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刘彻 第21章

  面对三堂会审的架势,刘彻故意什么也不说,先来一句:“儿臣知罪。”

  窦太后大恸,声音高了几度,可刘彻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喜极而泣。

  “孽障! ”景帝拍案而起。

  几乎同一时间,王皇后拦住求情。

  一个想打却打不了,一个不想打却必须打,一个想劝又劝不住,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父皇息怒。”刘彻不紧不慢地说道。

  息个大头鬼!“你可知自己犯了何罪?”

  “儿臣一时失察,轻视了兄长宁死不屈的气节,竟然买通狱卒,暗中要来刀笔,以死明志。都是儿臣的错,没有及时赶到,以致酿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你……”景帝也不知道该说自己儿子什么好了。长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太子去看他的时候殉节了,摆明了其中有蹊跷,但刘彻居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把罪名推脱得一干二净,可见其皮厚心黑,应该说不愧是刘家人吗?其实,自己挑皇帝的眼光还挺好的,是不?

  王皇后始终拿不定主意,先前还说得好好的,要放刘荣一马,怎么说变就变,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她只好以不变应万变,沉默着等待天子做出决定。

  “荣儿啊……”窦太后还哭。

  哭声将景帝闹得心烦,九五至尊的脾气一下子上来,怒喝一声,如苍龙啸海,周围顿时安静了。

  逝者已矣,皇家最不可能为了已经造成的损失而缅怀,沉浸在痛苦里,进而失去更多的东西。

  谁让他们的家业太大,一个走神,一个失误,牵扯的就是千万条性命。

  “还有多少人知晓?”景帝这么问,就已经说明他在盘算如何将这件弑兄案的恶劣影响压到最低了。

  刘彻心中复杂,一边为堂堂皇子性命之轻贱感到心寒,一边又为明君爹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而感激,他略低头,恭敬中掩藏住自己眼底的笑意。

  “有阿娇,儿臣伴读张汤,狱卒若干,还有太医令丞陈大人。”

  景帝疑惑道:“太医怎么会参与其中?”

  刘彻反问:“兄长流血不止,没有太医怎么医治?”

  父子俩互瞪了约半分钟,刘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荣儿现在如何?”

  原来没死!你认个P的罪!知不知道皇帝的心脏承受能力其实很弱的啊口胡!

  “伤势已经稳定,修养一段时日定然好转。”

  太子的回答掷地有声,老太太的脸上赤诚红绿青蓝紫各种颜色都变了一遍,最后定格为黑。

  “荣儿看着就是个有福的,感谢老天,保他平安无事。”王皇后彻底松了一口气,话里倒有几分真心实意。

  窦太后强笑:“那……实……在……是……太……好……了。”

  王皇后自告奋勇地扶着“高兴”得说不出话的婆婆去歇息,留下父子二人秉烛谈心。

  除了本人,谁也不知道这对龙父龙子商议了什么。

  临江王自杀未遂,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郅都还是受到了牵连,刘启最后决定,从轻发落,免他官职,特别安尉一番:爱卿这段时间辛苦了,先回老家休个假。

  瞧这一家子。

  刘彻颇为自嘲。

  郅都也不容易啊,人家辛辛苦苦替大汉打了不少工,杀了不少人,还是因为窦太后一句话就沦为无业游民。

  经此一役,母子俩更加亲近了,具体表现就是隔三差五地聚在一起商量给谁下套怎么下套谁来下套。

  王皇后是过来人,看着儿子心情低落,出言安慰:“总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陛下也是无奈之举。你也别放在心上,贬谪就是个障眼法,装个样子,待太后消了气,再启用就是了。”

  刘彻道:“消气?这要等到猴年马月。郅都杀气太重,结了不少仇家,若无官职傍身,恐怕会有不测。”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王皇后不愧当媳妇儿那么些年,想出一个暗度陈仓的主意对付婆婆:“不如让你父皇派人持节到郅都老家,以躲过太后的耳目。”

  景帝一听,大呼妙计,叫郅都不必回长安报到,直接取便道去上班。此上班地点,已经打点好了,相当隐蔽可靠:雁门太守!

