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闻此嗓音,步子一顿,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他本不想无端惹麻烦,可这麻烦偏偏惹上他。虽说那声音哭得万分凄惨,可他还是听得分明,那嗓音分明就是叶辉那小祸头子的。他早知这叶辉总有一日会闯祸,却不知恰好让他撞上了。若说他人池清还能袖手旁边,可自己的学生要让人剁了手他还袖手旁边的话,那当真是枉为人师了,毕竟以那刘胜的性子确实会做出那般事。无奈朝东方不败一笑,道:“抱歉,这饭怕是要晚些用了。”
东方不败挑了挑眉,淡声道:“无妨。”暗忖着这文弱书生连自己都无法自保,却还想着护学生,当真可笑。可他若真要管这趟闲事也无妨,毕竟解决那几个杂碎对他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刘胜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站在边上,那绣金长袍的袖口处沾着一块暗红,地上掉着根糖葫芦,怕是叶辉那小家伙拿着冰糖葫芦之时不小心撞了上去。而那小家伙此时正可怜兮兮的站在边上揉眼睛哭,浑身抖得厉害,边哭还不忘哀求道:“刘少爷,求求你不要剁了我的手,那银子我一定会让我爹还的……呜呜呜……”
附近的百姓连都凑热闹都离得远远的,深怕这祸端殃及自己。池清举步上前行至叶辉面前,揉了揉叶辉的头,安慰道:“好了,别哭了。”
叶辉正慌神,抬头瞧见池清,立时像是见了救星似地,一把抱住了他,浑身颤得厉害,哭道:“先生你救我,我不想被剁手,呜呜……你要救我……”
池清瞧着叶辉这副模样,竟不厚道地有些解气,毕竟那小祸头子三天两头的给自己惹祸,今日哭成了这般委实难得。
东方不败让池清牵着站在边上,不禁敛眉,心下有些不悦。
刘胜见霍然冒出了这么一个人,叶辉还直抱着他喊先生,厌烦道:“你个穷书生边上站去,本少爷的事和你无关,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本少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叶辉埋在池清怀里死命不肯撒手,池清无奈道:“好了,别哭了,你哭得先生的头都疼了。”说罢,噙笑朝那刘胜道:“小生早闻刘员外为人温良恭俭,想必他的公子亦是宽宏大量。”
刘胜不耐地挥了挥手,道:“别和本少爷说这些好听话,本少爷不好这口,要么你替他拿出五十两,要么闪边站。”他刘胜臭名昭著的名声他自己清楚,用不着这个人来说好听话。
池清闻言,只得进入正题。“孩子家只是普通农户,这五十两抵得上他家一年开销。可这毕竟是他自己闯下祸端,弄脏了刘少爷的衣裳这五十两定是要赔的,只望刘少爷宽宏两日。两日后,小生定亲自带着五十两上刘府交到刘少爷手中,如何?”
“不行!本少爷今日就要,要么五十两,要么一条手,今日定给本少爷留下一样。”刘胜半步不肯让。他本就不在乎那些银子,只是日子过得无聊而已,好不容易找到个送上门来的乐子,岂能轻易放手?瞧了眼池清边上的东方不败,啧啧,瞧那模样生的,唇红齿白,比自家几个暖床的小妾还美。再加上那清冷的模样,勾得人心里痒痒地。不由摸着下巴猥琐调笑道:“其实呢,本少爷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不如给你们第三条路,留下这小娘子,本少爷就放你们走,这五十两也不要了,怎么样?”
东方不败瞧着刘胜那露骨的眼神,只觉得心间龌龊至极。他原只想在边上瞧他如何解决而已,既然这人主动惹上了他,那他送他送一程也不冤了。从池清手中抽出手,指尖银光闪现。
池清察觉东方不败抽回手,心中隐隐不祥,回头见他眸色寒极,即刻又将他握了住,朝他摇了摇头。虽说这刘胜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可他此时死了定然与他们脱不了关系。这并非江湖,出了人命官府定会介入,他避官府而不及,又怎会主动送上门去?
