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走，还是杀了他。我只有这两个选择。于我爹来说，他大概宁可我杀了他，但谁让我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混球呢？”完颜康苦笑，和完颜洪佑那个小家伙不同，他虽然聪明有智谋，但毕竟年轻，说来说去也只是个明君或者枭雄的雏形罢了。而政治手腕强势无比，但却是个军事或者行政白痴的人这世上从古到今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他是否真的能够成事，还是个未知数。
即便他自己确实有能力，但是外在条件对他来说也并不有利。完颜康放出去做土皇帝的那三位没有一个会买他的帐，而完颜洪佑手底下的亲信，大多数也是不得完颜康父子重用，才转投到他门下的。另外再加上这地方地广人稀，气候寒冷，野兽横行。
总之，接掌大权之后，单单稳住此地的形势就要花费他一番心力了，若是还想着发展壮大……把这辈子可能都没太大可能了。
但如果有完颜洪烈帮忙就不一样了，而完颜康非常肯定，他若是走了，他爹一定会放下分歧，悉心辅佐完颜洪佑的。毕竟，完颜洪烈要的是金国强盛，他当年能新感情与辅佐完颜永济，而完颜洪熙若不是从一开始就把他们家得最狠了，完颜洪烈必定也会老老实实辅佐他。如今辅佐完颜洪佑，对完颜洪烈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大问题。
到时候，首先完颜康的旧部对待完颜洪烈的态度就不会一样，即使不会完全听命，但是老老实实的还是很可能的。其次他本身的治国能力也是首屈一指的，且已经经过了现实的考验——曾经金国那么糟糕的内政，在他任户部尚书期间，国家在真正的大事上还不是从来都没缺过钱。
至多二十年后，此地虽然即便依旧不能上演大国崛起，但也必定会出现一支足够让人戒备的势力了。
所以，完颜康既然自己要离开，那就绝对不能把完颜洪烈留下，讽刺的说，他这辈子做的对不起完颜洪烈的事情多了，他“不在乎”再多上那么一件。
而完颜洪烈因为药物的作用果然是睡足了两天，完颜康则因为非药物的某些情感的作用，足足两天没有睡。海船上，完颜洪烈浑身酸痛的醒来时，看着陌生的房间，感觉着身下船体的摇晃，听着波涛的声音，他看都没看一眼坐在床边的儿子，只是翻了个身，用背脊对着完颜康：“滚……”
完颜康站了起来，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任何话语，都已经是无用的了。所以他离开了，开门口，看见的是站在门外的欧阳克。虽然完颜康看不见自己此刻的脸色，但他知道欧阳克的脸色绝对不会比他好多少。
所以，在这艘船上，有两个他对不起的人。
“我会照看着父亲吃饭的，你回舱多少睡一会吧。”欧阳克皱眉说。
“嗯。”完颜康点头。
“这么听话？”欧阳克有点意外。
“我下半辈子都是你的了。”完颜康突然伸手环住了欧阳克的腰，将他拉向自己，然后，是一个温柔的吻……
欧阳克回过神来的时候，完颜康已经离开了。而欧阳克叹了口气，如果这是真的，那他后半辈子总算是不用担惊受怕了。
在船上度过的时间，可是比欧阳克和完颜洪烈所认为的要长得多——四个月。因为今年的海路，可真的是不太平，他们碰上了四次台风，其中的三次让他们必须返回港口避风，幸好虽然现在赵与莒的狴犴司虽然凶猛，但是还没人把一个晒得黝黑的水手，和让当今宋主念念不忘的海东青小赵王联系到一起。
至于那次没让他们避风的台风，也不是因为风势小，而是因为他们发现台风来袭的时候，已经迟了……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只是和台风擦肩而过，虽然被船队被吹得短暂迷失了航向，并在台风过后三天所有的船只才重新集结，但总算人员伤亡不大。
更幸运的是，因为这次台风，彼此之间的关系已经冻得像是千年寒冰的完颜康与完颜洪烈，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溶解的趋势——从上船就开始抑郁在心的完颜洪烈，不小心在台风中掉进了海里，以他的骄傲这绝对不是自杀，而真的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而这几天又食欲不振的完颜洪烈的一时不慎。
结果，完颜康跳进了海里，虽然他腰上系着绳子，但是和数丈高的海浪以及海面上可能根本发现不了的海底漩涡搏斗？就算是水性最好的水手也绝对没那个胆子。欧阳克当时吓得心脏差点跳出喉咙，要不是在他附近的欧阳锋眼疾手快，一掌拍晕了他，八成他就下意识的跟着跳下去了。
最后，完颜康总算是把完颜洪烈救上来了，代价是左臂脱臼，断了两根肋骨，另外左耳也出了点“小问题”，还有腰上系着绳子的地方，勒出了高高肿起的数圈印子。
完颜洪烈恨他，为公。但是看着被救上了船依旧紧抱着他不放的儿子，却又没办法继续恨下去了……