  雁门,地处山西代县,山高太后远不说,还是汉匈边境,是匈奴长年观光旅游,顺便打劫抢人的理想场所。

  然而,人怕出名猪怕壮.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匈奴很快就听闻赴任雁门太守的是祸害了混混和皇子的硬汉,他们先是一愣,接着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喊:郅都来了,回家收衣服啊!

  传到长安,版本已经变成“郅都一出,谁与争锋”的江湖传奇。据说,匈奴骑兵哗啦啦啦啦如潮水一样退走,一时间汉匈边境上只余烟尘。为了应对大汉的守门恶神,匈奴摒弃仇恨组建同盟召开联合会议,商讨对汉策略,经过三天三夜的激烈讨论,终于整出了一个郅都的木偶像,命令所有战士对着它练习飞箭射杀。结果很遗憾,箭无虚弦的游牧民族,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射中!

  虽然无心插柳柳成荫,收到了震慑匈奴的奇效,可瞒天过海的计谋终究是败露了,婆媳关系一度陷入紧张。

  窦太后:我玩阴谋的时候,你丫还在地上打滚呢!

  王皇后:我玩阴谋的时候,你就要埋到地下去了!

  这种称谓里有个“后”字的女人最容易走极端。她要爱一个人,她肯定爱得惊天地,泣鬼神,山崩地裂犹痴心不改,化作幽魂也每晚抚琴,唱着“我的眼里只有你,没有他”。她要恨一个人,她肯定恨得啖其肉,食其骨,烧成灰烬还要把骨灰吃掉,每天饭前来一勺,营养又低卡。

  当这对婆媳开始为了各自的儿子互掐的时候,大汉朝,乃,再也别想平静了。

  第三十二章 结伴而行

  “厌次便在那个方向?”

  刘彻手执马鞭,遥指古道尽头,风吹得锦衣猎猎作响,道不尽的潇洒快意。

  “九哥,一刻前我们刚出了长安城,可你已经是第三回问了。”李陵哭丧着脸,这次私逃出宫绝不会善了,没个把月绝对回不去……可叹别人还诧异李将军府外为什么总能看到一个卖藤条的老头。

  刘彻“嘿”了一声,扬鞭催马,马儿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战马奇缺,代步工具多为牛羊,平时顶多在学骑射的时候跨着马跑上两步,哪有这样毫无顾忌过?

  “九哥,等等我! ”牢记自己护卫之责的李陵扬鞭,却被张汤制止。

  “就一条官道,还能走丢不成?”张汤冷冷道,“行刺之人必定以为太子娇生惯养,不堪旅途劳顿,坐于马车之中。你紧跟着太子,露了真实身份,反而不妙。”

  他身为文职人员,却也骑马而行,毕竟受些皮肉之苦,也总比被箭雨扎成刺猬好一些。随时做好战略性转移的准备。自己细皮嫩肉的,万一伤到了手指,怎么替大汉编纂新律法压倒邪恶?

  李陵顺着目光向后望去,灌夫正驾着马车,郭舍人在旁边端茶递水剥瓜子,好不惬意。

  “放心吧,老灌我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被端茶递水剥瓜子的灌夫信誓旦旦。

  李陵还来不及松口气,便听灌夫道:“一有异动就会带他跳车,保管爱哭鬼一根毫毛都伤不了。”

  李陵:宾语错了啊喂!你不知道为人臣子的应该舍小家为大家的么?这种你侬我侬新婚度蜜月的氛围是怎么回事?你的主子是一直跑到前面去的那位,而不是身边这只动不动就红眼睛的黑兔子!

  心力交瘁的李陵目光紧紧锁定前方,生怕太子会一不留神穿到马蹄子下面去。

  要是韩嫣在就好了,所有雄性在绝色面前,都会收敛其恶劣不堪的本性。李陵忍不住这么想。

  他是个藏不住话的,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韩嫣怎么不来?”

  “他毕竟是侯爷之子,诱惑太子出京,要是怪罪起来,牵连甚大。”张汤回答,潜含义就是:这回跟太子出来的,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二愣子,就是想满门抄斩也连累不了几个的光棍。

  李陵大叫糟糕:“我叔叔怎么办?”

