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稍稍放心,道:“好,朕看着你的表现。”
萧景退出,以监国身份下了两道旨意。一、查抄宁国府,及荣府的贾赦。二、任命贾环为苏州同知,即日起程赴任。
贾环接到旨意默然良久。一旁的禄儿劝道:“爷不要难过,任外官并不意味着你受了贬斥,唐朝时官员必须要做过一任州县官,充分了解了民情,才能升任中枢。”
“我不是不愿下基层,只是这个时候……”贾环摇头叹息,“我以为我已经把贾府从覆灭的深渊中拉了出来,没想到又把他踢了下去。如果不是因为我和淳王的关系太过亲密,皇上肯定会放过贾家的。”
禄儿说:“皇上这样做不仅是因为你和淳王的关系太过亲密,而且不愿意你将来有可能与他分庭抗礼做权臣,以帝王手段,你这样的人必然是杀之除后患,皇上没有杀你,只是打发你出去任外官,可见他还是看重你的。”
“是啊,雷霆雨露皆君恩,”贾环苦笑一下,“我要平等,要独立,要唯一,这些都触怒了皇上,他要给我点厉害,让我知道皇权无上威严不容任何人挑战,所以拿贾府下手。”
禄儿又安慰他:“爷不必烦恼,等淳王殿下登了基,肯定会召您回京,到时候您又是风光无限的部堂高官。”
“我懂,老皇帝当恶人除去不听话的硬刺,然后让新皇帝继位后当好人,笼络人心坐稳位子,这也是身为帝王的父亲一种爱子方式吧。”
钱槐表示不懂:“我看不出皇上怎么爱儿子了,寻常人家里父子闹别扭也是常事,可是他要杀亲生儿子,又让另一个儿子在外面那么冷的天气跪了一天一夜,这就是父爱吗?我不信他心里会好受。
我也是当父亲的人,我多挣钱让孩子们过好日子,还陪他们玩,我这样的才叫父爱呢。”
贾环笑了:“傻子,你是平头老百姓,他是皇上,所以他不能象你那样爱儿子,甚至不能表露真实感情。”
钱槐嘟哝:“这当皇帝的也太可悲了。”
“你闭嘴。”贾环赶紧呵斥他。
禄儿说:“旨意上说接旨后即刻起程,爷还是马上动身吧,家眷以后再接来。”
“可是我想回府一趟,老太太这大把年纪却要受这样的折腾,这都是受我连累。”
禄儿坚持说:“可是旨意上说接旨后即刻动身。”
贾环也坚持:“我回府看看又怎么着,那里也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只是安慰一下老太太,又不做什么。”
禄儿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道:“小的奉命送大人离京赴任,即刻起程,不得耽搁,大人不要让我为难。”
贾环很镇定:“果然是你,锦衣卫地字号暗卫。”
“你已经知道了。”禄儿收起锦衣卫令牌,“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在白虎峡遇险的时候,生死关头你临危不惧,巧计脱困,这种素质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仆人所有的。我可以想象,等我离开后,你亮出令牌说是杨彬手下,杨彬的威名黑白两道都怕,那些盗匪不敢把你怎么样,然后你再脱身。”
贾环这么一解释,铁槐瞪圆了眼睛,惊道:“原来你是锦衣卫的暗卫,难怪去山西时爷留下我看家,不带我去却带你去。”
禄儿笑道:“白虎峡那次太过危险,我也顾不得惹人怀疑,只能出手了。”
贾环说:“就算没有白虎峡那次遇险,我也早就怀疑你了。”
禄儿惊讶地挑眉。
贾环解释说:“你为人处事相当稳当,也有见识,而且模样是贾府最帅的男子,凤姐姐是爱才的人居然没注意到你,可见你在有意收敛自己的光芒。再加上我平时说话做事会传到皇帝那里,我就知道身边有暗卫,两相结合,头一个锁定的怀疑对象就是你。”
“呵,我以为我伪装的很好,想不到你早就怀疑我了。”禄儿自嘲地笑笑,“象我这样的人,每个王公府第都有,负责替皇上监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能不能报上你的真实姓名?”
禄儿正式报上名号:“我原名凌傲风,代号地十六。”
“如今你暴露了身份,你想怎样?是要转为明卫,还是继续留在我身边?”
“我会继续留在你身边,以仆人的身份保护你。”
“那么彩云呢?”
“她是我老婆,而且她为人正直厚道,也很贤惠,我很尊重她,就算以后我转为明卫,我也不会不要她,还会给她挣份诰命。”
贾环放了心,道:“你若是抛弃她,我一定饶不了你。”
“现在你可以动身了吧?”
贾环只得收拾一下简单的行装,一边收拾一边磨蹭,可是左等右等,只有淳王府的侍卫长跑来,带着四名侍卫,说是王爷派来的高级保镖。
贾环有些失望,道:“我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回,难道他连见我一面也不敢?”
既然在皇位与我之间选择皇位,分手时又何必吝惜一见,连句话也没有,真的要断得干净彻底。
侍卫长说:“王爷要亲自监督查抄贾府,以免番役粗鲁惊着女眷。所以不能来送大人,只送一封信给大人。”
贾环接过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字条,熟悉的字体跃入眼帘:“惟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
说不出口的苦衷,难以割舍的留恋和牵挂,浓缩在短短两句诗中。
瞬时,眼前一片模糊。
贾环收好字条,侍卫长等了一会儿,问道:“大人可有回信?”
“没有。”贾环抽抽鼻子擦擦眼睛,“你只转告他,我会等他。”
我会等你,等到你真正掌握权柄的那一天,如果那天到来时,你还没有淡忘我的话。
可是……
时间,是抹平一切的万能剂,那一天,你真的还能记得我吗?
贾环甩甩头,做潇洒状骑上白马,挥下马鞭。
贾府。
一片凄风苦雨,男女老少都万分凄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