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想了想,道:“赶回去罢,此处离咱们府上也不远了,我随意走走,也就回了。”
将下人打发走后,贾琏顿时觉得自在多了,这一条街热闹非凡,叫卖声络绎不绝,贾琏身上是揣着银子出来的,虽然不算不上多,买些零碎杂物却也足够了。他走走停停,见着什么都觉得新鲜,绣了荷花的扇面儿,花花绿绿的虎头枕,五彩绘锦的璎珞穗子,还有精巧玲珑的烧瓷娃娃,无一不讨人喜欢。
贾琏挑了虎头虎脑的瓷阿福,又选了两条颜色鲜亮的璎珞流苏,想想今日兴许就能见着巧儿,他这老爹也不是原装的,如今也算是头一遭见面了,总该备些见面礼才是。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爱些什么,他也不甚清楚,只能瞧着喜人的便捎回府去。
贾琏正在一个摊子前头挑着线绒花儿的时候,突然肩膀给人轻轻拍了一下,身后传来声音,“贾兄?”
他听着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却记不起是哪一位了,回过身去一瞧,贾琏的手忍不住又抖了一下,连忙恭谨的喊了一声,“十三爷。”
胤祥似乎脾性很好,笑着点了点头,道:“不必拘礼,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实在巧的很了。”他瞟到贾琏手中的绒花,问道,“贾兄这是在为家眷挑选?”
贾琏这才发觉自个儿手中还捏着那朵粉嘟嘟的花,忙笑道:“是给小女选的,也不知小闺女家的爱些什么,胡乱选选罢了。”
胤祥点了点头,“贾兄对令千金倒很是上心。”
贾琏取出铜板付了帐,又同胤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让十三爷见笑了。”
胤祥挥一挥手,同他一起向前缓缓走了两步,道:“不会,只不过先前听闻过些许有关贾兄之事,如今一见,方知旁人所言实在不可尽信。”
贾琏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就他先前的性子,在外头的名声必定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只是却仍佯装讶异问道:“恕下官冒昧,不知是何言语?”
胤祥微微蹙眉,摇头道:“没有什么,不过是些风言风语罢了,贾兄出门怎么也没带几个小厮跟着?”
贾琏忙道:“原是跟着的,只不过坐那马车坐的有些腻烦了,想着下来走走,便将他们先打发了回去。”他心中想着,这位十三阿哥怎么还跟他聊起天了,要知道伴君如伴虎,眼前这位虽然不是大老虎,好歹也是只小老虎啊。
说多错多,倘若一会儿一个不当心说错了什么话,那保不齐可就是吵架灭门的罪过。
胤祥见他这幅拘束的模样,也只不过微微一哂,随口道:“贾兄可用过饭了么?我正巧在前头订了一处位子,一起如何?”
贾琏心里头咯噔一下,只得笑道:“得蒙十三爷相邀,实乃下官无上之幸。”
胤祥笑了笑,便吩咐身后之人接过贾琏手中的东西,与他一前一后的走着,时不时问上两句府中之事,贾琏没答一句都要在脑中过上十遍八遍,生怕答出纰漏来。
“这儿的菜色虽算不得上佳,却贵在清淡可口,贾兄不必拘谨,随意即可。”
贾琏颤颤巍巍的接过胤祥递过来的木筷,干笑了两声,心想,我可不是宝玉,见了谁也不知分个高低上下的,你现在让我随意,我若真随意了,那岂不是连规矩都没了?
他虽然不是古人,却深知古代的等级森严,逾矩二字,便是个十分严重的过错。
唉,活在现代的时候,总觉得社会主义没什么好的,现在回到这个时候才无比的怀念起那个言论自由的年代。虽说二十一世纪也算不上什么人人平等,可是起码不会因为你随意的作首诗、说句话就把你关到大牢里去。
“好端端的,怎么叹上气了?是因着菜色不可口,还是因着同我一处用饭心里头不快?”
