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阡陌 第59章

  只是这样一来, 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成日家在外晃荡,招猫逗狗,欺男霸女的人在, 整个江南的风气为之一清。

  林陌和当今靠坐在船舷处, 各自举着一杯从遥远的法兰西运来的葡萄酒, 欣赏秦淮河岸的美景,不知想到什么,林陌悄声笑道:“您老这一回,也算是在江南做了一件大好事了,这几个月来,江南的百姓可以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了。”

  当今颇为得意,一次南巡,就能让整个江南产生这么大的震动,除了他以外,怕是也没谁了,便是他那位早年六下江南的父皇,也没有这般的待遇。

  今天的天气不错,秦淮河上的画舫倒有不少,林陌一时兴起,取出身边随身带着的神器——望远镜,举镜四望。才发现,原来最近几天,还能在秦淮河上发、浪的人还有不少,而且年纪普遍不高,多是做文士和学子打扮的年轻人,林陌心下好奇。

  他回头问那个名唤如烟的花娘:“你来看看,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似乎在办文会?”

  画舫文会,在江南还挺常见的,也算是江南的一道特色了。

  如烟迟疑的看着递到她眼前的双筒望远镜,压根不敢伸手接过来,这东西可精贵着呢,万一磕了碰了,卖了她都赔不想。

  前些日子,她的一位恩客偶然得了一支“千里镜”,宝贝的什么似的。若非想要在友人面前炫耀一番,那位老爷都舍不得将它拿出来在人前展示。

  当时的如烟,只能站得远远的看着。那还只是单筒的“千里镜”呢,和今天这位爷拿出来的这支,压根不可同日而语。

  林陌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这东西,在他人眼里,或许是个稀罕物儿,在爷这儿,却只是平常,你只需要以平常心待之便可。”

  如烟听闻,不由咋舌,暗道,这三位爷怕是非富即贵,即使是金陵城里的那几位顶尖儿的公子爷,怕是也没这样的大手笔了。

  她学着林陌的动作,把自己的一双美目往那上面凑了凑。

  好在这位如烟姑娘很是聪慧,摆弄了好一会儿,就基本明白了这玩意儿是怎么用的了。

  她到底也是见识过世面的,自然知道望远镜这种东西,只有军中将领才能拥有,一般人,有钱都买不到。

  只是被这东西一吓,如烟哪里还敢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待她看到远处画舫上的人和物在望远镜的帮助下,清晰的展现在她的眼前时,这位如烟姑娘的双眼差点掉出了眼眶,被吓的。

  林陌耐着性子等如烟看清了,才又问她:“你且说说,那些人在干什么?”

  如烟定了定神,从惊吓中回过神,见林陌问话,忙道:“爷这次问对人了。”她指着左前方一艘装饰雅致非常的画舫道:“那画舫上有几位公子,是金陵城有名的才子。他们几位在江南也颇有才名,有两位还是当世大儒的得意门生。奴瞧着,其他几位应该也是颇有才华的公子,他们此时聚在一处,应是在开办文会。”

  素手再一指右前方那艘珠光宝气,处处都在诠释什么叫“壕无人性”味道的另一艘画舫,眼里满是小星星,“那艘舫上的,则是几位江南商贾,奴认出了其中一位,乃是江南盐商商会的陈副会长。”

  林陌挑眉,这个名号,略有些耳熟啊。

  他忙顺着如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眼熟的胖子,正一脸谄笑的敬陪末座,坐在中间主位上的人倒是有些看不清楚。不过想也知道,以那位陈副会长的性子,能被他这般费力巴结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一旁的徒阡接过林陌的望远镜看了眼那边画舫一眼,“那位陈副会长,不正是那林从今继室的兄长吗?”

  林陌经他一提醒,终于记起来那个眼熟的胖子是哪个了。的确是林陈氏的长兄。

  当年,林如海要过继他为嗣子的时候,这位陈副会长是反对得最厉害的一个,私心里,这位是最希望能够让林陈氏生的次子林阶代替林陌,成为林如海嗣子的,并为此做了许多努力。

  即使林阶不行,不是还有一个林阳么?

