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一把抄起托盘,狠狠砸在王夫人脚边,发出碰的巨响,怒喝道:“吃!”
王夫人浑身发冷,牙齿咯咯只响,连合都合不拢,更别提说出话来,被贾政惊的浑身一跳,拼命的向后挪着身子,头哆嗦一般的神经质的摇着,仿佛地上那个托盘里放的,不是药而是择人而噬的毒蛇。
贾政冷冷看着她,良久,才冷笑道:“好一个菩萨心肠的二太太,好个慈悲为怀的大善人!好个扫地不少蝼蚁命的居士信徒!你算计环儿,算计黛玉,我只当你是小妇人的鄙薄心思,真是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我实在太小看你了……我实在没想到,你连杀人谋财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真是好慈悲啊!好慈悲!”
冷冷一笑,转身向门外走去,却忽然腿上一紧,却是王夫人使了全身的力气抱住他的腿:“……我没有……我没有,你不能听那个小崽子胡说冤枉我!”
“冤枉你?冤枉你什么?”贾政冷漠的将一瓶药扔在地上,道:“既然是冤枉你,既然这药没问题,你为何吓成这般模样?好,你将这瓶药全吃了,我就权当这次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如何?”
见王夫人连看都不敢看药瓶一眼,贾政冷冷道:“你以为到了现在我仍看不透你的恶毒心思?玉儿的六十万两银子,虽到了你的手里,但是那是签了文书的!各处都有存根,玉儿想不起也就罢了,只要她想起来,这笔钱,你就要一分不少的拿出来还给她!便是她现在想不起,将来她嫁的夫君也想不起?林家世代功勋,怎么会连嫁女儿的银子都没有?所以你绝不肯让玉儿嫁出去,却又不肯让宝玉娶她,甚至连环儿也不过是你用来欺骗推诿我的借口!黛玉诺大一份嫁妆,你肯便宜环儿?你肯将到手的钱给他?所以你就只能害死她……让她无声无息病死在贾府,当然再也没有人会提起那笔钱的事了……夫人!你真是好算计啊!好算计!我贾政瞎了眼,竟然跟一条毒蛇过了几十年!到今天才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若安安分分在佛堂里度过余生也就罢了,看着宝玉的面子,我不休你,你还是贾府的二太太,若是……哼,你配的这些药,我还给你留着!”
一脚踹开王夫人,不顾而去。
王夫人看着贾政决绝的背影,第一次丝毫不顾体面的坐着地上,失声大哭起来,心中充满了绝望……
就算女儿是贵人又如何?即使儿子能中状元又能怎么样?女人最终仍然是要靠着丈夫生活,现如今丈夫已经彻底决裂,下半辈子可怎么过……自己在贾府中手握大权几十年,难道后半生真的要在小佛——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钱的问题,因为和清朝接轨,不好办啊,要知道,清朝一年的国家财政总收入只有四千万两……能有六十万两银子,相当于全国一年财政收入的1.5%。
想想我们国家现在,2011年的财政收入超过了10万亿元,1.5%就是一千五百亿啊!当然了,我们国家现在很富的说,但是我要说明的是,林如海家虽然也是勋贵,但是并不算富有,能占一国一年财政收入的1.5%的财产,怎么也不算少是吧!
把红楼也清朝写一块儿,难免有不对付的地方,见谅见谅。
第44章
在勋贵云集的京城,区区一个四品官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四品官太常寺少卿贾政这次可出了风头了,名字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自古以来,民告官的故事四海流传,什么击鼓鸣冤、滚钉板等等为人所津津乐道,但堂堂一个四品京官,一纸诉状将一个平民百姓告上公堂的,还真没听说过,立刻被引为奇谈,这段日子,贾政被无数同僚取笑,上衙门都是低着头的……这臭小子,出的什么的破主意,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开审那日,衙门外面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彻底,但最内层有十多个衣着华丽之人自成一体,周围的人自动给他们让出一块地方,并离开他们一段距离,不是因为他们身份有多高贵,而是因为他们手里都拿着一张请帖,很常见很普通的请帖――如果上面写的是请客吃饭而不是请人听审的话。
正等的焦急,只听外围几声欢呼:“来了来了……”
便见一辆马车慢慢驰了过来,停在人群之外,众人瞪大了眼等着看这位状告平民的大官儿是什么模样,却见车帘一掀,跳下来的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一身雪白的狐裘,肌肤如玉,眉目如画,生的粉妆玉琢恍如天上的仙童,而最引人的却是那清澈恍如初生婴儿、不见半点杂质的漆黑双眸,让人见之忘俗,一时间看呆了眼。
贾环转身去扶贾政,贾政扶着他的手,踩着凳子下来,方下地便斥道:“身子才好些就蹦蹦跳跳,若是跌出个好歹来,有你哭的时候!”
