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训带着自己的同僚凌煦一同前往绿毛龟养殖场,这个养殖场的旁边,现如今已有一个门店,唤作“水景记”。
水景记外面,有许多摆地摊的,都是卖水族的,鱼、虾、螺、蟹,应有尽有,也有不少人在挑选。
水景记大概在五月节的宴会后半个月低调开张,甚至连个开张仪式也没有,与玉笋红的开张可大不相同。但是,从开张那天起,就很多达官显贵前来光顾,成为了最好的招牌。
水缸造景之风从上层刮起,现在是汴京最时兴的事物,因为大家都没经验,所以来水景记购买或者讨教,都成了最好的“入圈”方式。
那些热爱养水族的,就是第一批跟风者。不过现在,也出现了一些爱上养水草的,那些形状各异的水草,搭配上沉木、石头,能够模拟出几乎一切陆地上的景色。
郑训的这个同僚凌煦,也是新近入圈的一个,他知道郑训是水景记老板的爹,所以拜托他陪自己一起去逛逛。
见到水景记外面热闹的样子,凌煦感慨道:“这铺子也养活了不少人啊。”
“可不是么,”郑训微笑着道,“他们也从不驱赶,只是命这些摊贩整齐摊位,打扫好。”
两人一同进了水景记,这里面最显眼的是一排展示用的水草缸,前面驻足了不少人欣赏,还有人在给他们介绍。
两旁是一排排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形态的琉璃缸、沉木、石头、袖珍亭台楼阁等物,都是造景用的,而且制作精美。
今日也巧了,云雁回和郑凌都在店里,平日他们并不会每日都在,郑凌还好,云雁回除了刚开张那段时间,来得都比较少。
两人看到郑训,都上前来见礼。
郑训将凌煦介绍给他们,说明了一下凌煦的来意。
郑凌便招手唤来掌柜,叫他给凌煦介绍。
掌柜笑盈盈地道:“郎君是要买现成的景,还是自己挑缸和装饰回去造?而且咱们这里也有专门的师傅,可以帮您设计图纸,提供整套原料,您可以照着摆。有不同的主题,比如苏杭风光,山林峡谷、草原美景、海底世界……”
掌柜的嘴皮子极溜,带着凌煦边走边给他介绍。
凌煦并不知道还有这么多服务,顿时晕了,详细地问他差异在何处。
“现如今,大多数人都是买回去自己造景,”掌柜说道,“有的甚至连帮忙设计也不要,自己来摆,极有情趣。前不久,我们还有位顾客,造出了自己家乡的风光呢,他在这里没有寻到合适的石头,竟是自己去采野石……”
凌煦听得悠然神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玩法。
云雁回他们不远不近站着听,见凌煦入迷了,云雁回小声说道:“过上几个月,我打算办个水景研讨会,聚集一下京中的水草造景爱好者,交流探讨,展示各自的得意佳作。”
自从郑苠对郑凌的态度变了,郑训自然也是跟着和蔼了很多,连带着同云雁回的关系也缓和了很多。
郑训与云雁回见得不多,有时候更加敏锐一些,说道:“我发现,你怎么特别喜欢开这个会那个会?”
云雁回:“……”
唉,没办法,老毛病了……
大会小会,展会研讨会,总是不断的。
“这就是我的行事风格嘛。”云雁回岔开话题道,“说起来,我还打算邀请辽国的造景爱好者过来参会。”
郑训摸摸胡子,“嗯,这是好事,你不是要交流探讨么。”
云雁回:“噢,没有,就是羞辱一下辽人的审美,以便让他们更加努力地买我们的教程……”
郑训&郑凌:“……”
第161章 旧朋新友
耶律袅履这是第二次来到宋国了, 相比起第一次,他更为从容,并且一直有些期待。
前年,耶律袅履出使宋国,代表的是辽国, 他为宋国国主画了一幅像, 并且结识了一位好朋友, 云雁回。虽说两国路途遥远,但是每逢有人来宋国,他都会借机请人捎上一封书信问好。
这一次,耶律袅履则是半官方性质的。
今年以来, 水草造景之风从宋国刮到了辽国,令辽国上下都极为痴迷。连辽帝也如此,当然了,辽帝不会自己打理, 但是那竹林听禅缸可是待在他寝宫内很久了, 宫人都小心照看着。
这个月, 宋国要举行水草造景交流会,向辽国的水草造景爱好者发出了邀请。
辽国水草缸玩得好的,都是贵族高官,不可能个个都去宋国。于是,几乎是按照使团的标准,挑选了一些人。
耶律袅履既有出使宋国的经历,又在艺术上造诣很高,所以被选去学习交流,并成为了交流团的团长——还肩负了代购的职责。
耶律袅履自己也养水草,而且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更喜欢采野。听说,宋国最风雅的文人都是去采野的,而不是使用铺子里卖的现成的原料。
水草造景是立体的,耶律袅履在玩水草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画画时的对画面的掌控程度更高了,这让他别有一番欢喜。
耶律袅履知道,这次水草造景交流会的主办方是开封府,承办方则是水景记,而水景记的大股东,就是他在汴京的好朋友,云雁回,这令耶律袅履更为乐意去汴京了。
耶律袅履带队行了一个月的路,抵达了汴京,这次因是“学术交流”,故此没有大张旗鼓来很多官儿,只有简单的人员来接待他们。
水草造景交流会除却邀请了辽人,还邀请一些其他周边的国家的人。
耶律袅履见接待的人中没有云雁回,便拉住一个开封府的官员问道:“我与府上的云雁回是好友,请问他没有,是负责接待其他使团吗?”