东方不败瞧见池清劝诫的目光,心中不悦面上未露半分,默不作声地收起手中绣花针。
池清收回目光望向刘胜,仍是嘴角那副噙笑的模样。“既然小生今日取不出这五十两银子,不如刘少爷便先将叶辉这条手臂取去吧。只是他日小生定用双倍的银子上刘府取回,还请刘少爷代为保管,届时替他安上!”
还未等叶辉反应过来,便听刘胜荒谬笑道:“你个穷酸书生书读多了,连脑袋瓜子也傻了不成?断了的手如何能接回去?你倒是接给本少爷看看!”
池清未怒反笑,“小生自是没这个本事,只是上当铺典当尚是可典可赎,为何到了刘少爷您这却是有去无回?小生倒是要上刘府找刘老爷问个理去。”这刘胜平日如此猖狂不过是仗着有几个家丁傍身,无人敢向他爹告状罢了!这刘老爷平日虽少管教这刘胜,可如今都猖狂到了要剁人家孩童的手,难不成还放着不管?若是如此,他便担不上温良恭俭这四字!
刘胜闻言顿时怒不可言:“你别以为你搬出我爹本少爷便会怕了你,今日这五十两你们不拿出来便得……”
刘胜说至一半霍然从旁走出一男子,相貌普通,却是锦服长袍,身形不凡。只见他上前行至刘胜面前,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摆到刘胜眼前,道:“一百两,在下替那位公子付了。”一百两,抵得上他身上十件衣裳了。
刘胜瞧见眼前的男子,猖狂道:“你同这穷书生是何关系,凭甚么替他付了?”
“与你何干?”男子拎着手中银票盯着刘胜,面无表情,锐眼如鹰。
刘胜虽祸害乡里,却是是识相的主,见他身上配着刀,怕是江湖中人。这种人杀人不眨眼,他身边几个家丁根本不顶用,便退让道:“既然你替他们付了,今日的事就那么算了。”说罢,扯过男子手中的银子,瞪了池清和叶辉一眼,领着几个家丁走了。
男子见刘胜走了,回身朝池清拱手道:“在下玄武,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池清回以一礼,谦笑道:“小生名唤池清,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他日定将银两凑齐还与公子。”
男子闻言,一直正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个浅笑,道:“公子同在下要寻的人恰好一个姓氏,当真是巧了。”
池清敷衍笑道:“那小生祝公子早日寻到你要找的人。”说罢,回身揉了揉叶辉的头,道:“好了,没事了,快些回去,莫惹是非了。”
叶辉乖乖地从池清怀中抬起头,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后道:“是,学生谨记。”
他今日本是想买根冰糖葫芦哄小红开心的,谁知半路遇着了刘胜那恶棍,差点连手臂都丢了,不由后怕地揉了揉臂上的鸡皮疙瘩。若不是先生出手相助,他这条胳膊可就废了。想至此不由觉得先生千好万好,回过头朝着池清喊了句:“谢谢先生,我往后再也不给你惹祸了!”
