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边停靠着一辆餐车。
小医生经过时,往袖子里摸了一把锋利的餐刀。
他比上一次更冷静镇定,血液却在体内无声燃烧。
在观众席惊鸿一瞥的刹那,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和那张笑脸,其余一切荡然无存。
他听不见舞台上的歌声,感受不到身边男人的温暖。
只听见自己平缓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世界歌舞升平,而他一个人坠落。
在他内心深处,他的杀父杀母仇人,早在阿卡姆死过一次了。
离开阿卡姆后,他没有因此背负任何心理负担。
因为如果一个人此生所有的苦难,都起源于另一个人的玩笑。
他将永远不会因杀人而愧疚。
因为小丑不值得这份愧疚。
后台门口放着披萨外卖盒,大概是偷懒的外卖员放在这的。
乔沃德顺势拿起一叠披萨,伪装成送外卖的。
肩膀一顶后台的门,顺畅无阻地进入。
上一幕的翡翠城舞者们下场了,准备区里一片鲜绿茫茫。
而乔沃德的蓝眼睛,在暗处发着幽光。
他状似无意地将一张张人脸看过去,袖子里的餐刀斜压着。
刀尖指向人们腿动脉的水平位置。
他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但为了确保万一,他把嘴巴压在衣领里,悄悄对着空气道:
“酥皮酥皮,你要不要听一下附近有没有异常的声音?比如炸弹……?”
大超几乎是在两秒内就发来了短信。
克拉克:[我听过了,没有,怎么?]
克拉克:[你在哪里]
克拉克:[在那等着,我马上来]
乔沃德忙回:[别离开杰瑞。我现在回队长身边去。]
他短信里说着回去,人却在后台再次逡巡了一圈。
他受到的训练,让他对悄悄注视自己的目光非常敏感。
但从他走进后台,人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人注意这个捧着披萨盒的男孩。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但心底的恨意,让他觉得不甘心。
小医生看向那些化妆镜。
镜面被化妆品污染得不太明净,有一面镜子夹缝里,落着几张扑克牌。
在这个有些乱糟糟的后台,本来是极常见的景象。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
当他站在扑克牌的位置时,化妆镜恰巧将他的模样完全展露出来。
镜子里的男孩,还是那张甜美无辜的脸。
在超英们面前下意识展露的柔软脆弱,却在此刻全部褪尽。
淡蓝的眼睛深处有狠劲。
这股狠劲,最终让镜中的男孩鹤立鸡群。
镜子夹缝里的扑克牌上有字。
正面:“看自己——看这个美味的小疯子。”
反面:“英雄无法成就完整的你。但我可以。”
……
《Wicked》结束的时间是10点,乔沃德跟着史蒂夫走出剧场时,迎面碰上早早等在门口的克拉克。
杰瑞像个小尾巴一样,被大超拉在身后,还在嘟嘟囔囔抱怨:
“奇奇怪怪,干嘛提早离场……”
克拉克摸摸他的头,又摸摸乔沃德的头。
天空一样澄澈的蓝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因为小医生在对他悄悄摇头。
好吧。小记者凝重地想。
也许这是小乔跟他之间的秘密?
那他也许应该回家再发短信询问。
史蒂夫也没说什么。
看着乔沃德的眼神,一如既往宠溺温和。
他俩搭上了公交车,然后在到家的前一站下车。
史蒂夫说想买些东西。
但他们在夜晚空旷的街道上,聊了一路今晚的音乐剧,乔沃德也没见他买了什么。
在走过路灯最暗的一个街角,男人的手摸进他的袖管里,慢慢地把那把餐刀拿了出来。
叮当一声,餐刀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乔沃德不吱声。
停下脚步。
他甚至自己都没察觉。
自己一直把手袖在袖管里,死死地捏着那把小餐刀。
一副随时准备搏命的姿态。
史蒂夫:“当心割伤自己。”
乔沃德:“史蒂夫。“
史蒂夫:“嗯?”
现在他们站在两座路灯间,最暗的一段街道。
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但乔沃德还是闭了眼,等待英雄的宣判。
此时此刻他倒希望自己真是一只柔弱无辜的羊羔。
一个平凡的、纯白的宠物医生,一个被正联复联两只团宠整天拉出去玩、被强大的超级英雄们护在身后的宠物医生,是不能在音乐剧演到一半的时候,揣了一把刀子,就去杀人的。
超级英雄太温暖也太光明磊落了。
那天从汉尼拔的旧梦中醒来,他一遍遍劝小蜘蛛,说自己不好,求他别追上来。
他害怕。
他追逐超级英雄的背影太久了,无数次幻想能够成为他们。
而如今他终于等到他们转身迎向自己,却更害怕了。
要是他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好——
他们一定会走的。
史蒂夫没听到回答,又耐心道:“嗯?”
乔沃德:“我得走了,该回家了……”
史蒂夫伸出打满绷带的两只手给他看,眼神无辜:
“你是我的上门医生,怎么说走就走?”
乔沃德:“——我明天再来。今晚我得回去看看索尔他们,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自己做饭……手贱猫肯定又打翻了一地东西,我得回去收拾收拾。总之我得回家了……”
史蒂夫:“没有末班车了,小乔。你的仓鼠球被娜塔莎开回去了,你忘了?”
乔沃德讷讷地:“我走回去……”
史蒂夫平静地:“这里是曼哈顿。”
乔沃德被他逼急了:“那我跑回去!”
他说走就走。
人还没转身,就被男人笑着直接抱了回来,只有脚在空中乱扑腾。
史蒂夫打着绷带的胳膊还有点疼。
不过四倍恢复能力,足以让他端起一个自厌自弃的小医生。
史蒂夫:“我告诉你今晚做错了什么。你忘了我们的第一原则了——无论何时、何种情况,你的生命安全都在首位。所以下次决定面对的时候,你必须带上我们。“
他把乔沃德抱在肩上往家走。
他的肩背一如既往宽阔坚实。
以前他也曾这样抱过小医生,总觉得像在抱一只无处可去的流浪猫。
不过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