那官员态度很好地道:“您是雁哥儿的朋友啊,不是的,雁哥儿虽然没被安排接待工作,但是他本来今日也过来,想必正是要找您吧,只是临时被事情绊住了脚。”
耶律袅履耿直地问:“什么事啊?”
那官员却是有些迟疑地道:“算是……家丑,不便外扬。”
耶律袅履:“??”
不及细问,那官员已经匆匆离开了。耶律袅履纳闷了半天,只好打算自己去找云雁回了,他找了个驿馆的带路,便往开封府去了。
……
近两年未至,汴京又有很多变化,不是建筑上的,而是街上贩卖的新奇物件更多。
但是耶律袅履心系云雁回,故此也没有细看,随人到了开封府求见。
因为耶律袅履的特殊身份,所以很快,府中判官亲来接待了,听闻耶律袅履是以私人身份来找自己的朋友,便说带他去会客厅稍等。
这判官考虑到耶律袅履是辽人,便紧跟在他身旁,打算一直跟到送他出府。
耶律袅履没想那么多,跟判官一起往会客厅走。
不想路上不期然竟然遇到了云雁回,云雁回正追着一只奶牛色的猫打,只是那猫极为灵活,左跳右窜,云雁回根本毛也抓不到。
云雁回边跑口中还喊着:“别跑,贼猫!看我不打死你!”
耶律袅履:“……”
判官:“……”
呃……
不要说耶律袅履了,连判官都觉得,这个样子的雁哥儿还真是少见啊。
“雁哥儿!”判官喊了一声。
云雁回愕然,停了下来。
耶律袅履有点尴尬地打了招呼,“雁回,我听说你有家事要忙,就自己上门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啊,没有,海邻,我正想下午去找你呢。”云雁回讪讪笑了一下,“让你见笑了。”
“雁哥儿,你方才是做什么?难道,难道那只猫就是……”判官忽然想到什么,迟疑地问道。
云雁回神色又有点愤愤起来,“没错,就是它!大毛的三个孩子就是它的种,一看毛色就知道了!”
耶律袅履:“……”
——这正是开封府官员所说的家丑了。
半个月前,大毛突然生了三只小猫。
猫怀孕也就两个月左右,期间肚子只会在后期鼓起,不注意看不太出来,而云雁回又一直忙于工作,久未撸毛了,便没发现。所以,直到大毛生孩子了,满府上下才知道添丁了。
云雁回颇为不悦,府里的几只捕鼠官向来只有府内范围活动,各自有地盘,这小猫的父亲定然是外面的野猫,偷偷进来,搞大大毛的肚子……!
虽说这是动物的本能,但还是好生气怎么办,居然到孩子出生他才知道。而且,云雁回一直觉得要控制六个毛里的母猫产子次数。
毕竟这是古代,没有现代的宠物医学技术,母猫生多了孩子子宫容易得病。
今日云雁回就抓到了这只公猫来偷看大毛,当时就扑上去了,只是那公猫躲躲藏藏这么久,他竟没能捉到。
判官只得安慰他,“算了,总会有机会的。”
“嗯……”云雁回有点不甘心地看了公猫逃走的方向一眼,对耶律袅履说道,“海邻,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耶律袅履呆呆地摇了摇头,不是很能理解开封府的人对猫的态度,“那,之后你们那母猫的小孩该怎么办?”
“待它们满三个月了,便嫁出去呀。”云雁回说道。
这是宋人惯常的做法,猫每窝生三只都算少的了,不可能每窝每只都留下来,开封府如今猫也够用了,六个毛又正值盛年,不到退役的时候,所以会把小猫嫁出去,也就是给需要的人家。
对于宋人的风俗,耶律袅履颇觉有趣,云雁回还给他说了一下嫁小猫时的规矩。
耶律袅履直呼灵感大发,要去作一幅聘狸奴图。
“好呢,上回你给我画的像,我还保存得好好的。”云雁回笑说。
两人叙了一番旧,云雁回还听耶律袅履说,他们这个交流团,这次是抱着虚心学习的精神来的。
对于大辽的水草爱好者来说,可能最大的困扰就是爆缸了。因为他们养水草普遍比较粗糙,而且什么都喜欢多,所以最后常常发生爆缸的现象,就这样有的人甚至还不以为然。
耶律袅履感慨道:“我已经爆了十二次缸了……有的水草真不好控制,但是一想到成景后的美色,我又孜孜不倦地继续处理了……”
云雁回安慰他,“慢慢来,交流会上大家可以探讨一番。”
耶律袅履还给云雁回看了他画的自己养的缸,单说布景,绝对是辽国水草界一流的水平了,是一个水陆景,水底水草、水生动物丛生,水上则是一个悬崖,偶生杂草,崖边一名戴笠老翁正在垂钓。
“可惜你没有把这缸带来,真有意境!”云雁回赞道。
“还是你有品味!”耶律袅履抱怨道,“我有同僚竟然说我造的景不符合常识,没人的钓竿会那么长。”
云雁回暗笑,这分明是艺术夸张嘛。
不过,虽然耶律袅履的造景不错,但比起大宋国内的水平,还是低了一些呢,这边的文人骚客,才叫真的会玩儿。
……
还有几日水草造景交流会才正式举行,耶律袅履想去大相国寺看看近年那里的新壁画,云雁回便带他去了。
到了大相国寺,云雁回惯例地去看了然和小宝,把耶律袅履放在了殿内,反正他一看就会是几个小时不动。
不想,在院外先看到了双宜。
“双宜,你怎在这儿?”云雁回喊住百无聊赖,坐在墙头托腮的双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