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长公主打错了算盘,卫子夫也确实努力过了,但是皇上眼里美人千千万万,自己这一个又算什么,卫子夫冒着危险假称身子不舒服,结果换来的却是皇帝的薄情与绝情。
她已经心凉的差不离了,现在卫青混到如此,本该也就放宽心,但是卫子夫仍然不能甘心。
两个人正说话间,就遥遥的看见一些宫女簇拥着一个贵妇人走了过来,卫子夫之前服侍在嬴政身边,自然见过此人,正是当今皇后的母亲,馆陶大长公主。
窦太主也早就听说了卫子夫这个人物。
刘彻以为自己和卫子夫有过关系,但是为了不让阿娇姐姐生气,特意令所有人不得提起此事,但是皇宫里虽然有高高的围墙,却没有密不透风的消息。
窦太主在宫里安插了很多眼线,就为了知道皇帝待自己女儿怎么样,掖庭里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窦太主第一个就能知道。
有人禀告窦太主,皇上临幸了一名宫女,这宫女本是椒房殿的人,后来送到了陛下跟前伺候,结果不知廉耻的借着皇上酒醉,就爬上了皇上的龙榻。
幸而皇上并没有将这个宫女的名字写在掖庭的簿册上,至今为止,仍旧是个宫女,也不曾有身孕的记录。
窦太主知道皇帝多情,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他不能管皇帝晚上住在哪里,但是对于一个宫女来说,她还是能管的。
打听知道今日陛下一早就出去了,窦太主立马过去一趟,准备给这个宫女敲敲警钟,从椒房殿出来的人,竟然还要往主子头上爬。
窦太主远远的看见卫子夫在和一个侍卫说话,她不知卫青是卫子夫的弟弟,一边往过走,一边冷笑道:“呦,皇上不在,有些人就越发的把自己当做什么了?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
卫子夫见窦太主来了,立马跪下来请安,卫青听姐姐口称请窦太主安,也跪下来请安。
但是窦太主不吝这个,也不让二人起身,嘴毒的损了卫子夫好几句,卫子夫虽是见过些世面的人,她出身低微,别人骂自己几句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只是卫子夫最近诸多不顺,心里难免委屈。
窦太主见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把就揪住她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卫子夫吃痛,被迫抬起头来,正这时候不经意看见远处往这边而来的车仗,这种架势只有皇上才有。
卫青见姐姐被人这般欺负,有些忍不下去,刚想反应,却被卫子夫拦住,窦太主见卫子夫忍着痛还拦着那侍卫的样子,心中得意不已,长得再漂亮,不还得乖乖跪在自己面前么。
她哪知道卫子夫是什么打算。
卫子夫的两眼泛红,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哭哭啼啼的,嘴里还喊着“太主饶命”,显得可怜异常。
窦太主以为卫子夫服了,松开抓着她头发的手,将她甩开,还踢了一脚。
卫子夫就蜷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头发有些散乱,衬着一张巴掌大的脸更是可怜。
刘彻在殿前下了车,就看见这一幕,嬴政也下了车,自然同样看到了窦太主欺人,卫子夫可怜的景象。
嬴政心里顿时有些不快,虽然窦太主极为疼爱陈阿娇,但是仗着太皇太后的宠爱,做事太过于偏颇自大,这样子早晚要出事,尤其窦太主虽然喜欢玩弄权术,但终归不精细,被卫子夫算计了还不知道。
刘彻让内侍扶着嬴政,自己负手上前,道:“太主这是跟谁啊?”
窦太主没想到刘彻这么快就回来了,一时间有些慌神,不过自觉理直气壮,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冷笑道:“皇上,我可这是帮您呢,大白天的,一个宫女和侍卫拉拉扯扯,这成何体统?坏了风气不是。”
刘彻这才去注意扶着卫子夫的卫青,看着他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才虚点着卫青,道:“是你啊,叫什么来着……卫……”
卫青赶紧应声跪下来,“卑将卫青。”
窦太主一听,顿时心里一突,也是姓卫的,原来沾亲带故……
刘彻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窦太主明白了,也不多言,毕竟阿娇姐姐也在这里,还是要给窦太主些面子的。
嬴政这才上前,道:“母亲既要过来,就该先支应一声,好叫人去迎着。”
第28章 倾城与倾国
窦太主知道嬴政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于是干脆岔开话题,道:“我这不是来看看你。”
嬴政转头瞥了一眼卫子夫,卫子夫仍然蜷在地上抽泣,那样子楚楚可怜,也在偷偷往嬴政这边瞟,正好和嬴政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明显的抖了一下。
嬴政脸色不好不坏,声音不算高兴也不算不高兴,道:“行了,陛下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站起来。”
卫子夫赶忙一连应声,从地上爬起来,再不敢装模作样了。
刘彻笑道:“太主既然来了,里面坐一坐?”
