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气得没法说她,只得从她心里最盼望的入手,说:“你想不想在这府里抖起威风来?想不想象太太那样尊贵享福?”
这话说到赵姨娘心底最深处的渴望,眼睛发亮看着他,忙道:“想,当然想了。”
“你既然想出头,只能指望我有出息,对不?”贾环给她分析,“想要我出头,就要对先生加倍好,做出个尊师重道的样子来。给先生学金虽是从公中出的,可是我们另外送的是我们的心意,先生才会更加尽心。”
“可是你现在不怎么上家学,太爷也很少教你,怎么还要额外送节礼?其它人离了学堂谁还给曾经的老师送礼?”
正是因为其它人出了学堂就把以前的启蒙老师扔一边,所以才显得我念旧情记旧恩嘛。
当然这话不能给赵姨娘这种眼皮子浅的人说,所以贾环用另一种说法:“他现在虽然不大教我,可是毕竟为我启蒙过,人不可忘恩,更不能喜新厌旧,象某人长大后对自己的奶娘冷情,说什么‘如今我吃不着奶了,还养这祖宗做什么,撵出去干净……’,你想,这样不念旧情,不记旧恩哪里象大家公子。”
赵姨娘知道他说的某人是宝玉,因为奶妈喝了他一碗茶,所以他摔了茶碗要撵丫头茜雪撵奶妈,说了那些话。
“我就说你比这位强些。”赵姨娘伸出两根指头比划了一下,只要能证明自己的儿子比那全府的宝贝贾宝玉强,她就满心开花,也分外好说话。
“无论是念旧还是报恩,我都不能把学里太爷扔一边,让外人看着太薄情。”贾环再趁热打铁。
又把她教训了一顿,说:“你别这么计较这些小钱,这么争夺蝇头小利,自然给人家留下个你要图谋家产的印象,怎怪人家不待见你要踩你。”
赵姨娘被他这么连哄带劝,总算抠出银子来,算额外的礼,给贾代儒送去,虽然数目不大,却着实让贾代儒感动了一下,想不到有人还挂念自己这没了孙子也没依靠的老头子。
秦氏丧事极尽奢华,出殡时还有北静王亲来祭奠,又召见了宝玉,对他印象很好,以后时不时招他入府谈笑,宝玉也借此认识了几个皇亲贵戚。每次相见北静王都有赏赐,让赵姨娘眼红嫉妒不止,又到儿子跟前唠叨。
贾环长吁短叹,闷头读书固然是个出路,可是想要干出点名堂,没有人脉是万万不行的,偏偏贾府来客应酬,贾政总是叫宝玉出来见人,以此期望他学习一些仕途经济,就这样宝玉还老大不愿意,说那些人都是禄蠹之流,他见了就觉浊气逼人,远不如年轻女子可人心意。
贾环听他这孩子话,好气又好笑,也不能说他的不是,只得说:“以后二哥哥出门去,也带上我,让我也长长世面。”
宝玉是好说话的人,答应他以后去北静王府时带他去。
赵姨娘得知后直瞪眼,骂道:“我自己肚里爬出来的,反而攀别人的高枝去,真是个顶个的白眼狼。”
贾环哭笑不得:“你还不闭嘴,我是男孩子,将来要建功立业,就算一身本事,不出去交际,谁又知道我?不认识一些有力量的人,将来如何出人头地,你又如何享福?府里应酬往来轮不到我出面,难得宝哥哥是好人,肯带我出去见世面,你还挑三窝四,真不知好歹。”
贾环占住身份,一番无懈可击的道理压下去,同时传达一个信息,我好了,你才有好日子过。赵姨娘只得不吭声听他摆布。
贾环又从她手里挖了些银子,准备出门使用,王侯府第那边都是些富贵眼睛,下人也得打点到,赵姨娘不懂这个,只一味心疼银子,嘟囔了好一会儿。
第10章 阴谋现王府重逢
时值正月,官府封了印,学堂放年假,各处都在玩耍休闲,北静王也请了许多勋贵来家交流感情,其中也包括贾宝玉。
宝玉还没忘了贾环所托,把他也叫上凑热闹见世面。
贾环还是头一回来王府,只见这王府宫门几重,殿阁轩峻,比贾府更有一番威严壮丽。花园里亭台轩榭,馆院池塘另有意趣,堂上簪缨锦绣,都是王侯公子。北静王见了贾宝玉,拉着他的手说了许多亲热话,对贾环只是泛泛招呼两句,就命太监陪他一边玩去。
贾环还没见过北静王,见他风姿俊雅,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是秀丽好人物,难怪贾宝玉张口闭口就是男人是泥做的须眉浊物,却对北静王倾慕不已,不知道这两人在一起是谁攻谁受。
贾环邪恶地想着,唇角挑起一抹猥琐的笑。
“你傻呆呆的笑什么?”宝玉觉得他挺丢面子的,拿眼睛瞪他。
贾环不好意思,悄悄退到一边。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份很难上台面,只是跟着认识几个人罢了,并不敢在这种场合卖弄出风头。座上人等都是极高贵的人,得知他只是贾府一个庶子,也不怎么搭理,只有正位上有位金冠华服的少年拿眼细细打量他,很是注意的样子。
贾环看这少年的座次就知道他的身份比起北静王相差无己,见他这么注意自己,也细细打量他一番,只见这少年大约十三四岁,气度轩昂,风流潇洒,一副慵懒的样子似是什么都不在意,没有丝毫多余动作,却无比雍容高贵。再看他眉目如画,容貌俊美无比,眉眼间含着一丝阴郁。
贾环觉得在哪里见过他,用力盯了他几眼。宝玉看见他盯着人看,觉得失礼,赶紧拉他过去行礼:“见过淳王殿下。”
又悄悄对贾环说:“这是今上的四皇子淳王,快磕头。”
贾环行了大礼,淳王看着他,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眼里却冷如寒冰,没有一丝笑意。贾环心中一凛,忽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他就是前些天在护城河遇上的那个小乞儿,当初他满面血污,狼狈不堪,和眼前这个高贵无比的人哪里有半分相象。
淳王好象完全忘了先前的事,招手叫贾环过来,笑问:“多大了?读了什么书?喜欢去哪里玩?”
