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刘彻 第56章

  “这……即便天子不在长安,我们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你莫要忘记梁王的教训,当年太子远至厌次,一路遭梁王围追堵截,还不是照样平安无事地回了长安,当上了皇帝?你再看看厌次侯是什么下场?命丧黄泉,遇刺之案不了了之,杀害其子刘义的凶手,如今嫁入将门,李家倍受宠信!”淮安王皱眉道,一字一句充满杀机。

  “如今匈奴大军南下,刘彻的精兵强将也已经上阵,长安城守备空虚,若我们派刺客取了刘彻的项上人头,再以勤王之名包围京师,天下唾手可得。待刘彻大胜而归,民心所向,再无我们立足之地!”刘陵的语气一句比一句急切,“机不可失啊,父王!”

  “陵儿,父王韬光养晦数十年,绝不做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梁王之流,若是图谋败露,事机不成,恐怕连眼前的地位都保不住。”

  “父王!”

  “好了,你小小年纪,又身为女流,怎么全是造反的念头?”

  刘安还是无法决断,将刘陵打发出去:“你的心思父王明白,刺客还是照样要派出去,只是起兵一事还要缓缓,待父王慎重考虑之后,再做定夺。”

  刘陵气呼呼地离开,当今皇帝即位才多久,就搞出那么多事,又是招纳贤才又是分科取士,等他收买人心站稳了脚跟,父王再想出头可就就难了!

  这种“我们都同姓一个刘,都是汉高祖皇帝的子孙,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俯首称臣伏低做小?!”不甘命运勇于反抗的精神,如果放在红岩小说里,是饱受封建思想压迫的劳动妇女振臂一呼,是东方出了个毛润之是党的光辉照万代;若是在宫斗宅斗的台言里,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妾之女上蹿下跳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当成一家主母的励志剧,是庶女生存攻略是一女功成万颜枯。然而,她偏偏生在基情遍地的世界里,生不逢时,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有杯具。

  刘陵满怀心事,正好被迎面而来的将军撞了个满怀。撞得晕头转向的刘陵当即喝道:“找死!”

  对方一张英气勃勃的脸,看见刘陵发怒,也不害怕,将她扶起来,笑问:“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惹我的郡主生气?”

  刘陵一见他,立刻展颜笑了,雷雨天突然变成晴空万里。

  “还不是你们这些臭男人?”

  “你告诉我是谁,我帮你揍他!”

  刘陵见雷蒙步履匆匆,应该是有要紧事向父王禀告,再加上心情不好,便没有与他像往日那么逗趣。她说:“别玩笑了,你找父王有什么事?”

  “我是来找你的。”雷蒙想到什么,脸上顿时没了笑意:“新来的那个东方朔……真是你未来夫婿?”

  刘陵脸一僵,但她很快就恢复正常,父王手上就雷被这一员大将,围攻长安还要指望他呢!可东方朔又有未卜先知之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们一武一文,刘陵都不好得罪。

  刘陵四处留情,对付醋坛子的手段可谓熟稔,俏丽的脸上渐渐笼上忧思,她轻叹一声:“陛下赐婚,圣旨就在路上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么说,是真的了?”

  那声叹息重重地落在将军的心上,雷被瞪着双目,眼底露出一丝杀机:“我立刻杀了他!”

  “你杀他有什么用?要是陛下怪罪起来,且不说你的大好前程,就是性命也要无辜断送!”刘陵连忙拉住他。

  雷被不屑哼道:“区区一介平民,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就说是不幸遭了匪患,推脱干净就是。”

  “不成!”刘陵没想到这个愣头愣脑的将军发起狠来会连圣旨都不顾。

  “你怎么老护着他?是不是对他动心了?从长安回来,你就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那个东方朔能有什么能耐?教你什么旧情都不顾光念着他!!”

  刘陵被气得说不出话,眼泪堪堪掉下来。

  雷被立刻僵住了:“哎哎哎——”没等刘陵怪罪,他就自己先认起罪来:“是我胡言乱语无理取闹,你别当真……”

  “他毕竟是陛下放到淮南的耳目,要是突然暴死,龙颜震怒追查起来,就是我父王也要收到牵连,我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危么?而你却……”无语泪流。

  被刘陵的氯化钠溶液一洗,炸毛暴走的雷被终于冷静下来,心有不甘地离开。回到军营,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去王府所要禀告之事,士兵抓住两个形迹可疑之人,他们到处打探东方朔的消息,雷被只是在恋爱上是笨蛋,知道东方朔身份特殊,很受淮南王器重,只是白天光顾着吃醋,没有详细审问就去找刘陵了。

  “将军,那二人该如何处置?”