窦太主的老脸都快丢光了,摇手道:“不了,我就是来看看阿娇,要回去了。”
说罢了,和嬴政做了别,就匆匆的走了。
刘彻见窦太主走了,道:“进去罢。”
众人一并进了殿,卫青跪下来,道:“陛下,那日刺客的事,有些眉目了。”
刘彻愣了一下,随即才想到,嬴政跟自己说不用再查的时候,他早就把卫青忘到了脑后勺去,也没告诉他不要再查,如今这个看起来愣头青似的少年,竟然仍然在追查此事。
刘彻道:“是么,那你说说。”
卫青赶紧跪下来回话,道:“陛下,虽然刺客已经畏罪自杀,但是依照刺客的功夫路数,还有他的样貌特征,卑将查出……他曾经在两年前,做过淮南王的门客。”
刘彻一听,脸顿时沉了下来,原来真的如此,嬴政说的一点也没有错,竟真的和淮南王有瓜葛。
刘彻怒不可遏,只是这件事情死无对证,是门客又怎么样,卫青也说了,两年前而已。
嬴政听到卫青的回话,只觉得在意料之中,并无太大的表情,毕竟嬴政经历过的事情,比现在的刘彻经历过的事情要多得多,也就不再少见多怪了,只不过是区区一个淮南王而已。
嬴政打量了卫青一眼,这少年人双目如炬,正有王翦当年的风采,只不过比王翦当年要沉稳持重的多。
越是小心翼翼的人,用起来也就越是放心。
嬴政收回了目光,笑着对刘彻道:“陛下不是要用自己的心腹,眼前就有一个。”
刘彻一听,下意识的瞥了眼卫青,似乎有些不解,不过心中一转,还是挥手道:“除了卫青,其余人都先下去。”
众宫人应声,纷纷快速退出了大殿,卫子夫并不想走,她不知道皇上留卫青什么事,就怕卫青太老实说出来的话不中听,想要留下来把把关,毕竟刚才卫青说什么“刺客”,她就更不放心了。
只是刘彻没给她机会,道:“卫子夫也退下去。”
“……诺。”
卫子夫应声,只得退出大殿去。
刘彻这才道:“卫青啊,皇后刚刚跟朕引荐了你。”
卫青有些吃惊,刚想抬起头来,但是又不敢直视皇后娘娘,怕人说闲话,只得硬生生僵住,道:“谢皇后娘娘厚爱。”
嬴政道:“陛下想要心腹,卫青老实持重,经过刺客这件事,又对陛下的吩咐忠心耿耿,这样的人可不多见。”
刘彻点头道:“听说武艺也出众……既然皇后跟朕面前夸你,想必你的过人之处确实不凡,卫青,朕就升你为建章监,以后跟在朕身边。”
卫青不知为何会被升官,只是扣头道:“卑臣谢陛下!谢娘娘。”
嬴政道:“皇上提拔你,就好好跟着皇上效忠,刺客的事情不用再查下去了。”
卫青有些迟疑,又看向刘彻,刘彻道:“之前朕就想和你说了,谁指使的刺客,朕已经有了计较,但是没有证据,不需要再查下去了,而且现在也不是办他的时候。”
卫青是老实,也不是呆笨,心中自然有了答案,这个指使刺客的人必然和淮南王有瓜葛,不然也不会不让再查下去。
卫青扣头道:“卑臣领旨。”
他没多呆一会儿,就退了出去,卫子夫在门外见他出来,道:“怎么样,你没有说什么话,得罪了陛下罢?”
卫青摇头道:“没有,姐姐不用担心。”
他没说自己被提拔的事情,卫子夫也不知道,还是后来听别人说起了,才知道卫青被提拔成为了建章监,负责跟随皇上,随时侍应。
待卫青走了,刘彻道:“阿娇姐姐,这卫青真的能配以重任?朕觉着他是个愣头青,也不知变通。”
嬴政道:“皇上眼下正是危机的当口,朝中缺少的就是这种指哪打哪的心腹之臣,会兵法懂权术又如何,不听话始终要成为祸患,我看卫青虽不精明,但也算是机智,也就足够了,剩下八分,胜在了老实之上。”
刘彻道:“阿娇姐姐是第一次见卫青,如何看出来的?”