  “根据汉律,罪不至死。”张汤用看法盲的视线打量李陵,叙述事实的声音平静无波:“况且从发现太子出走到立案侦查,再罗织罪名,最后判刑问斩,也要花上不少的时间,足够你回京为他守灵了。”

  李陵的脸色越来越白,勒马便要回去。

  “张汤你别逗他,咱叔叔顶多受点牢狱之灾。”

  “这也不行!我不想出门玩了。而且,什么咱叔叔?我叔叔就是我叔叔,和你没关系! ”李陵其实你是叔控对吧?

  “你们怎么这么慢。”刘彻在前面等了等,迟迟不见人来,又策马奔回,听见他们的对话,解释了一番。

  “李广老将军领兵在外,有此威慑,太后就算想对你叔叔下杀手,也要忌惮三分。不过,除去兵权软禁却是免不了的。老张已经在狱中打点好,断不会委屈了他。”

  得了太子的保证,李陵终于放了心,他不解地问:“九哥,我们到底去厌次做什么?你看了老灌给你的传书,就立刻要我们准备动身。”

  “如果是为了寻访美人,那么罪加一等。”张汤提醒众人,他还留着所有人的犯罪档案呢。

  刘彻故作神秘地笑了:“到了就知道了。”

  深情的目光望着前方,有种幸福就在不远处的陶醉感。

  黄瓜,我来了哟!

  注:此黄瓜乃和谐基本义,和“被又湿又热的感觉包裹住”、“下面的小嘴将其完全吞没”这种语境里的黄瓜南辕北辙。特此声明。

  道一句,小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说一声,多少年的寻觅多少次的期盼终于有了回报,涕泪涟涟,老天有眼。

  刘彻到现在还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仿若梦境。

  因为,他,终于找到属于他的黄瓜,啊呸、张骞了。

  日后,能够填满刘彻空虚的身心的,不仅仅是黄瓜,还有胡萝卜、葡萄、胡桃、大蒜、石榴(这个好像大了点,塞不进去)……总之,有了出使西域总会带点土特产回来的张骞,老百姓的日子就红火了滋润了奔小康了。

  离京的第一天安然无事,一行人避开了驿馆,在一处农家用饭。

  在景帝休养生息的英明国策下,谷粮满仓,老百姓想饿死都难,餐桌上也算丰盛。

  一大锅滚烫的鸡汤,把事先烙好的馍馍撕成小块,涮着吃,旁边还有纯绿色无公害的土鸡蛋和几道清爽配菜。

  老农絮絮叨叨地介绍:“去年冬天收的白菜,大部分卖了,剩下的全放到大缸里,几个小子进去踩了一整天,总算腌好了。”

  “有酱油吗?”灌夫习惯了重口味,一下子没有还真是不习惯。

  “有有。”老农连忙应道,招呼着老伴盛了一碟子,他家离官道很近,时常有客商小贩路过,歇歇脚或者讨口水喝。“味道好,还便宜,一罐省着点能用一个多月。”

  五人对视一眼,随着淳朴的农户笑了。

  老农有三个儿子,大儿子陪媳妇回娘家,二儿子进城讨生活,家中只剩下十二三岁的小儿子,正好空出两间屋子,五个人住还是挤了些。

  本来说是去邻居家借一间,可老灌要和郭兔子在一起,郭兔子要伺候九哥,九哥想一个人睡,李陵说打死也不能让九哥离开自己的视线,张汤表示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需要大家的爱护……

  于是,明明有两间房,偏要像乘坐北京巴士一样挤在一个屋。

  刘彻在最中间,左手被郭兔子抱住,右手被李陵压着,扭头能看见张汤闭着眼睛时仍然嘴角下挂的睡颜,耳边是老灌音量不致于把睡着的人吵醒却足以让清醒的人睡不着的鼾声。

  皇帝么,不管是夜夜笙歌的昏君还是勤于办公的明君,本来就是一项熬夜早起经常失眠的职业,趁早习惯也好。

  黑暗中盯着房梁的刘彻自我安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想些拥有三宫六院的皇帝晚上该做的事儿吧。

  刘彻的呼吸急促起来:这么多人在,是不是不大方便?哎,不管了!被发现就被发现吧!

  ……等等,明明在罗织阴谋,脸热个什么劲?

  刘彻调整了一下姿势,清理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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