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表情冷硬:“不会有人愿意接受我。”
月半七:“为什么。”
男孩:“荒年,大家都吃不饱。我去,会被杀死煮肉吃。”
月半七不理解,他不知道人们同类相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理。
因为月半七没有饿过,饥饿很可怕,它能将人活活逼疯。
而一个疯了的人,就不再是人。
“你跟着我。”月半七说,“我照顾你,不会吃你。我叫做羲。”
男孩抬头:“羲?只有一个名?”
月半七:“对。”
“你真可怜。”男孩说。
月半七:“恩?”
男孩:“我至少有姓,你连姓都没有。”
月半七:“只是一个称呼,需要这么多吗?”
男孩点头:“贵人,有姓,有氏,有名,有字。”
月半七:“真复杂,有什么差别吗?”
男孩:“姓,家族来源。氏,同族子孙自分。名,分开彼此。字,他人称护所用。为人,要有姓氏名字,才算全整。你只有名,比我可怜。我有姓有名。”
月半七:“你很想要字?”
男孩抿唇:“不想。”
月半七:“撒谎。那你的姓名是什么?”
“魏十一。”男孩低声道。
他的双亲留给他的,只有一个魏字。没有名,是这位养了他许久的女人说,他出生在十一那天。就以十一来称呼。
贱者皆如此。
然而魏十一却从不希望自己是贱者。
他不喜欢这个姓名。
“那我给你一个字吧。”月半七说,“叫玄机怎么样?”
男孩抬头,眼睛微微发亮:“何谓玄机?”
月半七没有作答。
玄机,天意也。
他与男孩再次相遇,许是上天注定。
他想将这个男孩教养长大。
梦境外。
德莱塞已经将女巫请了回来,据他介绍,这位女巫最擅长各类术法,尤其是诅咒和解咒。巧的很,这位女巫是见过面的,就是女巫酒吧中那位调酒的店主。
女巫的名字叫做西格莉德,已经六百多岁了,在一众女巫中,她的资历也是相当的高。
西格莉德仔细检查了月半七的状态,笑着对阎王解释道:“不用担心,这位先生目前没有什么危险,只是陷入了很深的梦境中,不愿离开。我不能强迫将他唤醒,一个陷入深度睡眠的人,强迫唤醒会很危险。”
阎王:“什么危险?”
“会傻吧。”西格莉德娇笑道,“因为这会对灵魂造成影响。来自东方的客人比我们更了解灵魂,该知道灵魂受损,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而且,我发现两位客人的存在本身,与我们就很大不同。”
阎王:“怎么唤醒他。”
西格莉德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点自己的脸颊,思虑了许久说道:“最麻烦的就是这位先生的梦境。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沉迷其中,不知这位先生是否曾经失去过记忆?”
阎王:“他以前灵魂受损,忘记了很多事情。”
“难怪。”西格莉德道,“这样的话,他的治疗要更加麻烦一些。”
阎王:“多麻烦?”
“我要先给他创造一个新的梦境。”西格莉德说道,“他正在很深层次的潜意识中,我们必须将他拉回来。唤醒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否则一旦他将梦境当成了真实,未来就是永远沉睡,就像是吸血鬼沉眠一样。那并非死亡,可是对于在外活着的人来说,与死亡有何差别呢。”
阎王的表情不愉:“你只要能解决就好,不需要对我解释那么多。”
“总要解释的。”西格莉德说,“一旦因为解释不到位出现其他小问题,我可不会负责。而且,可能还需要您的配合。”
阎王:“怎么做?”
