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鹰在他们盘旋两圈,张着翅膀朝贾赦扑来,它羽毛极其刚健,带起一小阵风。
贾赦向后一倒,避开第一击,随后这只来势凶猛的大鸟便被千越射成了筛子。
千越军们一声欢呼,七嘴八舌道,“我还没吃过鹰呢!烤起来不知道怎么样!”
“做个叫花鹰!”
因为距离近,弓的力道更大,四面过来的箭相互抵消力道,反而将鹰钉在了原处,“啪嗒”掉在贾赦身上。
贾赦从马背上坐直了,把死鹰拎起来给他们看,好笑道,“就这和刺猬似的,怎么吃啊?我都说了要是有只鹰,你们倒是留活口给我啊!”
“他射的!”
“不是我!青刃射的!”
贾赦无奈,“你们也不怕射到我,要是惊了小白马,踩都踩死我。”
“不会的!”
“就是啊!世子这么厉害!”
“我是说小白这么厉害,不会被惊的。”
贾赦被他们吵得头疼,抬手把血淋淋的死鹰糊在五队长脸上,“你看看你带的人!”
他一身血,五队长一脸血,造型仿佛是经历了殊死搏斗过一样。
倒是青刃在一旁查看了死鹰后道,“这鹰像是谁豢养的,世子看,它脚踝上有银环。也许是谁放出来狩猎的。”
贾赦拨弄着银环,发现上面刻着古怪的图案和文字,皱起眉道,“这鹰的主人可能是北狄人,我也不太认识这两个字,依稀是个什么王。大家都注意警戒,不要闹了。”
于是队形从松散的一团变作箭头形状的两列,贾赦在最前,五队长在最后戒备。
约莫从大营往北小半个时辰,一无所获,贾赦看着日渐西斜,不欲往前,“咱们往西,然后折回去,今日找不到,只能等明天了。咱们在这里连强龙都算不上,不能留在外面过夜。”
千越军都表示服从命令,但是贾赦的小白马却有不同意见,贾赦一扯缰绳,让它往西,它直接拒绝,并且拐弯向东边飞奔而去。
“世子!西在这边啊!”五队长吼道,“这边!”
被自己马儿挟持的贾赦心很累,回喊道,“你们跟上!快跟上!”
千越军的坐骑属于河曲马①,每匹都是气质威悍的大长腿,但是在草原上就没有北狄的马行动便捷。北狄人驯养出来的马匹四肢粗短但坚实有力,最适合在草原上奔走。
一行人里只有贾赦的小白马没有受到新地形的影响,它本就脚力非凡,渐渐就把后头人落下了。
贾赦本以为它是找到了人,结果发现,找到的又是死人。
一处小溪流旁,躺着足有十几具尸首,悉数穿着北部大营的军服,他们腰际挂着的令牌,和贾代善给他看的一模一样。
他们死前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战的,手臂膝盖都是箭支,甚至有一人是自尽的。
“世子这……”五队长的笑容僵在脸上,“这就是国公爷命咱们找的人?”
“是。”贾赦心头燃起一把火,说不上是烦躁还是怨恨,咬着牙骂了句娘,“得他们都带回去。”
当这十几个兄弟被安放在北部大营门口的时候,沉默和死寂蔓延了整个大营。
两方对战虽有少量伤亡,但这样单方面虐杀还是头一次,贾代善的脸色在火把映照下阴沉得可怕,“派使臣去北狄,让他们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去吧。”贾赦请命道。
就是要配个翻译。
赵树道,“世子身份尊贵,倒不如由属下去,属下在边关长大,精通北狄话,国公爷以为如何?”
贾代善思量许久,缓缓道,“赦儿太过冲动,容易坏事。赵树你也不必和他们硬碰硬,权当去摸一摸北狄的底也好。”
这便是答应让赵树去了。
赵树长揖到底,“多谢国公爷信重。”
贾代善当即命一队人马带着荣国府的手信护送他往北狄王庭去了,他看着马队背影渐逝,同贾赦道,“年纪轻轻就敢深入虎穴,这个赵树,你要多加留意,说不得可以重用。”
“原来以为都是些酒囊饭袋,不想亦是卧虎藏龙。”贾赦道,“爹你觉得北狄可汗会如何做?”
“北狄可汗根本不会见他,我猜,他会被带去见那位赛罕王或者是薛蝉。”贾代善拍拍了他的肩膀,“这次很镇定。”
赛罕王是可汗的妻弟,老可汗的亲儿子,而在北狄话里,薛蝉是圣人的意思,相当于国师。
贾赦垂眼,“不镇定也没办法了,只能先看北狄人如何回应了。但是我还是倾向于血债血偿。”
贾代善倒是点头同意,“这是自然,当时你祖父在的时候,前任老可汗下头的人截杀了几个行脚商,你祖父直接领兵堵着他的王庭要说法,最后那些人都被带回宣府砍头始终了。不过现在北狄应当不会这样退让。”
北狄何止不会退让,简直要嚣张到天.朝人门口来。
赵树一去十日,在第十一日清晨回来,跟着他们的,还有一队北狄人。
这是贾赦第一次见到活的北狄人。
北狄的人和马都是壮实矮小类型,手中是长刀和弩,为首一人轻蔑地扫过面前这个年轻的小白脸,龇着牙,操着一口不流利的天、朝官话,“我以后和这个书生解释过了,分明是你们的人先抢我们的水,我们才会动手的。不过薛蝉说了,既然杀了你们的人,便是我们不对。听说你们天.朝买个下人很便宜,这是赔给你们的钱,十七还是十八个人,算你五两一个,这里是一百两,不用找了。”
说罢将一袋碎银抛在贾赦脚下,散落的银两跌了一地。
“口袋送了,要你自己捡了。”北狄人看贾赦站在原地不动,以为他被吓着了,用马鞭指着他,淫.邪目光上下扫视,“像你这样漂亮的,需要多少银子来买?我正好缺个暖床的奴隶,你还不错,就是瘦了些。”
贾赦平生未受过此大辱,他脑袋里最后一根弦崩断了。
他怒极反笑,抬头露了个清浅的笑容,晃得人直眼花,“我这样的,你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