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奶奶就呆了,随后“哎呀”一声,赶忙就往外跑,嘴里喊,“老头子!老头子!”
众人都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戈青赶紧让丫鬟们追,一会儿别摔着了。
放下突然激动起来的戈奶奶不提,众人跟着戈青到了后院。
龙乔广跟戈青逗趣,“好阵子没见了,戈奶奶还是那么精神啊。”
戈青也无奈摇头,“被我爷爷宠坏了。”
吴一祸淡淡笑了笑,“从小时候就宠起,七八十年了还没变,戈元果然是痴情种。”
吴一祸是自言自语。
戈青却是听到了,好奇看他,“你知道我爷爷奶奶是青梅竹马啊?他俩的确从小就认识的,据说八九岁就定终身了。”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好早……
吴一祸摇了摇头,“如果是你奶奶看到,那希望渺茫了,我没记错的话,她从小眼神就不好,而且从来认不清人脸,逮着谁都说像谁,捧着月季说是牡丹。”
“对哦!”戈青也点头,“不过她既然说了,要是不带你们查清楚她该睡不着了,熬几宿万一病了就糟了,而且她就算看错了,可看到人应该是肯定的,没准是跳线索。”
展昭和白玉堂也点头。
说话间,众人到了院子里。
龙乔广一直跟在后头听得云山雾罩的,等到了院中停下脚步,广爷忽然问展昭,“哎,我说,你小吴叔几岁?”
展昭朝他看,“嗯……”
白玉堂也回头看了一眼,心说——要暴露了么?
展昭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龙乔广就问,“都说病书生七八十,他有八十了么?”
展昭眨了眨眼,“有……”
“他认识戈元啊?!还从小就认识?!”龙乔广激动,“戈元年轻的时候是我偶像军营的,不过他就是个扛旗的小兵,我就说你小吴叔对战船兵器那么有研究!他是不是也在我偶像军营干过啊?”
展昭盯着龙乔广看,“呃……”
“他好像还会射箭,是不是我偶像手下?”右将军嗓门都高了几分,那样子,马上开启话唠模式了。
“嗯……”展昭这会儿就只会发单音字了,莫名觉得眼前兴高采烈的龙乔广哈可怜,要不然告诉他算了……
“他见过我偶像手上的纹身没啊?会画不?”龙乔广继续激动,“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个会画画的是不是啊?你说能不能让他帮我画一个!”
展昭很想插句话,但是龙乔广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了普通人关不上。
正这时,就听白玉堂感慨,“这地方真是不错。”
展昭这才回过神,和龙乔广一起往前望,就见在园子的正中间,有一处奇景。
戈将军毕竟是个武人,就算家中再富贵,宅邸也没什么雕梁画栋,更没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刚才一路走来,树是树墙是墙,假山是假山篱笆是篱笆,中规中矩又很无趣。
然而,突然转到这个院子,抬眼一看,却见院中一个很大的水池,池子里,一池的莲花。
此时已经不是盛夏,按理来说莲花不会盛开……然而此时池中却开了不少,且品种与普通莲花绝对不同,这莲花花叶薄,花瓣上沾着露珠,脉络清晰可见,近乎透明……白色,又接近淡蓝。有的被月光一照,池水一返,感觉就好像只有半朵似的,仙境一般有些不真实。
花池四周围两座飞虹桥横跨整个池上,像是两道交叉的彩虹……两桥交界处,有一座高高的木质阁楼。小楼建造古朴,众人平时也没见过这风格。
熟悉建筑的白玉堂曾经见过这种飞檐的结构,就在魔宫里见过。
这座小楼四面敞开,无窗无门,四周围挂满了花架,摆放了许许多多的花盆,而花盆里中的是昙花……此时正值深夜,那一株株罕见的珍品昙花正在盛放,四周围幽香阵阵,与古朴得甚至有些呆滞的宅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阁楼设计精巧,楼上还有小水车和引水的槽,水流自上而下缓缓流淌,浇灌花盆里的昙花,同时行成了幕墙一样的水帘,美不胜收。
众人有那么片刻是呆住了,除了展昭。
这个塔楼、这个池塘,展昭见过一模一样的,不过不是真实的,而是在一卷画中。
他小时候在吴一祸的书房里,看到过一幅画卷,画卷上就是一座这样的阁楼。
展昭看画卷的时候,让红九娘发现了,九娘赶紧将画卷藏起来,跟展昭说,“别让那病包看到,不然他又该吐血了。”
展昭当时问,“这是什么?”
