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以后,他又摸到了另一个问题的关窍:“所以你都已经可以上网了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从这里带出去?”
他不像奥托那样反对人工智脑拥有自我思维和人格,他早已给了邦亚休伯利安百分之百的自主控制权。
然后拥有休伯利安百分之百自主控制权的核心智脑理直气壮地说:“他们并没有解除对休伯利安的信号干扰,主程序还在瘫痪,舰长。”
“您不如说我现在的功能只剩下上网了。”
宋墨面无表情:“那这真是一个绝顶的好消息。”
仓库的门在这时候被推开,带起的气流扬起一阵灰尘让宋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接着,有谁走到了他面前。
“你醒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早。”那个人说。
摘下了头罩的稻草人连声音都似乎变得不太一样,即使刻意地把音调拔高,听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声音。只是,他接下来的动作并不太正常。
宋默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挑起了下巴。那是对方的手指。
“老实说。”宋默不得不被迫仰着头面对对方,尽管他什么也看不到,“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做这个动作。”
强纳森愣了一下,接着恶劣地问道:“所以感觉怎么样?”
宋默没有想到他有一天竟然能和稻草人这样面对着面还算和气地对话,但尽管这样,他还是实话实说道:“感觉挺恶心的。”
强纳森突然大笑起来,几秒钟后他伸手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性眼泪:“如果是害怕就更好了。”
语毕他把托在宋墨下巴上的那只手往上,拇指按住了他的嘴唇——这大概是想让他不要说话的意思,也可能是想让他恶心的生理反应更加明显一点,能当选哥谭知名坏蛋之一,他们当然谁也不想看见谁好。
接着强纳森托着一盘什么东西摆到了宋墨面前,应该是颜料,因为宋墨闻到了一股油画颜料的味道。
画笔蘸饱了水按在粘稠的颜料里再化开,接着涂到了宋墨的脸上。触感很冰凉,宋墨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别动。”稻草人语气轻得就好像他面对他未成品药剂时的自言自语,“很快就会好了。”
那支画笔在宋墨脸上大面积涂抹着,似乎嫌那条领带碍事,强纳森用画笔把领带挑了下来。仓库头顶的灯光照下,宋墨忍不住眯起眼。
强纳森不耐烦地又说了一句“别动”,宋墨被迫看着跟他距离只有不到一个巴掌宽的脸。对方抵在他下巴的那只手上,另外三个手指托着一个颜料盘,上面只有红白黑三种颜色。
这三种颜色联系在一起,宋墨只能想到一种东西。
“虽然我知道你应该不会告诉我,但是我还是必须问一句。”因为被按住了嘴唇,他的话说的有些含糊,“奥托到底——不。”
“你到底想干什么?”
“把你交给奥托啊,很明显不是吗?”强纳森依旧在继续着手上的事情,他沾了红色的颜料,这一次,他要画的是嘴唇,“不过很可惜,他又失败了,再一次。”
“你的朋友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噢,这真是一件怪事,为什么蝙蝠侠会跟小丑成为朋友?”强纳森质疑着他自己的用词,然后又接着说下去,“他把奥托派来的那三架飞船炸得粉碎,所以按理来说这次行动已经被迫终止了。那么——”
强纳森说着拿画笔丈量了一下宋墨左右脸的嘴唇,就仿佛他现在真的是一个画家,一边端详着他的作品一边道:“我到底想干什么呢?”
宋墨慢慢皱起眉头。
哥谭坏蛋圈最大的优点就是百花齐放,每一个人都是疯子,但每一个人发疯的病理都不一样。哪怕是再擅长于揣度人心的小丑,也不可能次次都猜出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好在稻草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什么。在这一点上,这群疯子们又奇迹般的相像。
没什么会比在手下败将面前抽丝剥茧地一步步揭露自己的阴谋诡计来得更让人享受,这也是为什么每次事情到了最危急关头心狠手辣的反派总是要发表一番像演讲一样的激昂陈词,就算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很可能话都没说完就会被从天而降的蝙蝠侠送进阿卡姆。
强纳森放下最后一支画笔,满意地看着出自他手的小丑妆。
“你想不想知道你隔壁都关了什么人?”
强纳森说着,露出那一口倒三角形的尖牙。他没有等宋墨说话,主动伸手推开了隔壁那扇门。
宋墨在里面看到了十几个穿着常服,被捆作一团,嘴上贴着封条的人。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衬衫,衬衫上用红色颜料写着姓名,年龄和居住地址。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哥谭公民。
每个人都姿势奇怪地扭曲着身体,似乎是有谁怕他们逃跑于是直接打断了他们的手脚。
“蝙蝠侠在解决完天命的部队后又赶去了一个位置相反的地方。你猜那是哪里?”稻草人说着,就像要报复什么一样,目光开始变得阴狠。
宋墨觉得他似乎已经猜到稻草人的计划了,但这个计划里唯一的一个问题是:“你凭什么觉得他会抛弃二十个哥谭公民选择救一个小丑?”