西格莉德神秘一笑,转身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将药粉全部洒在盘子里,手指一点,噗嗤一下药粉被点燃,紫色的烟雾升腾而起,很快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无关人员出去,不要浪费我的迷香。”西格莉德将男巫和德莱塞都轰了出去,将门关紧。然后又翻出一小瓶精油,倒进缓慢灼烧的药粉中,空气中让人迷醉的味道逐渐的变了。
“这是迷迭香。”西格莉德一边搅拌着一边说道,她拿出了那枚金币,“好在诅咒我并未解除。”
阎王挑眉看着她。
西格莉德后退半步,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说道:“这位先生,别这样看着我,我不会有什么坏心思的。毕竟是德莱塞所托,我欠着他人情。我们女巫,最懂知恩图报了。您可以放心,只要好好配合,我保证将这位先生全须全尾的带出来。”
阎王:“我要做什么。”
“很简单。”西格莉德说,“我会将这诅咒改写,配合着香雾,让这位沉睡的先生梦境改变,从他熟悉又沉醉的回忆中,换到全然陌生的地方,体验他绝不会想看到的悲剧。双方刺激之下,这位先生一定会认识到那是梦境。而您,只要负责提点他,再将他带回来就够了。”
阎王点头:“看起来很靠谱。”
“自然靠谱。”西格莉德眯起眼睛,认真又坚定的警告道,“但是记住,绝对不要主动告诉他,他在一场梦境中。这是绝对、绝对不允许的。否则,后果自负。”
阎王刚想问会造成什么后果,就见西格莉德的手在他面前微微一晃,他就沉入睡眠中。
西格莉德笑眯眯的收起了精油,看着握住月半七的手沉睡的阎王,晃悠了一下手里的小瓶子微笑道:“您欠我人情了,阎王陛下。”
欠女巫人情,可是要必须还的。
第114章 金币
午后, 阳光炎热, 众多穿着大蓬裙的妇女正在田地劳作。
这是位于偏远地区的小村落,村中零零散散几十户人家, 但是附近的镇子并不远。
很多人骄傲于居住在这里, 因为附近有一家镇子, 那里很繁华, 作为离镇子最近的村落, 许多事情上都很便利。有人还说, 在这个地方生活就像是在家里一样亲切,感到很幸福。
是不是幸福他不知道,他只是从妇女衣服上一个又一个的补丁可以看出, 他们过的并不富裕。
现在正是收割时节, 将地里的麦穗建好扔进推车里,离他最近的一个女人起身喊道:“沐恩, 快,将东西搬回去。”
沐恩。
这是他的名字?
他不记得了, 只是本能觉得,他不该在这里,不叫沐恩,甚至他与这里的人,完全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
他之前似乎并不在这样的世界里。
很奇怪,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前面的女人挥舞着手又喊了好几声, 被称作沐恩的他终于动身了, 抓住推车的车把手, 将车往村落的方向推。
真奇怪,这样的行为很陌生,他以前应该从来都没做过这类的活,但是从那名女人的话中,他是专门帮人搬运东西的工人。
他的力气的确很大。
沐恩推着车往回走,路过一个山沟沟,木头做的车轮卡住了石头,他用力过猛,小小的木头推车立刻翻了。放在上面小山一样高的稻穗撒了一地。
远处传来女人们嘻嘻哈哈的笑声,沐恩歪歪头,抬起手臂。
胳膊被那块石头划破流了血。
他会受伤?
不,是人就会受伤,然后流出红色的血,这没什么问题,可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应该说,这个世界从头到尾都不对。
沐恩起身,将麦穗收好,然后继续往村落里推。这是要送过去的东西,每送十次,他就可以得到一枚铜币。
沐恩干了整整一个白天,最后收获的只有六枚铜币,他不清楚这几枚铜币到底是多还是少,只是觉得铜币做的真丑,金币已经够粗糙的了,铜币竟然更是粗略到只能模糊看到刻印的花纹。
金币?
他有见过金币吗?
“沐恩?你受伤了!”村庄中,一个女人从自己的白房子走出来,看到沐恩的时候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拉着他,“快来,我为你上药。”
沐恩点点头,跟着女人走到窗沿边坐下,看着她熟练的用水冲洗沐恩手臂上的伤口,抹上自己制作的止血药。然后寻找了一根干净的布带,将他的伤口包扎的严严实实。
“三天后再拆开。”女人笑眯眯说道。
沐恩点头:“我该付你多少铜币。”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不过是一点草药,不要钱,或者,你有空帮我搬点东西。”
旁边一个出来洗衣服的中年妇人听了后笑道:“玛西亚,你该不会是瞧上这位刚搬来的小伙子了吧。”
玛西亚挑眉:“如果我为谁治疗伤势没有收费就是看上了,那这个村子里的人我岂不是都看上了。”
中年妇人哈哈笑了出来:“开个玩笑。”说完又道:“加西亚,我今天起来发现手臂这里很痒,还发红,你帮我看看这是怎么了。”
加西亚凑上前去,撸开了中年妇人的袖子瞧了一眼:“虫子咬的,我给你配一点药水。”
中年妇人:“多谢了。加西亚,村子里有你真好啊。”
加西亚笑的眉眼弯弯:“我当初来到这个村庄里一无所有,是大家帮我建了这个小木屋,看病而已,不用客气。”
中年妇人笑着应承了几句。
沐恩就安静的看着加西亚和中年妇人聊天说话,而后又来了几名村子里的人,都是一点点小磕碰,或者生了小病,加西亚就帮他们治疗。
这是一位医者,沐恩心里想道,而且是一位很有医者仁心的医者。
不过这里的人,似乎没有多少关于医生的概念,他们只是觉得加西亚很厉害。
天将将傍晚的时候,加西亚的家门前来了最后一位客人,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他并没有什么疾病,更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只是单纯来找加西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