贾琏听他一问,浑身都打了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的叹了气出来,连忙道:“下官岂敢,只不过是近日府上要修缮园子,琐碎事务甚多,这才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罢了。”
胤祥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是为了贤妃省亲之事?”
贾琏恭恭敬敬道:“正是。”
胤祥笑道:“原来是贾兄统筹此事,其实这园子倒也不急在一时,纵是现在奏本呈上,只怕也要等到来年才成了。”
贾琏闻言不禁问道:“十三爷的意思是?”
胤祥道:“不妨给贾兄透个风声,下月皇阿玛只怕要巡幸五台山,这些事情想必是都顾及不上了。贾兄放宽了心慢慢打理便是,说起来,贵府想修出个何种模样的园子来?我听闻那周大人和曹大人府上,弄得可是十足的穷奢极丽呢。”
贾琏斟酌了一番措辞,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下官以为,这省亲一事乃是圣上眷顾,合府皆是感激圣恩,规制上头,却不敢修的过于富华了。说来惭愧,下官府上家眷众多,其中又以不思劳作者为多,银两上头,实在不敢去和那两位大人相较。”
胤祥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托起酒盅抿了一口,道:“贾兄心直口快,倒是个爽直之人。”
贾琏低首道:“下官不敢欺瞒十三爷。”
“嗳,简素些也是好事,如今国库也很是吃紧呢。”胤祥笑着瞟了贾琏一眼,“皇阿玛也一贯不喜那些铺张之事。”
听了这话,贾琏心里更是放心,忙又自谦了几句,又听胤祥问起他家中妻妾之事,王熙凤的泼辣名声广传于外,贾琏也不由有些尴尬,只笑道:“家中并无妾室,只有一发妻而已。”
胤祥扬眉道:“瞧不出贾兄还是个痴情种子。”
贾琏苦笑,佯作一副家有悍妻苦不堪言的模样道:“十三爷莫要打趣下官了。”
胤祥哈哈大笑,二人又喝了几盅酒水下去,贾琏突然想起了另一桩事,眸子一转,将脑子中的主意牢牢记在了心里。
此后胤祥又将话头引到了词曲上头,贾琏是当真不擅此道,正要岔开话儿去,却听见有人喊了胤祥一声,“十三弟,怎么这样巧了,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你。”
胤祥回眸,笑着起身唤道,“四哥,八哥,真是巧的很了,这一桌饭,弟弟请了。”
贾琏便是再怎么傻,也该明白面前两人是谁了,一瞬间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连忙站起身来,用眼角的余光飞快的打量了二人一眼。
一个个子略高些的,神情冷峻,面容如刻,看着便不易亲近。而另一个略矮上几分的,却一直有笑意挂在面上,温润端方,十分可亲。
这样两个相差甚远的人,就应该同历史上一样互相厌弃才对的,怎么两人竟一副很要好的模样呢?
虽说气场不同,可这二人站在一处,便又有种说不出的合适,实在很是奇怪。
这可是历史上有名的狠厉皇帝啊,雍正啊,还有那个被圈禁至死的……好像是叫廉亲王?
贾琏忍不住,又抬眸瞥了一眼八阿哥,却被一道冷冷的视线扫了过来,吓得他肩膀一个哆嗦,连忙又低下了头去。
第9章 风言风语(修)
胤祥留意到胤禛的目光,忙同二人说明了贾琏的身份,又同贾琏道:“这两位是我的四哥和八哥。”
贾琏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这么重量级的人物,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小心翼翼的同二人问了安,胤禛连应也没应一声,倒是胤禩笑眯眯的同他道:“出门在外,不必多礼了。”
胤祥招呼二人坐下,又问起两人出门所为何事,胤禛虽不至于仍不开口,却始终神情疏冷,胤禩却很是客气,脸上始终笑着。
贾琏坐在这三人旁边,简直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放了,低着头又唯恐显得轻慢了,可是抬头又实在不知该以怎样的神情来面对这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