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良尚未开口,他身后的麻子却沉声问道:“你只说了两句,还有两句,你可知道么?”
贾琏扭头看了麻子一眼,悠悠道:“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麻子一直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在此刻也微变了一下,迈了一步上前,捏住贾琏肩膀道:“你到底是何人?”
贾琏被他捏的吃痛,皱眉道:“你先将我朋友放了,他是无辜之人,与这些事情根本毫无干系。”
麻子注视了贾琏半晌,仿佛想从他面上读出些什么来,贾琏端出一幅高深莫测的表情来,藏在袖子中的手指紧紧攥成拳头,冷汗贴着后背止不住的往下淌。
如果让麻子瞧出不对来……
贾琏都不敢去设想后果,一直僵着神情,心里头不住打着鼓。约莫过了半晌的功夫,才听麻子沉声道:“国良,你去将那柴房里的人带过来,小心行事,以防万一。”
那男子颇为怀疑的瞧了贾琏一眼,冷哼一声,握着兵刃向外去了。贾琏刚舒出一口大气,便听麻子又问道:“如今还不快说么?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两句话的。”
贾琏心思急转,一心想着先拖延时间,等洛风来了,两个人好歹还多一份助力,便含糊其辞道:“这两句是你们天地会的接头暗号,我能够知道,自然是天地会的人说的。”
麻子道:“是谁说的?”
贾琏道:“是……是你们一个香主告诉我的。”
麻子问道:“是哪一位香主?姓甚名谁?”
这下子坏了,自己只记得一个青木堂,可是万一眼前这人就是青木堂的香主,岂不是不打自招?
可若是不说,那就更摆明了自己方才是胡说八道,那这麻子更容不得他活着了。
麻子见他久久不语,便又问了一次,贾琏把心一横,刚想说出青木堂香主这五个字时,忽然听得外头一阵吵嚷,有人进来道:“禀报香主,外头的鞑子不知怎么知道了咱们这一处地方,已经杀进来了!他们人多势众,只怕难以抗衡,大师兄已经受了伤!”
采莲闻言一惊,唤了一声“良哥!”,提起腰间佩剑便冲了出去,此时屋内只余下三两人和那麻子,贾琏心头先是一喜,想必定是胤祥到了!而后肩膀便被人捏了起来,脖子被麻子钳住,在他耳边喝道:“你究竟是何人?倘若还不肯说实话,现在就杀了你!”
贾琏尚未开口,那报信弟子又道:“还请香主先避一避,我们断后,外头满狗实在不少,倘若香主出了什么不——”
他那测字还未出口,忽然眸子猛地一瞪,屈膝跪倒在地,背后直挺挺的插了一只羽箭。
院内只见一匹黑色骏马,前蹄扬起,高大凛然,后又有兵士数十名。马背上一人手挽长弓,目光灼灼,衣衫上溅了几处血渍,没有片刻迟疑,羽箭上弓,直朝着贾琏此处射来。
贾琏一瞬间便想躲闪,只是却不知为何,只觉得那人发出的箭矢,一定不会伤到自己。
分明是这样短暂的时间,贾琏却觉得恍若风声过耳,一时一刻都能够印入脑海中去。
只听麻子啊的一声,手上的力道却未泄,瞳孔瞪大,死死盯着贾琏。
贾琏脖子被他狠狠掐着,只觉呼吸一阵困难,头脑都有些昏聩,意识渐渐变得微弱,喉咙无意识的发出嘶哑声来。
胤祥策马上前,从腰间抽出佩剑,大喝一声,眼也不眨的刺入天地会香主的胸膛,翻身下马,狠狠将他一脚踹后。
贾琏深吸了一口大气,捂着胸口猛一阵咳嗽,腿上无力的坐在了地上,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几乎让人猝不胜防。
只是眼睛微微一抬,便瞧到了一抹腥红,贾琏心头一震,哑声道:“十三爷受伤——”
话音未落,贾琏便觉得身上一紧,被人死死抱住,力道大的几乎勒的他臂膀一阵生疼。
周遭虽然吵嚷,贾琏却觉得心里头骤然间安稳了下来。耳边传来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是如释重负,又仿佛有许多别的深意在其中。
贾琏不知怎么,竟觉得一时间,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没事便好,没事便好……”胤祥沉稳的嗓音缓缓响起,贴着贾琏的耳根子,仿佛要烙进心里去,“当真是吓死我了。”
第46章 真相初浮
贾琏被他勒的有些喘不上气,可是听了胤祥这话,又觉得心中有些愧疚,过了片刻才低声道:“让十三爷操心了。”
胤祥静默不语,两只手牢牢抱着贾琏,单膝跪在地上,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几乎没有一丝间隔和缝隙。
从来没有,和一个人挨得这样近过。
贾琏不知道怎么了,胤祥这样不说话,自己竟觉出几分紧张来了。
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是无端端觉着,眼前这个人,似乎真的是非常担忧自己的安危。
那是怎样急切的眼神,和不顾一切的目光,贾琏没有办法去形容和描述,只是在刚才被胤祥抱住的一瞬间,觉得靠近心脏的某一处位置,似乎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来。
胤祥带了一队亲兵前来,还有江宁府的官兵,人多势众,将这个小小的宅子围堵的水泄不通。那个麻子被当场毙命,余下的乱党还死了几人,采莲和那个国良都被胤祥抓了活口,洛风亦是平安无事。
“太好了,你没事便好,倘若因为我再害你有了闪失,那可怎么是好啊。”贾琏见了洛风之后,十分诚恳的抓起他的手握了握,“没事就好,那个大个子去押你过来的时候,没害你吧?”
洛风本来想回拍一下贾琏的手背,可是一抬眸就瞥见贾琏身后的胤祥,门神一样的站在那儿,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异样之色,可是眼睛里透着的光芒却显得不大友好。
洛风斟酌了一下,还是将手抽了回来,点头道:“没什么事儿,他刚过来替我松了绑,外头的官兵就到了。”
贾琏道:“那就好,你说自己武功不好,我还怕万一打起来再误伤了你,或者你再被那个大个子挟持当了人质。”
洛风咳嗽两声,蹙眉道:“我好歹也是押镖的出身,武艺再怎么不精,也不至于如此。”
贾琏忍不住道:“现在这么说,当初还不是跟我一起被人打晕了扛过来。”
洛风一时无言,和贾琏面面相觑,胤祥在后道:“这位公子家是江宁府人么?我命人送公子回去罢。”
洛风看着胤祥的样子,又看看周围的官兵,多少也推测出了几分胤祥的身份,拱了拱手道:“不必,如今乱党已除,我自己回去便是。”说罢又同贾琏道,“贾兄若是仍想学那套功法,无事了过来便成,咱们也算是有缘,能够共患难一场,我必定对贾兄倾囊相授。”
贾琏亦是拱手而笑,待洛风转身走后,贾琏才想起来另一件事,呀了一声回身道:“刚才看你袍子上有血,受伤了不成?”
胤祥的脸色顿时柔和几分,却不言语,携起贾琏的手,拉着他上了门外的马车。
贾琏诧异道:“你的马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