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等兄弟二人在太祖麾下有一席之地时,贾母已经去世了, 兄弟在净慈寺替贾母供奉了长明灯, 最后贾家势大, 渐渐成了家庙。
贾赦一早送了信,守孝三年便在这净慈寺中客居。
出乎意料,净慈寺方丈年岁极轻,穿着僧衣都看得出来温润如玉,还带着出家人的超脱。
“小僧镜空,家师月前圆寂了,如今是小僧接任主持,国公爷这里请。”镜空主持双手合十,“客院已经打扫好了,简陋了些,国公爷见谅。”
贾赦颔首,“这段时日便打扰了。”
净慈寺中草木繁盛,香客冷落,算是个清净地。
安置好了老父亲,贾赦送走了这一群从未谋面的叔伯兄弟,带着贾政去客院收拾行装。
客院就是个围起来的小院子,外头扎着竹篱笆,里面有一口井,然后靠墙种满了竹子。
兄弟俩分住了左右当卧室,正屋腾出来拿来作餐厅加客厅,仆从们都打发到老宅去了。
姚谦舒扫了一圈,摸了摸桌上的白瓷茶壶,发现还温着,便倒了半杯出来给贾赦,“先喝些水,一会儿我来弄。”
“要委屈你啦,也没过几天好日子。”贾赦靠着桌子喝水,又觉有些好笑,“走得急了,你那一院子宝贝,倒不知道便宜谁了。”
尤其那满树的宝石风铃坠。
“一些小东西,不委屈。到时候我去挑几个新风铃挂在外头,也是一样的。”姚谦舒道,“坐一会儿?”
“你这架势,好像我是怀孕了似的。”贾赦虽这么说,还是听话地坐下了,看着姚谦舒归置了二人的东西,还去对面帮贾小政也收拾好了。
最后三人坐在一块儿喝茶,寺里备的竹叶茶,口味淡里透着清冽。
贾赦问过贾政,见他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便道,“好好读书,待得三年后下场考试,一鼓作气,到殿试叫陛下给你开后门。”
患难见真情,一路都是姚谦舒照顾的他,平日也真心实意地跟着他们一起守孝,半分不满都瞧不出来,贾小政如今看他们两个坐在一起,丁点儿不满都没有,“我明白,会好好念书的。我先回去给父亲抄经了。”
“好。”贾赦点头,“吃饭了喊你。”
待得落葬之后,便正式开始守孝的生活了,没有酒肉,也没有娱乐活动。
每日起来先教贾政这个瘦竹竿弟弟锻炼身体,下午则是一同抄写经书。
姚谦舒都难以想象从前成天喊着无趣的贾赦竟然能过这样的日子,还过得挺悠然的。
只是这样的日子不过月余,明里暗里的公文便都送到贾赦手里了。
这天夜里,贾赦正在翻看来自老齐国公的居庸关情况,忽然被姚谦舒从手里抽走了纸,他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
“早些睡了,明日看也是一样的。”姚谦舒坚决不肯还给他,“说贾政瘦,你看看自己瘦成什么样了?再下去该气血两亏伤身子了。”
“睡不着。”
“睡不着躺了养养精神。”
姚谦舒情知他心里其实还没过去这个坎儿,半强制性地把人带到床上,命令道,“闭眼。”
口气却很温柔。
贾赦有些无奈,闭上眼往里躺了,过了片刻又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难受,就哭出来。”姚谦舒轻轻揽住了他,“人生老病死,这也是没办法的。”
贾赦翻身看着他,姚谦舒在他脸颊上安抚地亲了下,把他的头摁在自己肩膀上。
“嗯……”贾赦低声啜泣,“会好的。”
“没有人逼你要坚强,他是你爹,很正常的。”姚谦舒拍着他的背,“不用你好,只要你别抱着旁人哭就行了。”
“呸!”
薛思齐也来探望过,刚喝了一口茶便见到姚谦舒领着贾政进来,关系还挺好的,险些没杯茶呛死。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相信薛老爷明白这个道理。”贾赦亲自又给他添了一杯茶,“我虽在寺中不出,但是有些个丰年大好薛的话也听了不少。”
他说话纯粹开放式的,只说他听到了,具体什么个看法不提。
薛思齐只得收了从前世伯的那套,醒着神答道,“不过是写市井小人的编排,不独我们薛家,另三家也都有的。”
“政儿过来。”贾赦朝贾小政招招手,“去取我书柜里那个长的木匣子来。”
薛思齐满头的雾水,只得慢慢喝着茶,等他继续往下发作。
“我影影绰绰也听了一些,只是到底不好一直占着薛家的便宜。”贾赦道,“这些日子的银子,我补足给你。至于那些个童谣,我也会命人处理,只是四大家族的事莫要再提了,大家都是金陵人,有事常来常往便是了。”
四家人现今虽也有些个别房联姻,但只要宁荣二府不松口掺和,就断不会发展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地步。
薛思齐知道他这是要撇清关系了,觉得他到底年纪小,不如贾代善,心思转变太多,便笑道,“国公爷大可不必,大家都是联络有亲的,说不上占便宜这话。”
“既是又亲,更不能如此了,做生意的自然是为了赚钱。”贾赦摇头,恰好贾政回来了,他接过木匣打开推过去,“薛老爷看可够了?”
里头满满当当压着一整盒金叶子。
这还是以前的存货,最近姚谦舒跟着难过,摇得都是银叶子。
贾代善当日想拖薛家下水,一是觉得薛思齐这个人还可以,和他爹一样会押宝,而是给自己家拖座金山靠着,官商勾结嘛。
他也没有想到过姚谦舒的发财作用这里厉害,简直无本万利。
贾赦到了金陵之后,也不是闷头不出当聋子瞎子的,他花了很大功夫打听了一番,最后发现这个狗屁四大家族的名头在金陵并不是个褒义词。
冲着这个,哪怕贾赦现在真缺钱,他也不会和薛思齐论亲戚了,得把这群拖后腿的蠢货教好了,再把这些个抱大腿的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