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如果猫猫退,他活,猫猫活;如果猫猫不退,他死,猫猫也不会好过。
明智的人都会选择退却,在己方占尽上风的情况下,付出这样的代价杀死他是不值得……阎铁珊算的很清楚,可他不清楚的是,猫猫还不太懂计算这样复杂的问题。
所以阎铁珊看见面前这个美丽纯真的少年来势不变,身子却以让人难以置信的柔软灵活在空中舒展了开来,像是一朵美极、清极、艳极的雪白莲花,在一顷碧波中悠悠绽放,吐出娇嫩的花蕊和诱人的芬芳。
然后他骇然发现,自己本可以危及猫猫性命的暗器已经对猫猫没了多少威胁,而那柄要命的短剑却已经到了眼前。
他的脸上已经写上了临死前的难以置信,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会死在这个自己从头到尾连正眼也没有看过的、以为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少年手上。
他错了,可以和陆小凤花满楼平起平坐的人,又怎么可能一无是处?
竟然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这时,珠光中闪出了一阵剑气。
剑气森寒剑风如吹竹"刷、刷,刷、刷"阵急响剑气,与珠光突然全都消失不见,却有几十粒珍珠从半空中落下来,每一粒都被削成了两半。
猫猫的剑也没有递出去,有两根手指牢牢的夹住了他的剑尖,猫猫没有试图去拔出短剑,而是疑惑的放手,落地。
陆小凤将短剑递还给它,正要开口解释,猫猫挠着头对阎铁珊歉意道:“对、对不起……飞羽不知道你是我们这边的……”
见连陆小凤在内的人都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猫猫不好意思坏了,红了脸,低头道:“对不起……打群架的时候,总是站错边……”
陆小凤看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抹去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幸好猫猫这次没有真的站错边,不然后果还真是……
西门吹雪忽然冷冷道:“过来。”
猫猫苦了脸,挪到西门吹雪傍边:“……大哥,啊!”
猫猫痛呼一声,举起手,白嫩的手上多了一道青色的瘀痕,立刻红了眼,泪水盈满眼眶,滚落脸颊,它将手放在嘴边吸着,伸出另一只手抹着眼泪,抽着气:“疼……”
陆小凤倒吸一口凉气,道:“喂,西门,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霍天青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猫猫手上的瘀痕,很想问问,陆小凤,你到底说的是那边?
花满楼听到声音,闪到猫猫身边,担忧道:“飞羽?”
猫猫委屈的将手举到花满楼面前:“疼。”
花满楼指尖摸到上面的红肿,皱眉道:“飞羽虽然冲动了些,却也并无大错,庄主何以至此?”
西门吹雪不理,冷冷道:“这是我的家事。”
猫猫见有人撑腰,躲到花满楼身后,和主人讲道理道:“大哥没有说不许打群架,也没有说不许站错边!”
花满楼安抚道:“飞羽没有站错边。”
于是猫猫更加理直气壮:“飞羽没有站错边!”
西门吹雪冷冷道:“站错边又怎样?好好想想你错在哪?”
猫猫眨眨眼,想了许久,摇头。
“梅管家怎么教你的?”
提到梅管家猫猫倒是想起来了,开始流利的背书:“和人交手的时候要注意:一、要保命。二、在保命的基础上不许受伤。三、在保命和不受伤的基础上可以考虑杀掉对手。四、在保命和不受伤的基础上还可以轻易杀掉的对手的话,可以考虑只砍断他的手脚。五、在保命和不受伤的基础上可以轻易杀死和砍断手脚的对手,才可以考虑捉活的……”
猫猫一背书就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刚才要不是西门吹雪出手,猫猫受伤是一定的,于是朝花满楼背后又缩了缩,道:“大哥没有说梅管家的话要听。”
这次花满楼却不帮他了,道:“梅管家的话要听的。”
猫猫顿时消了气焰,撅了嘴,小声嘀咕道:“可是打群架的时候要勇敢……不然别的猫猫不和猫猫玩……”
陆小凤叹道:“你已经相当勇敢了。”
猫猫怯怯的抬头看向西门吹雪,可是西门吹雪已经不看他了,冷冷看着阎铁珊:“你不走,活;你要走,死。”
阎铁珊叹了口气,道:“严立本早已死了,你们又何苦再来找他?”
陆小风道:“要找他的人并不是我们。”
阎铁珊道:“是谁”
陆小凤道:“大金鹏王。”
听到这个名字,阎铁珊的脸忽然变得极为诡异:“大……”
一句话还未说完,猫猫忽然又一剑刺去,陆小凤忙道:“飞羽不可!”
可惜猫猫的速度实在太快,陆小凤的话还没有说完,猫猫的剑已经到了阎铁珊的身后,没有伤到阎铁珊,而是刺向他身后木制的墙壁,却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一道剑光一闪而逝。
陆小凤如何不知道误会了猫猫,在声音传出的同时,他人已消失不见,窗外传来一声娇呼,陆小凤一声惊咦,接着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穿窗而入,一道如同九天的凤凰潇洒肆意,一道犹如梁上的燕子,轻巧灵活。
灵活的小燕子还不曾站稳,一道寒光已经逼上了咽喉。
“啊!”一声惊骇欲绝的呼声。
幸好陆小凤有两根神奇的手指,这两根手指还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这次也是一样,在千钧一发之际牢牢夹住一柄短剑,苦笑道:“飞羽。”
猫猫撒了手,好奇的看向那只小燕子,一身黑鲨鱼皮的水靠紧紧裹着她苗条动人的身材,身上还在滴着水,显然是刚从荷叶塘里翻到水阁外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正狠狠瞪着猫猫,眼中充满了怨毒。
猫猫被她怨毒的眼神吓住,躲到西门吹雪身后,陆小凤问道:“猫猫为何要杀她?”