贾环见他唇角含笑,眼底却没有一分笑意,不知怎么心里一寒,前面的问题照实答了,最后的问题却回说:“只喜欢到庙会玩,其它地方从来没去过。”
淳王见他对那天的事只字不题,还一口否定曾经去过大庙以外的地方,笑意中带了一分暖意,又拉着他寒喧几句,末了还叫他得闲了到宫里来玩。
贾环答应了,退下来只觉得背心都有些湿了,手心里更是冷汗。
一群人玩到掌灯时分,宝玉带着贾环向北静王告辞回府,一路上免不了教导他几句。
贾环胡乱答应着,回府顾不上休息直接去找师父徐文璧,讲了这次出去遇上了什么人。
“先生是不是早知道那天的小乞儿是谁了?”贾环眼睛不眨地盯着他。
“我只是猜到几分,那李琰是淳王的老师,那天看他从衙门出来面带忧急,我就猜测是不是淳王出了事,再一想到那写血书的少年与淳王年龄相当,我就怀疑那个遇难少年有可能是淳王,在出宫时遭了难。”
“哦。”贾环开动八卦,觉着里面有股子阴谋的味道。一个皇子亲王怎么成了小叫化?如果是象黄蓉那样扮叫化玩,也不该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满面血污,唯一的可能就是遭了难。可是在天子脚下,谁敢害一个皇子?
“他即是皇子,谁敢害他?出宫自是有众多人护卫的,谁又能能害他?况且,他遭了难,找个衙门或是巡街御史叫人送自己回宫不就得了,为什么会流落街头?瞧他那样受了伤也没有医治,又好似许久没吃饭似的,想必是遭难后根本不敢回去。”贾环找出几个疑点。
“你这几个问题问得好,你再想想,谁有这个胆子有这个能耐敢谋害皇子,而且皇子被谋害了,居然不敢自行回宫,还得偷偷找老师相救?”徐文璧很满意他的眼光,要他自己开动脑筋找出答案。
“最有可能的解释是,他已经知道是谁害他了,但是这个人势力极大,很可能堵着宫门,只要他回去就做了他,所以他只能流落街头。现在遇救回宫恢复身份,他还是不敢吭声,可见背地里害他的人是如何的手眼通天了。朝中有这种能力的人一巴掌都能数得出来”贾环细细分析头头是道。
“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如果他以后不找你便罢,这事你不要再提,如果他找你,你要当心。”徐文璧仔细嘱咐,又把其中厉害分析了一下。
现在皇帝懒于朝政,喜欢炼丹好道,不知是吃多了丹药,还是后宫太多消耗了元气,总之这家伙老婆虽多,可是蝌蚪质量差,生下一堆儿子只养活了两个,四皇子淳王萧景,五皇子裕王萧晨,其余的大多没有养大,先前也立过太子,已经死了,所以这太子之位也只能在这现存的两个里面挑了。现在淳王萧景遇难,这事翻出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牵连,朝中势力只怕也会面临一次洗牌。
贾环看多电视剧历史文,对其中的权谋也知道一二,又经老师一分析,便把这其中门道弄得八九不离十,觉得还是闭紧嘴巴比较好。
不料,第二天,李琰就派人下了贴子来找,贾环得了消息,先不回里头换衣服,先禀报徐文璧,徐文璧怕有意外之事,跟车陪他前去。
李琰是丁未科进士,点了翰林,散了馆外放过一任地方官,回京入国子监任职,因为学问好,入宫为皇子讲学,是淳王萧景的启蒙师父,教了他七年,情如父子。李琰为官清正,家无余财,只有一处位于鼓楼西街的四进院子做为在京的寓所。
贾环不知道他叫自己来做什么,心里忐忑不安。等进到正屋才明白,原来是淳王借这个地方和自己见面,想必在宫里到处是耳朵,很不方便。
萧景与先前在北静王府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大不相同,等他行过大礼,将他扶起,表情很是和蔼,拉着他的手一起坐到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