稻草人摊开手:“那他又凭什么知道我抓了二十个哥谭公民藏在你对面?”
宋墨愣了半秒,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强纳森。
眉清目秀的脸,完全没办法跟稻草人的对外形象联系在一起,眉眼间带着天生的忧郁,似乎是因为曾经工作性质的原因,即便脸上的表情再生动再恶劣再狠毒,那双眼睛也像一潭死水一样冷漠。
小丑从来不热衷于杀人,至少他养父不是。他喜欢剥掉目标的伪装和防御,乐于把对方折磨成一个疯子,一个精神病人,但他不会动手杀他们,甚至动用暴力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因为他觉得死才是对哥谭人民的恩赐解脱。
相比之下稻草人就像一个屠宰场的屠夫。
在哥谭,没有哪个公民会突然失踪而蝙蝠侠对此毫无察觉的。除非——
“他们都是你的手下。”
宋墨面无表情地陈述出了这个事实,门那头,那群稻草人的手下开始剧烈挣扎起来,说不清他们的表情是恐惧更多还是被背叛后的失望更多,被硬生生扭断的手脚让他们的挣扎看起来更像原地蠕动。
强纳森的表情没有丝毫触动,他重新关上了门,甚至拉下了门上小窗口的帘子,把对面仓库的场景严丝合缝地遮盖了起来。显然他自己也不确定,在知道隔壁仓库还有二十个哥谭公民的情况下,蝙蝠侠到底会不会选择先救小丑。
这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阴谋,这只是他在天命任务失败后一时兴起的计划,他甚至不觉得这场意外能给谁带来多大的伤害。
他清楚他杀不死任何人,所以他能干的只是让他们足够难受。
“那么——”强纳森套上稻草人的头套,从西装内衬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装置并按下上面的红色按钮。
“再见了,祝你好运。”
“Joker。”
遥控装置被丢在地上,稻草人大笑着扬长而去,耳边响起炸弹爆炸倒计时的声音,随着时间逐渐加快,变得急促,直到最后一声加长的滴声——
轰——
整个废弃化工厂从最远处的地底开始爆炸,仓库唯一的小窗口里能看到冲天的火光,浓烟顺着门缝冲进来,破片砸在贴门上留下坑坑洼洼的痕迹。
爆炸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蔓延到他这个仓库的时候——
凹凸不平的铁门被人一脚踢开。
宋墨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了,仿佛他和蝙蝠侠每一次碰面都会伴随着某场爆炸的发生,男人站在门口,黑色的披风被乱流撕扯着向后扬开,在铁门砸在地上的第一时间就冲了上来。
宋墨头昏脑涨,事实上从他清醒过来后他的状态就很糟糕,可能是抑制器的副作用,也可能是因为那支精神致幻剂,他没办法敏锐地捕捉到那些动作,只能感觉有什么东西割开了绑住他手脚的绳子,同时把他的脸用力按在坚硬的盔甲上。
他被披风紧紧包裹,他能从鼻子下的蝙蝠盔甲上嗅到一丝金属的生冷味道。周围的热流灼烧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温度迅速攀升。
男人带着他撞破了身后那堵墙,在一阵短暂的失重状态过后,安稳地落到了地面。
与此同时,哥谭市中心。
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小时用来播放全球广告,另外四小时总会被其他莫名其妙的坏蛋们占领的人民广场巨幕上,出现了三句没头没尾的话。
“二十个哥谭公民。”
“换一个小丑。”
“你们觉得他是你们以为的正义吗?醒醒吧,哥谭没有那种东西。”
第82章
仿佛有一只手在背后推动一切的发生, 在稻草人的话占领人民巨幕的五分钟后,哥谭第一反蝙蝠侠媒体立刻发布了一段实时视频。
人们只能看见二十个哥谭公民绝望地被绑在废弃工厂房间里等死, 而转播机在被火舌吞噬最后一刻录下的画面里, 被炸碎的墙壁和满地残肢碎肉中,一抹漆黑的身影抱着一个化着小丑妆的青年一跃而下, 融入夜色。
气氛被营造得非常成功, 角度特殊的机位刻意淡化了“二十个哥谭公民和小丑中间还隔着一堵墙”的事实,看起来完全贴合稻草人的那句话。
蝙蝠侠在二十个哥谭公民里选择了小丑。