  想一想,一个江南盐商,另一个却是扬州巡盐御史,自己的外甥如果能够成为林如海的嗣子,对他和陈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想一想,一个江南盐商,另一个却是扬州巡盐御史,自己的外甥如果能够成为林如海的嗣子,对他和陈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即使林如海早亡,也改变不了这件事。

  只可惜,林如海之所以会在临终之前过继嗣子,为的是找一个能够护得住林家几代基业,和黛玉的人,从一开始,林如海的过继人选,就是奔着林陌去的。不是林陌,林如海如何会在临终前折腾这些东西?

  因而,这位陈副会长的算盘是彻底的落空了。

  不过,这位也是个脸皮足够厚的。当日事情尘埃落定后,眼见着事情已不可为,这位陈副会长竟舔着脸到他这里,以舅舅自居,差点没把林陌给恶心死,最后还是云舅舅的出现,才让这个人死了心,消停了。

  林陌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这个人,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他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不知为何,林陌对这些人的聚会总有些在意。

  这时,那艘坐着一众才子的画舫驶近了,船上诸人瞧见他们,招呼道:“三位公子风姿无双,必是文采风流之人,咱们这里,今日由几位公子提议,办了一个文会,就在这画舫之上,三位何不一同上来,共襄盛事一番?”

  对方如此热情相邀,当今觉得倍有面子,当下应了对方的邀约,带着弟弟和弟夫,还有如烟和另一位被他看中的花娘,一同上对方的画舫。

  林陌和徒阡对视了一眼,只能无奈的耸耸肩,默默的跟在明显已经浪飘了的当今的后头,上了那船。

  林陌一上来,视线一扫,就见舫上做书生装扮的年轻人足有七位,此时的他们,正在这间舱中,高谈阔论。

  林陌仔细听了一耳朵,发现在这些年青的俊才口中,当今的这次南巡,却是他们议论的主题。

  另有三个人正在桌边挥毫落笔,似乎是在现场作诗。

  见他们三个陌生人上得船来,都有些吃惊,只见他们三人一身贵气即使身处秦淮河畔,那闲适的模样,也仿佛是身处在自家的后花园那般,自在洒脱。

  见是这般的人物,那些人纵是心有不满,也都将不满压了下去。

  引他们上来的青年笑容满面的替他们作介绍。

  他指着似乎是他们中间为首的那个青年,对林陌道:“这位是咱们江南盐商商会会长汪员外家的大公子,是咱们江南书院里,最为文采风流的公子,汪忱,字青云。”

  林陌有些无语,这位于他而言,也是个熟人呢,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只不过当年见到汪忱时,这人的年纪还小,倒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了。

  一想到另一艘画舫上正在殷勤陪客的陈副会长,再看看此时正在和友人以诗文会友的汪公子,林陌心里的疑问猛然升起。

  事实证明,能够成为才子的人,其记忆力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当年见到林陌时,汪忱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开始记事了,林陌又是这样一个风姿出众的人,给人的印象从来都不会低了。

  汪忱便是这样一个被林陌的风采所折服的人。

  当他一看清走在三人最后面的林陌时,第一眼并没有把人给认出来,只觉得略眼熟。待多看了一阵,脑中灵光闪过,想起了记忆深处那位光风霁月的青年。

  不是海国公,又是哪一个?!

  再一看,和林陌同行的两个贵气青年,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猛然升起,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如果他的想法是对的,那么,能和海国公并肩而行的人,会是谁?又能是谁?!

  汪忱顿时激动得面色通红,他这是,遇到贵人了吗?

  徒阡一看汪忱的神色,当即就知道眼前之人,怕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他家阿陌的,且已经将阿陌的身份给认出来了。

  他轻咳一声,开口道:“几位倒是好雅兴,伴着这江南的美景填词做赋,想来定是能够留下几篇流芳后世的佳作才是。相逢即是有缘,莫不如我们三个也来凑趣一回,如何?”

  当今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正好他最近的诗兴也被挑起来了,也想着找个机会,直抒胸意一番呢。

  倒是林陌皱了眉,他本就是个写诗作词的苦手,让他背育前人的诗词,写写议论文还行,让他自己写诗就很为难他了。

第80章

  不过, 他看徒阡和当今的兴致都极高,也就没想着泼人冷水,大不了被罚几杯酒罢了,小意思了。

  徒阡出声了,汪忱也回过了神, 他笑问道:“感问几位贵姓高名?”