九娘回答,“病包以前家里后院有一座,一个傻瓜盖的,这是那傻瓜画的稿,后来宅子一把火烧了。”
“傻瓜画画还那么好啊?”小展昭不解,“干嘛烧了呢?多好看啊,咱们再给建一个吧?”
九娘摸了摸小展昭的脑袋,叹了口气,道,“有些东西,世上只有一个,没了就是没了,就算再造一个一模一样的,也没有用的。”
白玉堂对建筑十分感兴趣,围着池塘转了一圈,觉得设计精巧,就问戈青,“这是谁建造的?”
戈青摇摇头,“不晓得,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了,我爷爷当宝贝似的留着的,据说是整个搬过来的,你仔细看有些地方是烧坏掉的,后来修补过,都是请建皇宫的工匠给修的呢。”
白玉堂的确发现飞虹桥上有不少烧焦的痕迹。
“我爷爷奶奶可宝贝这座花台了,奶奶说,本来好险就烧掉了,她和爷爷为了灭火差点命都搭上。”戈青道,“花都是我奶奶在照看,当孙女儿那么养的。”
展昭抬眼望花台,此时,吴一祸已经走上飞虹桥,朝着花台的方向走去。
“我奶奶半夜睡不着会去花台坐坐,她就是在那里看到西山金家老宅附近有人走动,瞧着身形像是金家孙媳妇儿。”戈青边说,边不解地朝花园门外张望,他好似听到了脚步声,他爷爷也起来了么?
这时,白玉堂就见吴一祸已经走进了小楼内,伸手,拿起了一样什么东西,那东西焦黑,看着很长,木棍?
展昭也看。
“唉!”戈青急了。
展昭就问他,“怎么了?”
“那根烧焦的洞箫不能碰的。”戈青直摆手,“箫一直放在花台里的一张茶几上,谁都不准碰,动了叫我爷爷看到要剁手的!”
众人一挑眉——这么严重?
戈青毕竟是晚辈,也不敢对吴一祸无理,就拽了拽展昭,那意思——你让他放下呗,不然一会儿我要挨骂了。
展昭还没说话,就听门口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只见戈奶奶挽着戈元走进来了。
老将军八十来岁了,不过精神头很好,一头灰发,虽然脸上早已周围堆垒,但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仪表堂堂的。
“爷爷……”戈青叫了一声,却见戈元一抬手,示意他别出声。
戈奶奶拉着戈元的手到了莲花池边,抬头看着高处小楼里,正握着那根黑色洞箫发呆的吴一祸,“看吧!没骗你吗!你还说我做梦!”
戈元仰着脸,张大了嘴看着花台上的吴一祸,整个人也是呆滞的状态。
此时,吴一祸也转过头,望下来……
莲花池边,两个老人手挽着手,正傻乎乎地仰脸看他。
一瞬间,恍若隔世一样的熟悉感袭来……
曾经也是这么站在高台上,莲花池边,两个八九岁的小孩儿手拉着手,仰着脸看他。
那小男孩儿是他手下一个副将的孩子,总是帮忙扛着旗,很顽皮,精神气十足。女孩儿是他家帮着种花的小丫鬟,眼神不太好,总是不小心摆错花,叫什么来着……
就在吴一祸想不起名字的时候,那男孩子虎了吧唧就对他喊,“将军,把莲儿许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吴一祸愣了愣,随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当时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人,那人拿着洞箫,指着那小男孩儿逗趣,“小元子,说到可要做到啊!一辈子很久的!七八十年呢!”
