却为何一言不发,便要拐带我娘私逃?”
现如今也是天灾人祸的频发年,多有家人离散,夫妻生别的。如杨家这般,妻子以为丈夫死了另嫁他人,结果丈夫数年之后重新寻来甚至也不算稀奇。完颜康在陕西都统府任上时,也曾碰上过这样的情况——不是他要插手地方刑名,而是女子的婚约之人正好是军中人,所以这事就需他过问了。
如今的律法,重婚也是重罪,当然这意思是一男娶二正妻,滕妾之类不算妻,或一女嫁二家。但是这种误会了生死的,不算是罪,只能算是天意弄人。大多是双方协商着解决,结局自然也有好有坏。严重的有那女子一根麻绳上吊的,平顺的则多是一方给另一方些钱财,于是一方开了休书另觅良配,另一方则继续安稳过日子。
完颜洪烈得到包惜弱的手段确实低劣,但既然杨铁心与包惜弱并不知情,那他们如今这一声不吭的走掉,不止完颜洪烈,连儿子都瞒着,这委实不慎妥当。
“康儿,当年事的就不要再说了。如今,我只想与你爹回到家乡,平平静静过日子。若是让王爷知道了,他必不会放我们离开,甚至你爹……”
“他不是我儿子!我也不是他爹!他爹是那个能给他荣华富贵的金狗!惜弱,你不要再说什么,大不了到时候我与他们拼了一条命去!”
“铁心,这次我定与你同生共死。”包惜弱一把握住了杨铁心的手。
王府十几年,她虽也做些家务农活,但毕竟不是当初为了生计不得不做,只是表她的态度而已,一双小手,倒是比当年还细嫩了几分。相比之下,杨铁心年纪本就大过包惜弱,这些年独自一人拉扯穆念慈,且又东奔西跑,不只外表看起来已完全是个老汉,那双手更已经完全是个老人的手了,青筋暴起粗粝灰暗。
这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便如同父亲拉住女儿的手一般,可偏偏他们是一对情深款款的夫妻。
“康儿,你爹性子暴,娘知道你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如今我们已经一家团圆,你何必还为了金国尽忠尽孝。便该认祖归宗,与我们一通回到家乡去,我们一家团圆岂不快乐?”
“娘……我早已知道他是杨铁心,却没禀报父亲,且留了他一条性命,已经还了他当初的生身之恩了。但我与爹爹,十八年养育之恩,父子之情,却是还不尽的。您别再说了,我意已决,今生今世我都是完颜康。”
杨铁心与包惜弱又惊又怒,惊的是他竟然早已知道杨铁心身份,怒的是,他竟然不与父亲相认,反而险些气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