贾环哦一声扶了低头,贾政知道他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也拿他没辙,转身向顺天府衙走去。
走到门口时,贾环回头的看了那十多人一眼,淡淡一笑,却威胁意味十足,跟在贾政身后进门了。
贾政官职虽然不高,但是人缘却甚广,与顺天府伊汪普徽也是旧识,关系不错,见贾政亲身而来,汪晋徽微微有些吃惊,他以为贾政最多不过找个管事来过堂就罢了,不想竟亲自过来,作为四品大员,为这样的小案子亲自过堂,而且还是作为原告,这还真是千古第一遭呢。
寒暄几句后,汪晋徽道:“不过是钱财纠纷,贾大人何以就亲自来了,让家人递了帖子也就是了。”
贾环闻言,道:“汪大人,我父亲为人最是严谨不过,便是自己打官司都要亲自过堂……才不会递什么帖子!汪大人要是以后接到什么帖子条子的,可千万不能信,一定是假冒的。”
贾政正要斥责贾环多嘴,却见汪晋徽微微皱眉,心中一凛,斥道:“环儿休要无礼!”又对汪大人语带歉意道:“犬儿被我惯坏了,不过他说的却是实话,朝廷自有法度,下官不才,却也知道要谨守己身,不敢妄为。”
汪晋徽脸上闪过复杂之色,却含笑道:“正当如此。”
因被告还未到,便招呼衙役搬了凳子给贾政坐下,贾政是官身,又是原告,当然不能让他跪着回话。
身为官身的原告到了,作为平民的被告倒迟迟不来,汪晋徽等了一阵,心中渐渐火起,他虽然也知道那作为被告的刘林后台极大但是他本身却不过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商人罢了,这般行径,也太过托大了。
只听外面有是几声激动的“来了来了”,汪晋徽面色一寒,冷冷看着门口,贾政也端坐不动。
只见一前一后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后面那个哈着腰,低着头,前面那个青年却像是进了自家的院子一般悠闲自在,只见他长身玉立,修眉入鬓,秀长的双目,勾起的眼角,微挑的长睫,墨色的眸子波光流转,凉薄润泽的红唇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好一个美人儿,只可惜这美人儿美的太过锋利了一些,那宛若天然含笑的眼中,眸子却是冰寒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带着居高临下的傲然和漫不经心,连那带笑的唇角也锋利如刀。
原端着架子的汪晋徽和贾政一看见他,忙站起来,正要行礼,那青年一抬手,道:“都免了,爷今天是来当被告来的!你们两个才是大爷。”
贾政和汪晋徽对望一眼,都露出苦笑来,这下,事情可闹大了……只不过汪晋徽的苦笑中带着一丝歉意,这位爷亲自来当被告,他就算想秉公处理只怕都不敢了,更别提偏向贾政了。
贾政苦笑中带着无奈,他打官司原就不是为了一定要赢,现在更是不敢赢了,但是只怕已经惹到这位爷了……听说这位爷可是出了名的心眼小,还不知道怎么善后呢!
贾环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人来头大的很,不过这次官司本来就是幌子,并不会朝死里得罪人,事后好生挽回也就是了,是以显出天真之态来,道:“父亲,这个就是黑了我们家银子的刘林吗?”
“环儿!”贾政喝道:“不许对九爷无礼!”
“不是吗?”贾环看了九爷一眼,道:“这位……九爷,你弄错了,我们没有告你呢!”
九爷冷冷梭了他一眼道:“刘林是爷的人,他的事就是爷的事。”
“可是……”贾环道:“那也要他先把你招出来,然后汪大人找你麻烦,你才能当被告的……是吧,汪大人?”
汪晋徽道:“按律来说,正是如此……不如九爷您先坐着听审?”不是他偏向贾家,而是正要让这位爷当被告的话,这案子也甭审了,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呢,不管结果如何,过场总是要走的啊。
九爷当然也不是真的来做被告来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也就够了,冷哼一声坐下,对仍恭立一旁的贾政道:“贾大人可真是出息啊,堂堂四品京官,为了几两银子把个小老百姓告上公堂,贾大人这下可真要千古留名了啊!”
贾政冷汗都出来了,道:“九爷取笑了。”
九爷一拍桌子:“谁给你玩笑!”
贾政心中一跳,贾环已经略略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反倒不怕了,老爷子家教严着呢!道:“那按九爷的意思,做官的遇上不平事,就不应该来衙门找个公道,反而该带了奴才、摆了官威,去将那人直接打一顿,然后自己拿着银子回家不成?”
九爷一噎,冷哼道:“贾政,你这儿子倒也伶牙俐齿的很,可惜太没规矩,爷说话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插嘴!”
贾环也冷哼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个什么爷?我还是三爷呢!”
九爷怒道:“贾政!”
贾政正要呵斥,一个沉稳清冷的声音响起:“环儿不许对你九哥无礼。”
“九哥?”贾环和九爷同声惊呼,然后对望一眼,一个冷哼一声,一个翘着鼻子做了个鬼脸,却又同声道:“四哥。”
汪晋徽见鬼似的望向贾政,却见他的脸上五颜六色的,比自己还难看,两人强打起精神和胤禛见了礼,再次坐下,胤禛才道:“环儿见过你九哥,他和你八哥关系最好。”这句话却不是说给贾环听的,不过是告诉胤禟,贾环和胤禩也是认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