“大哥！！！”这天，船队行驶在看起来没什么与他们昨天、前天、大前天所在的区域不同的大海上，直到有一叶小舟，载着个黄衫的少妇破开一路碧波而来。
“蓉儿！”
“大哥！大哥！”黄蓉为人妇的时间也是不短了，但是至少在完颜康看来，除了头发的样式变了之外，黄蓉和初相识的时候比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刚自小舟上了大船，黄蓉就一路笑着叫着把完颜康抱了个满怀——对于这年代的姑娘来说，这绝对是大胆的厉害，不过在做的没有一个道学先生，所以就算是欧阳克，也只是撇撇嘴，没说什么。
完颜康的肋骨还没长好，他被这么一搂可真是不太舒服，不过完颜康的脸上依旧是笑着，丝毫也看不出不适。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怎么友好的声音响了起来：“金狗——！”
这对于完颜康来说，可真的是久违了的称呼，不过就算是大宋的皇帝都没这么称呼过他，那么这么叫他——显然是认识他——的到底是哪位仁人志士？
“忘了那几个老混球了！”黄蓉松开了完颜康，恼怒的跺了跺脚。转身与完颜康一起看向来人。这时候来人已经与船上的水手打起来了。水手们之前把他们朝小船上拉，是以为他们与黄蓉是通路的，但那声辱骂一出口，不是聋子的就都知道上来的是敌人了。
一开始水手还真有点吃力，不过在船上除了打渔练武没别的事可做的欧阳锋，看见来了活动筋骨的，立刻便冲了过去。于是，也不需要完颜康担心了……
“这是……郭靖的师父？桃谷六仙？”
“桃谷六仙是谁？他们是江南六怪。”
“对。”完颜康点头，“我总是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他们跟你坐了一艘船？”
“还不是靖哥哥！”黄蓉双手叉腰，白净的面庞气得双颊泛红，“还有我岳母，一直说桃谷六……（轻拍了完颜康的胳膊一下。）不对，江南六怪，大哥你让也顺口了，对他们郭家有恩，当初我与郭靖成婚没有邀请六怪已经是失礼，如今怎么说也要让他寻到六位师父，侍奉尽孝，以尽弟子之责。”
“唉……”完颜康叹气，这个世上，好人总是自找麻烦。但是看看因为听到动静从船舱里出来的完颜洪烈，他觉得他好像也没多大资格这么说别人，另外，完颜康忽然想到了什么，“蓉儿……你是故意把人带到我这来的？”
黄蓉吐了下舌头：“反正使他们非要跟在我后头，况且我也知道大哥知道轻重，不会伤了他们性命，只会替妹妹出气而已，对不对？”
“……”完颜康再叹，他还能说什么呢？
“义父也来了！”黄蓉此时也看见了完颜洪烈，又或者只是找个借口从完颜康身边逃开……
第112章 功成身退四
郭靖的这六位师父，虽然有些搞不清状况，但是他们确实对郭靖有恩，是郭靖的启蒙老师。虽然这几位并不算是什么好老师，毕竟按照郭靖对他小时候的讲述，这几位从来都不想着郭靖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一窝蜂地填鸭，甚至还让本性踏实忠厚的郭靖去学他那位女师傅轻灵飘逸的剑法——绝对是开玩笑。
但有恩就是有恩，这是郭靖的坚定信念，也是李萍的坚定信念。甚至黄蓉和黄药师，嘴巴上没说，心里讨厌，但同样也默认了这一点。否则，也不会忍受让这几位跑到桃花岛来撒野。
不过，完颜康来了，事情就有些不同了。因为，他很喜欢桃花岛，而看完颜洪烈下船时的模样，这地方的景色，也很和他的胃口。而另外，桃花岛地势特殊，是个天然的避风良港，否则这地方的桃花树叶没法遍生全岛了，一场风暴、一场大雨，就全都死干净了。
他已经不能满足完颜洪烈复兴金国的愿望了，那完颜康觉得自己至少应该能够满足给他父亲找一个能让他深吸舒畅的安居之地的欲望。另外，他也想给自己依旧在壮大的船队找一个安全无比的中转站与补给站。
所以，这地方绝对不能住上六个喜欢大骂“金狗”，且武功不错的“江湖大侠”。
“蓉儿，我记得郭靖这六位师父，也算是心高气傲的人物，且都在嘉兴府小有产业。当初郭靖与你在一起，这几位已经是大大的不快了。如今知道你们俩已经结为了夫妇，怎么还会有兴趣来访桃花岛？”
“安置”好了江南六怪，完颜康回头就看见欧阳克、黄蓉与完颜洪烈言谈甚欢。不过他还是不得不插嘴，破坏他们的兴致了。
“甲板上风太大，我这一把老骨头也就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黄蓉还未作答，完颜洪烈已经出声告退了，原本他脸上还有些微笑，此刻虽然也还是有笑，但显然前者是由心而发，后者……
完颜洪烈离开，黄蓉突然也没了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大哥，义父不是自己愿意回来的？”
“是让你大哥点晕了绑上船的。”欧阳克在一边是耸肩回答。
“没有绑那么夸张。”完颜康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