嬴政道:“面由心生。”
刘彻笑道:“阿娇姐姐还会相面,那给朕也相一相。”
说着拉住嬴政的胳膊,突然过来将他揽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嬴政看着自己这幅坐姿,登时额上青筋直跳。
刘彻笑着亲了亲他的嘴角,道:“这些日子,朕烦心的事情太多,还好有阿娇姐姐在,果然是朕的好智囊。”
嬴政被他亲了一下,幸而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并不继续深入,他不着痕迹的抬手狠狠擦了擦嘴,从没想过自己也有庆幸现在身子不便的一天,若是这个身子没有身孕,怕是整天要被刘彻缠着羞辱。
刘彻把他抱在腿上,不让他下去,手还轻轻捋着嬴政的头发,放到嘴边亲吻着,道:“依阿娇姐姐看,除了卫青,朕的内阁要重用谁?”
嬴政听他说起朝政,也就分了不少心,不再去注意刘彻这些亲昵的举动。
嬴政道:“如今的内阁,不是皇上要重用谁,而是太皇太后要重用谁。”
刘彻听见“太皇太后”四个字,脸色突然沉下来,道:“连阿娇姐姐也这么说了。”
“窦婴是窦家的人,就因为支持陛下革新,太皇太后已经不念情面的将他的丞相之位也摘掉,这还不明显么。如今朝中不稳,皇上唯有忍才能集势……一块石头放在地上,它始终就是石头,然而一块石头吊在百丈悬崖上,那时候它就不单单是一块石头这么简单了,它具有极大的势道,就能让人害怕。陛下既然身边缺少心腹,不防将小小的石头,在太皇太后掌权的这些时候,放在悬崖之上。只是玩石头,又翻不出天去,正好合了老人家的无为之治,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刘彻听了,心中有些震惊,虽然集势的道理很简单,但是他自己就想不到,若不是嬴政点破,他一辈子也想不到,将一块顽石的力道发挥的淋漓尽致,这才是帝王的能力。
刘彻心中有些翻滚,一手揽着嬴政的腰,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弄的嬴政顿时有些僵硬,汗毛倒竖。
刘彻道:“若没有阿娇姐姐,朕实不知如何才好。”
田蚡被革了太尉的官职,赋闲在家,虽然他去找过王太后几次,但是王太后手里又没有实权,这些天刘彻不怎么到王太后那里,只是每五天过去省一次,剩下的时间都在椒房殿泡着。
王太后也知道,皇后怀了孕,做皇上的自然高兴,但是王太后就是看不得刘彻这么亲近窦家的人,终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竟然和窦家这么亲热。
田蚡在王太后和皇上面前讨不到好处,又被太皇太后打压,虽然有个武安侯的名头在,但是日子也不好过,以前做太尉的时候,仗着自己的身份,将身边的官员得罪了遍,没少搜刮钱财,眼下就有了报应,实在落魄的不得了。
田蚡自然不甘心,正在家中想对策,就听下人说,淮南王太子刘迁来拜访了。
田蚡听说是刘迁,这个人最近可犯了事儿,董偃被抓进牢里,据说是定了三项的死罪,刘迁为了抽身,特意往太皇太后的东宫进献黄老之书洪烈,哪知道半路还调戏皇后。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田蚡的耳目如此之多,自然也听说了,而且刘迁早些年就出了名的,淮南王刘安学问广博,而他这个太子,实在是个粗野的胚子,只喜欢喝酒耍剑,剑耍的也不是极好的,又长了颗色心,如何能不误事。
田蚡不想见他,只是人家是淮南王的太子,又不能不见。
刘迁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堆女子,个个姿色非凡,田蚡一见,眼睛也有些发亮,道:“淮南王太子来了,实在是有失远迎啊。”
刘迁笑道:“武安侯跟我客气什么,我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所以特意为武安侯挑了十几二十个薄礼,一定要笑纳啊。”
说着将一个女子往武安侯怀里推,田蚡心想着这小子还算上道的,将女人揽在怀里,抬头本想和他再客气客气,却突然愣住了。
刘迁顺着他的目光,就在女子之中找到一个,连忙把那个女子拉出来,笑道:“原来武安侯喜欢年纪小一些的,也是也是,这样玩起来才有玩头嘛。”
说着将那女子也推到田蚡怀里,田蚡却道:“太子啊,你看这个人,她像谁?”
刘迁看着那女子,也不觉得如何像谁。
“武安侯说像谁?恕我愚钝,并没有……”
“不不,看侧脸……侧面。”
刘迁走了两步,转了个角度接着看那女子,突然也愣住了,看向田蚡,道:“武安侯,这……这侧面,太像……”
他说到此处,压低了声音,道:“太像当今皇后了……”
田蚡只是微微点头,对那女子道:“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