吴一祸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洞箫,又看了看曾经牙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变成了如今牙都快掉光的老头老太……那个傻不愣登的小男孩儿信守了承诺,一辈子是多久来着?七十年,还是八十年?
再看一眼手中的洞箫,病书生淡淡地笑了——其实,一辈子也不是太久的,一转眼就过了。
……
这时候虽然没人说话,但在场众人总觉得气氛有那么点微妙,而且戈青的爷爷奶奶似乎是认识吴一祸。两人仰着脸望向阁楼的神情说明了一切……考虑到戈元的身份,展昭和白玉堂都暗暗点头,应该跟林萧一样,时光飞逝但故人依旧,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了。
龙乔广更肯定自己的想法没错了——吴一祸铁定认识他偶像!赶紧问莲花纹身的样子啊……可是怎么问啊?为什么气氛这么怪异?
右将军左右看了看,张着嘴犹豫,是问戈元呢,还是问吴一祸呢?
正犹豫,戈元轻轻拍了拍戈青,让他招呼众人,就拉着戈奶奶的手,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了。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那意思——怎么个情况?
展昭比较在意吴一祸手中的那只黑色洞箫,就摸了摸下巴,对白玉堂点点头——回去详细问九娘。
戈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见众人都愣着,就道,“上去等吧,没准能看见。”
于是,众人上了飞虹桥,进入了阁楼。
小楼里还挺宽敞的,有个小茶几和几把椅子,那只洞箫吴一祸还拿着。戈青虽然呆了点但也不是傻子,刚才他爷爷奶奶看到吴一祸拿着洞箫却什么都没说,表示这楼里东西吴一祸随便碰没关系,于是他自然不会多问。
众人往远处西山的方向望去,真的还挺清楚的,金家老宅此时灯火通明,四周围守夜的皇城军人数不少。
展昭皱眉,“这架势,鬼应该不会现身了吧?”
白玉堂也点了点头,觉得这么守株待兔也不是办法,但是如果把皇城军都撤走,对方会不会上当呢……
“那个。”
这时,就见龙乔广凑到吴一祸身边,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什么,你对莲花有没有研究?”
白玉堂无奈地看了看展昭。
展昭一摊手——要不然谁告诉他吧……谁发发慈悲。
吴一祸转眼,看龙乔广。
右将军指了指自己的手背,“你认不认识手背上有幽莲纹身的人啊?那什么,那个人是……”
吴一祸点了点头,眼中带着点促狭,“我知道,你偶像么,你说了两百多遍了。”
展昭扶额,谁来可怜可怜这位现役大将军。
白玉堂抱着胳膊摇头,的确有不下两百遍,龙乔广话唠真的名不虚传。
“呃……”右将军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戈青突然喊了起来,“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西山一侧山腰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那人影动作挺快,上了山之后一拐弯,顺着山坳的方向就下去了,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众人对视了一眼——山坳!
展昭和白玉堂一跃出了阁楼,追过去了,龙乔广直跺脚,“哎呀,那山坳可深了大半夜别迷路了。”
“皇城军里边应该有熟路的。”戈青提醒,龙乔广就去宅子那儿找今晚当班的曹兰,准备寻几个向导,带人进山搜一搜。
戈青正考虑要不要也跟去看看,一转身,发现身边没人了……吴一祸就这么一闪也没影了。
小戈青抱着胳膊在花台上想了想……抓贼是开封府的事情他是大内侍卫不是管这个的,再说明天还要早起送赵兰那刁蛮公主去太学呢,赵兰上一天课他也要在太学混一天。想到这里,戈青一转身,回房睡觉!大半夜的他才不去山里抓鬼呢,养足精神明天去太学,没准能听天尊讲课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