  雷被看了看天色,现在再去禀告已经来不及,只能明日再说。他想了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皇帝派来的情敌多了解一些没有坏处,传令:“将他们带上来。”

  刘彻和小司马被扣留的时候都很合作,没有捆绑也没有挨打,他扫视周围,没有发现自家亲戚的倩影,心中稍定。

  “草民司马懿,这是舍弟迁,途径贵地,不知何处得罪了将军,还望将军海涵。”刘彻穿上马甲,毫无心理障碍地躬身行礼。小司马低头,始终不语。

  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彻那一脸镇定的微笑不似奸细,雷被沉声问道:“你们兄弟二人来淮南作甚?”

  刘彻沿途一直循规蹈矩,被士兵拿下的时候正在打听东方朔的住处,他料想是因此惹来猜疑。

  “回将军,草民是来寻人的。”

  “可是东方朔?”

  “莫非将军认得此人?!”

  岂止认识。雷被脸色阴沉:“莫非你们与他是亲友?”仿佛只要刘彻一点头,下一秒就会一剑穿喉。

  刘彻心思急转,看着雷被那种好感度明显为负的脸,连忙矢口否认:“怎么会,我们是来讨债的。”

  “哦?”

  “将军有所不知,我们与那东方朔自厌次相识,见他落魄,好心收留,不料他狼子野心,骗走家财不说,还将我兄弟二人扫地出门,在城中招摇撞骗,乡民无知,以为天眼神算,以致他声名远播。”

  “岂有此理!”雷被拍案而起。他本就对神叨叨的江湖术士没有好感,对弃太皇太后改投淮南王的东方朔有所怀疑,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重大的隐情。“陛下怎会下旨命郡主下嫁?”

  刘彻皱眉,与小司马对视,自己什么时候下过那样的旨意,莫非是自己有个孪生兄弟?

  “我们刚从长安来,从未听过这样的传闻。”

  “此话当真?”雷被大喜。

  刘彻手指指天赌誓道:“我们兄弟从厌次追到长安,又从长安追至淮南,一路颠沛流离,就为戳穿他欺世盗名的骗局!他的品行作为如何不清楚?”刘彻恣意诋毁东方朔的名声,雷被听得连连点头,摩拳擦掌,欲到淮南王面前揭穿他的面具。

  “将军且慢,听我一言,东方朔为人狡诈,连当今太皇太后都受其蒙蔽,更何况淮南王乎?定是他妖言惑众,骗取王爷与郡主信任,我们空有人证,却始终抓不到他的把柄,还被无知的乡民当做骗子宵小,人人喊打。”

  雷被听了唏嘘不已,拍肩安慰:“司马兄可有妙计助我?”

  刘彻再接再励,凑到雷被耳边,压低声音:“将军可让我们见上一面,他若见到我,定然心虚,自乱阵脚,只要他露出破绽,我们便可将他一举拿下!只是在此之前,务必要对他人保密,以免打草惊蛇,被他反咬一口,坏了大事。”

  雷被与刘彻一拍即合,满口应诺,哥俩好地将刘彻拜为上宾,几杯酒下肚,大诉有情人难成眷属之苦。

  第七十三章 对门房客

  从早上起,东方朔的眼皮一直在跳,一直在跳。

  除了不小心把少年天子吃掉并且还没有立刻被千刀万剐那次,像这么剧烈的跳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他应该一下子跳起来两拳把自己打飞三脚使东方家绝后让自己四脚朝天五马分尸六亲无靠七死八活九回肠断才对。

  东方朔一边为自己的人品与学识齐高感到骄傲,一边为自己还能活到现在而诧异,不应该这么走运的。

  他兜起袖子,看向窗外,今天天色不大好,阴沉沉的,似要下雨,让人提心吊胆,迟疑着该不该出门或者出门要不要批蓑衣,却偏偏迟迟不下雨,不带雨具觉得冒险,带上又觉得麻烦,让人陷入举棋不定的拖拉迟疑当中。

  天意弄人。

  好在自己无需出门。

  仰头,东方朔自嘲地想着。

  虽然表面上作为淮南王的宾客,可他却坚持住在馆驿,刘陵狡诈多疑,自己的人身自由受到限制再所难免。

  听见脚步声,东方朔诧异地扭头,理了理衣衫。

  仆人以为他喜好清静,鲜少打扰,即便送饭端盘也是轻手轻脚,有时见他紧闭房门,还会把食盒放在门口,任他自取。除了刘陵以外,基本上无人拜访。

  东方朔打起精神,应门。

  “雷将军?”门在他手上渐渐打开,将新一天新气象展现在他面前。

  东方朔的视线扫到雷被身后,立刻从世外高人云淡风轻的范儿跌成囧人囧事哑口无言状。

  “东方先生,你印堂发暗,两眼发直,久居淮南,恐怕凶多吉少啊。”