“真相”往往是不容易被人接受的, 而这一点又反证实了他们眼里看到的可能恰好就是真相。不愿意相信“事实”的哥谭公民们第一时间从各种渠道涌入哥谭警局求证,哥谭警局迫于媒体压力公布了一份死亡名单, 媒体从这份公布的最新死亡名单上确认了那二十个哥谭公民的身份。之后, 就像早有预谋的那样。
嗅觉敏锐的媒体以及外媒都开始争相转播这类新闻,他们甚至翻出了很早之前拍到的内容,比如小丑复出那段时间蝙蝠侠就曾经对他出手相救,地点是爆炸的人民大厦, 再之后是他们的合作, 包括他们被偷拍到乘坐同一辆蝙蝠战车, 更夸张的还有那张蝙蝠侠与小丑荒唐至极的结婚照片。
至此,哥谭彻底掀起一股反对蝙蝠侠的高声浪潮。或者不如说, 哥谭从都来长久地存在着一股反蝙蝠侠的势力, 如今终于从多年被打压的状态下得到解脱,然后开始反弹。
在时隔十年以后, 蝙蝠侠的立场又一次被民众们推上了风口浪尖。
作为事件导火索的主人公之一, 宋墨对这一切毫无所觉。此刻他正坐在韦恩庄园最大的那张床上, 睡眼惺忪地看着窗外。
“我感觉我睡了挺久的。”他揉了揉眼睛,“结果天还没亮吗?”
脑子里的智脑回道:“因为您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晚上。”
宋墨愣了一下,下意识想看一眼手机,但是他摸索完整个床头柜,除了一个没有照片的相框以外没有摸到任何东西。接着,他发现了一件比他一觉睡了二十四小时更惊人的事情,那就是——
“我从来不知道韦恩庄园的哪个客房有一张这么大的床。”宋墨双手规矩地放在被子上,手底下的触感告诉他这床被子可能光是被套都能抵他好几个月的工资,他有点难以置信,“这里是韦恩庄园吧?”
邦亚有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站在一个蝠丑cp黑粉的角度来说,但他的职业道德不允许他说谎,于是他只能干巴巴地回一句:“是的。”然后补了一句,“只是因为当时没有收拾好的客房,而阿尔弗雷德恰好去了公司而已,您不用抱有太多幻想。”
宋墨显然没在听他说什么,他搓了搓手:“如果就一个管家的身份来说,阿尔弗雷德的这个房间也太大了。”
人工智脑想翻白眼:“您没必要演得好像第一次看见这个房间一样。”
宋墨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很认真地看着腿上的被子,几秒钟之后。
邦亚看着迅速躺回床上并且把脑袋以一种要憋死自己的方式深深扎进枕头里然后快速说了一句“二十四小时以后再叫我起床”后就没了动静的舰长,终于忍不住道。
“您好歹关心一下自己的事情吧?现在的时间对您来说难道不是像生命一样宝贵吗?天命他们马上就要进攻地球了,而您在这种节骨眼下还要把时间浪费在一张床上?”
“还是只有您一个人的床上!”
宋墨一下翻过身,看着头顶的欧式大床帐:“你提醒了我,邦亚。”
已经摸透了宋墨性格的邦亚觉得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说服了对方,果然,青年紧接着道:“那么我要怎么样才能把一个人的床变成两个人呢?”
邦亚机芯俱疲:“首先您要努力活过十八岁。”
宋墨脸一红:“你非要把这么正经的事情说得这么色情吗?”
邦亚:谁色情?
到底谁色情??????
在核心智脑忍无可忍打算自动关机的时候,房间大门被轻轻推开,阿尔弗雷德背光站在门口,手上还挂着刚熨好的西装,在看到床上睁着眼睛的青年以后道:“抱歉,我应该提前敲一下门的,我不知道你已经醒了。”
宋墨脸皮还没有厚到当着一个老人家的面在做什么出格动作的地步,他从床上坐起来:“您不需要因为没有敲门就推进自己庄园的房间而向别人道歉。”
“这可不是我的庄园。”阿尔弗雷德开了灯,把西服挂进衣柜里,然后转身道,“如果你现在觉得有胃口的话。我做了晚饭,现在应该还是热的。”
宋墨道了一声谢,跟在老管家身后,在走出房间的时候,恋恋不舍地转身看了一眼那张大床。
阿尔弗雷德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笑道:“其实你不用这样,假如你愿意的话,以后还有很多进这个房间的机会。”
宋墨:“您是说——”
阿尔弗雷德:“少爷的领养协议还放在他的书桌上,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可以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