池清闻言不禁失笑,忽视面前站着的人,回身朝东方不败道:“可是饿了?我们快些找家饭馆用午饭吧。”说罢,拉着东方不败边走。
东方不败瞥了眼男子腰间的配刀,心中冷笑一声,来头倒是不小。手中温暖依旧,可身边那人却教他越发不敢信了……
第15章 恶人磨
入夜后,池清一人躺在被褥上辗转难眠。
若说前几日乐先生令冬芳代为转告京城高官寻找一书生之时他还心存侥幸,那今日中途冒出的那个男子已足够教他确定,他们要寻找的那书生便是他。
原先这些事对他而言不过是顺其自然,这些年流落在外,再差也不会比那会更差。可如今却是万万不能,他与冬芳之间的事还未定下,若中途再冒出这些个是是非非,他实在无法确定冬芳是否还愿同他在一起。毕竟他的性子太冷,相处不足半月便要教他倾心委实太难。原先他们有得是时日慢慢磨,他也愿意慢慢等,可如今怕是来不及了……
烦躁起身,行至东方不败房门前,伫立半响,敲了门。
屋内寂静一片。
池清心中纳闷,以冬芳的警觉性,怎会睡得如此之沉?当即又敲了两声,屋中仍是寂静一片。
“冬芳,睡了么?”池清不由出声询问道。
屋中仍是毫无回应,池清心中一悬,脑中霍然冒出个念头,再也不顾得其他,伸手推开了房门。屋子并未上栓,房门一推便开,池清借着清辉月光,瞧见屋中空无一人,连被褥也叠的整整齐齐。赶忙出屋寻觅,庖厨,侧屋、教室,无一遗漏,甚至于私塾外都瞧过了,还是未找着那熟悉的身影。暗忖他在这村中未有其他熟人,深夜不在屋中还能去哪?难不成……
心中一寒,冬芳来历本就蹊跷,不知从何天降般地出现在小镇。若他故意离去,他定然无处寻觅。越想心中越是焦急,竭力使自己细想今日是否有惹得他不悦之处。可饶是想破了脑袋也未想出自己有何过失,除了上街摊了一场麻烦,可那时他明明不甚在意。至于自己那烂摊子,连他自己都未理清楚,冬芳更是无从知晓。即是如此,他定然不会无故离去,指不定只是出去走走。
这般作想,心下便静了许多。他贸贸然出去,定不记得多穿件衣裳。匆忙从屋中取过一件衣衫,正想出私塾去寻。谁知方走至院落,一人便从天而降飘至他跟前,翩若惊鸿,婉如游龙。
“你方才上哪儿去了?”池清瞧见他,不由松了口气,出声嗔怪道。
“出去走走。”东方不败淡声道。
池清无可奈何地将手中衣裳披在他身上,叮嘱道:“夜里凉,记得下回别再乱跑。”他们这种武林高手自不是他这普通人能理解的,夜里处飘来飘去作天外飞仙指不定是他个人癖好,他亦无权干涉。
东方不败瞥了眼身上的衣裳,应了一声,淡声道:“我先回屋睡了。”说罢,也不等池清回应,转身便朝自己屋子走去。留得池清一人站在原地,神情不解。
池清对这些敏感得很,若说冬芳平日里待他有些淡漠,那今日便是平添了几分凉薄之色。可他方才不过是出去了会,为何回来便变了色?难不成是遇着了甚么事?
可任凭池清想破了脑袋也寻不出个缘由,不由暗叹,人心果真如同海底针,教人捉摸不透。走至厨房取过那坛子酒,正想倒上一壶,掂量着分量不对。他昨日不过是倒了一小壶,怎的今日像是少了不少。私塾中也就那么些个人,孩童定然不会偷喝,那这酒除了他便只有一人会动。想至此,不由失笑,方才的不郁之色也不翼而飞。从酒坛中倒了一小壶酣畅饮过,回了房。
东方不败立于桌前,淡漠地望着手中那张纸条,上边赫然写着五个字——柳生镇池清今日在市集遇着的那个男子,虽是一袭常服,手中握着的却是绣春刀。他若不知那绣春刀乃是当朝锦衣卫随身佩刀,岂不白活了一辈子?且照着今日的情形来看,那男子不但主动替池清解决麻烦态度亦是如此恭敬,定不是他们要缉捕的朝廷叛臣。既是如此,那池清究竟是何来头,竟能教皇帝出动锦衣卫寻觅?且瞧着他的态度来瞧,定是不愿同他们回去,那他将自己困在身边,又是何意?
取下披在肩头的青衫轻轻摩挲,再普通不过的布料,尚残留着那人身上独有的书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