  只一眼,刘彻觉得一路车马劳顿星夜兼程风餐露宿都有了回报。

  灭哈哈哈~东方朔,你丫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雷被见东方朔一脸难以控制的震惊,以为是他乡遇故知——债主的真实情景再现,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消失,顿时神清气爽。

  东方朔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疏离而淡漠地问道:“这两位是……”

  雷被冷冷一笑,他揽住刘彻的肩膀,刘彻猝不及防,脑袋立刻被直爽的男子压到对方的胸膛上,嘴角抽了抽。

  尼玛这哪里是小鸟依人?!尼玛这就是小鸟依人!!

  雷被亲切地说:“我的远方表亲,在家乡被恶人欺凌,来淮南投奔我来了。”视线里明确表示着“以后他由我罩着了”的意思。

  东方朔镇定自若地微笑:“恭喜将军,家人团聚。”

  “你……”雷被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从东方朔的最初反应来看,他明明认识司马兄弟二人,却还要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来,真的很让人血脉贲张把他打成饺子馅的冲动。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刘彻抢先说道,以免雷被冲动之下叫嚷起来致于穿帮,他向雷被使了一个眼色,要他稍安勿躁。

  再转头去看东方朔时,对方又兜起了袖子。

  东方朔的修养很好,在大多数时候都不动声色,脾气温和,即便被人骂作江湖骗子也能笑脸相对,至于背地里如何使绊子,又是另一回事了。表面上看,绝对是一个正人君子。因为无论对方再怎么无情再怎么无耻再怎么无理取闹,东方朔都不会秽语骂人,也不会掳袖施暴,顶多用肢体语言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和抵触。

  每次他把手笼进宽大的袖子里,交叠着摆在身前,就说明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而此时他的嘴唇弯曲的弧度越大,说明不悦的等级越高,脑袋里盘算秋后算账的可能性也越大。

  刘彻瞅了瞅东方朔45度向上倾斜处于爆发边缘的嘴角,见好就收。

  “雷大哥,你不是还要领我们至卧房吗?”刘彻勉励挣扎,终于站直身体,与亲切的雷被保持距离,东方朔的假笑终于收敛了一些,看着不那么瘆人了。

  “叨扰先生了。”

  雷被安排的厢房,就在东方朔正对面,双方打开窗子,对方在做什么,几乎可以一览无余。

  刘彻将门窗都关上。

  雷被不解地问:“你怎么拦着我?我们大可以拆穿他的阴谋! ”

  “小不忍则乱大谋。”

  刘彻故作悲哀地叹气:“将军你宅心仁厚,从来没有和那厮打过交道,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只是他狡猾多疑,屡屡从我手上逃脱,此次必须一击而中,不给他一丝逃跑的机会!否则,不知道还会有多少良善遭他毒手……”

  “没错!要让他在郡主的面前现出原形! ”雷被干劲十足,满怀打倒小三之后双宿双飞的憧憬。

  刘彻又叮嘱道:“事成之前,还请将军多加担待。”

  “司马兄远见卓识,若来军中发展,必然闯出一番事业。”雷被热情相邀,刘彻有意逢迎,自然满口答应,掰了网络上真的假的实的虚的追女技巧,听上去头头是道,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周围雄性恋爱经验为零的雷被对刘彻好感度大增,若非他身负要职,晚上必须宿留军中,今夜与刘彻抵足而眠都有可能。

  望着雷被一头扎进刘陵欲望水里浮不上来的背影,刘彻有些恍惚,谁都有令自己头疼脑热束手无策的人,所以他无法对雷被的盲目痴情评论什么。

  明知道那人就在对面,几步的距离,眨眼便能走到。却又如何也迈不动脚步,近乡情更怯,这句话似乎也能用在人身上。

  刘彻在屋外伫立良久,茫然地看着对面明亮的灯火,似乎在等对方听见自己的心声打开窗户,迟迟不见动静,若有所失地回到屋里,缓缓关上房门。

  我都追到这里了,你就不能主动一点?!

  自长安一路到淮南都没有露面的矜持,突然浮出了水面。

  小司马从梁上探出头,猫眼里饱含不信任,他伸手一指,谴责道;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深宫秘闻对不对?那不过是你骗我离开长安的借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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