猫猫从西门吹雪身后探出头来,道:“大哥说,他不走,活。他没有要走,所以要活。”抬头讨好的望向西门吹雪:“是吧,大哥?”
陆小凤叹着气,不问了,猫猫的逻辑想必和西门吹雪是一样的,既然阎铁珊要活,那么想杀他的人自然就要死。
他不问,却有人要问的,从窗外穿来的小燕子——丹凤公主凤眼一瞪,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也用剑?”
丹风公主自然是用剑的,她的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回鞘。
西门吹雪冷冷道:“从今以后,你若再用剑,就死。”
丹凤公主失声问道:“为什么?”
西门吹雪道:“背后伤人的人,不配用剑。”
话声方落,丹凤公主感觉执剑的手震动了一下,然后才听到“叮”的一声响,手上一轻,百炼精钢的宝剑在她手中断成了六七截,丹凤公主惊呼一声,触电似的撒手,将手中仅剩的剑柄扔在地上。
这是什么剑法?
天下竟有这样的剑法!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剑是如何被击断的,如果他要刺入的,是自己的咽喉……
她骇然望向西门吹雪,西门吹雪仍冷冷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猫猫从他身后冒出头来,得意洋洋的吐着舌头。
第22章 四只脚走路
陆小凤叹道:“你实在不该这么急着动手的。”
要债的人在债没有要到手的时候,是不该想要债主的命的。
加上余秋雨和独孤方很可能死在上官飞燕的手上,陆小凤越来越觉得自己似乎正在做蠢事。
上官丹凤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眼睛里涌出了泪光,恨恨道:“你不知道他把我们的家害得有多惨,若不是他忘义背信,我们本来还可以有复国仇的机会,但现在……现在……”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已珠串般挂满了脸颊。
阎铁珊本一直看着她,听到她的话,脸色大变,道:“你到底是谁?”
上官丹凤厉声道:“我就是大金鹏王陛下的丹凤公主,就是要来找你算一算那些旧债的人。”
阎铁珊脸色忽然变得非常奇怪:“你……”
猫猫忽然惊咦一声,正要闪身,想起主人还在前面,于是迅速掏出短剑,旋身后击,短剑刚出手,背后忽然靠上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一道剑光在眼前闪过,听到“叮”的一声响,熟悉的温度让猫猫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堆了甜甜的笑抬头去看,却听到陆小凤一声惊呼:“严老板?”
猫猫转头便看见七窍流血的阎铁珊倒在地上,顿时苦了脸,可能因为是身为野兽的原因,它的感官远超常人,那两根毒针它都察觉到了,可是却只顾了自己,于是老老实实的伸出手,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西门吹雪:“大哥……”
原以为要重重挨一下,谁知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耳中听到主人淡淡的声音:“做的不错。”
做的不错?
猫猫被表扬了?
前世时常被主人表扬,但今生还是第一次的猫猫彻底晕了,欢喜的不知道东南西北……可是,主人为什么表扬猫猫呢?
还没有想明白的猫猫就听见主人淡淡的声音:“走。”
猫猫是来吃饭的,现在已经吃饱了。
西门吹雪是来帮陆小凤杀人的,现在人已经死了。
所以,他们也该走了。
至于怎么收账,那是陆小凤的事情。
……
陆小凤和花满楼并没有耽搁多久也离开水阁,霍天青是条汉子,很干脆的应了还大金鹏王的财宝,却因阎铁珊之死和陆小凤定下天明之约。
时已黄昏,路上的行人并不多,陆小凤忽然轻咦一声,停下脚步。
花满楼正要询问,就听见了一个冷冷的声音:“站起来。”
花满楼一愣:“西门吹雪?”
是在教训猫猫吗?不对,西门吹雪对着猫猫说话的时候,无论多么生气也不会带上杀气,而且是这么浓烈的杀气。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显得很老实规矩:“为什么和尚要站起来?和尚说过要爬回去,和尚不……”
“不起来,就死。”
于是和尚很快很老实的站了起来,一拍大袖就飞了出去,声音远远传来:“和尚在这里爬碍了施主的眼,和尚换一个地方再爬……”
西门吹雪脸色一寒,人也消失不见,声音冷冷传来:“那就死。”
陆小凤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消失,道:“为什么最老实的老实和尚会去招惹最不好惹的西门吹雪?”
花满楼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微微皱眉道:“西门吹雪在这里,猫猫在哪里?”
猫猫在客栈。
红着眼,撅着嘴,撑着头坐在他们包下的独院的门槛上,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背上的衣服已经浸湿了一大片。
“这是怎么了?”陆小凤忙将它领进去,讶道:“怎么不把头发擦干?这样要着凉的。”
猫猫闷闷道:“……主人不在。”
陆小凤奇道:“以前你的头发都是西门给你弄的?”
“嗯。”洗完澡主人当然应该帮猫猫把毛弄干,有什么好奇怪的。
花满楼取了毛巾帮它擦头发,猫猫舒服的眯了眯眼,陆小凤看它发红的眼圈,问道:“又做错事被打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