  林陌笑道:“免贵姓云,这两位复姓上官。”

  汪忱闻言, 诧异的抬头看向三人,却瞧见徒阡略带警告的眼神,顿时打了个激灵, 心下明白, 这三位应该是微服出行, 并不想被人认出身份来。

  当即压下的激动的心情,只努力将眼前三人当成是再普通不过的,从外地来金陵城游历的学子。

  虽然难了些, 到底还是做到了。

  汪忱的这般举动, 倒是引得一行三人的另眼相看, 不管这个人读书如何,能否科举入仕,其情商, 就比很多人都高出许多。如果他真的能在下科春闱里得中,被圣人重用也不是件难事。

  有了汪忱的主动示好, 其他几人的态度立刻转变了。

  一方有意, 一方特意迎合, 几人很快便说到一处去了。

  徒阡和当今自幼接受皇室的精英教育,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有自己的心得。

  早年间,先义忠亲王还是太子时,徒祁并无心与他争夺皇位,只将自己和徒阡,往贤王和闲王的方向培养,对这些常人眼中,和不务正业划了等线的东西更是精通,虽然后来出现了巨大的偏差,但是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还在,不精通,每样都会一点,灵感迸发时,也能偶得一二佳句,林陌却是完全抓瞎了。

  早就做好了被罚准备的林陌,一脸无所谓的混在一群学霸们的中间,乖巧等虐。

  事情果然如林陌预计的那般,在这些写诗作词的活动里,林陌从一开始就是垫底的那一个,被罚了好几杯酒,似乎就有些喝高了。

  在又一次交白卷后,徒阡就不让他再喝酒了。

  林陌的酒量还是不错的,徒阡怕他喝多了上头,还在他的酒里做了手脚,因而喝了这么多杯酒,也不见他醉了。

  但是,该做出来的姿态,也是要做的,再喝下去,怕是要穿帮了。

  林陌冲着自家阿阡笑了笑,起身走到不远处弹筝的侍女旁边,淡声道:“即是不能饮酒了,我便弹一首筝曲,聊作惩罚罢。”

  当今奇道:“你竟还会弹筝?”

  这倒是件稀奇事,他还真的不知道自家海国公竟然还有这一手呢。

  徒阡颇为得意,“那是自然,阿陌不仅会弹筝,弹得还极好呢。”

  瞧见当今吃惊的样儿,徒阡越发的得意了,“兄长不知也无可厚菲,阿陌的这手琴艺,不过是他闲时的消遣罢了,我也是偶然间才得知的,能够亲耳聆听的人,更是只有我一人耳!”

  言下之意,他的阿陌,只为他一人弹琴耳!你们这些人,根本没有这个幸运可以听到!

  言语中满满的炫耀,几乎闪瞎了在场众人的双眼。

  徒阡没说的是,想要听一次林陌弹琴总是很难,即使是他,在林陌兴致缺缺的时候,想听也是听不到的,若不然,海国公善琴的消息,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传出去?

  当今很快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来。

  林陌以武起家,朝中众人,包括当今,对武将的印象,更多的依旧还是多年来形成的那种武将粗俗,不通文墨的刻板印象中,之前林陌的表现也是基本符合这一印象的。

  谁知道他的这位心腹爱将居然还有这一手呢。

  林陌今天弹奏的,正是那曲气势磅礴,荡气回肠的《沧海一声笑》。

  随着林陌红唇轻启,歌声随之流泄出来: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一曲罢,再回头看向其他人时,就只看到几个早已经被惊得失魂落魄的人,嗯,包括他家阿阡。

  他这才想起来,这曲《沧海一声笑》他还真从来没有在这个时空里弹奏过,明眼人很容易就能听得出来,这首曲子是他们从来都不曾听到过的。

  最重要的是,这首曲子,唱得他们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林陌轻笑,果然,无论是哪个世界,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江湖梦!

  林陌露了这么一手,可把这些自视极高的年轻人们给震住了,之前林陌在诗文上总交白卷,这些人的心底总是看不起他的。

  如果不是有汪忱的面子在,还有徒家兄弟二人在一旁偏帮着,他们这些人早就让林陌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简直是有辱斯文啊。

  不过,这一曲筝曲一出,倒是让他们重新认识了林陌。

  几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开始说说笑笑了。

  这时,船家进来回禀:“各位爷,方才这位先生弹筝时,旁边几艘画舫上的几位爷都听到了,有几位老爷让小的过来请乐者到他们的画舫上为他们奏上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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