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国公爷,都摔杯子了。”丫鬟犹豫着不敢走,万一真闹起来, 她们可是两边都不敢得罪的。
史氏见她脸色着实凄惨,心里怪不落忍的, “赦儿你便去看看吧,我这儿无事,等会子敏儿就过来了。”
“那娘你歇着。”贾赦笑道, “晚上再来瞧您。”
丫鬟大喜过望, 忙深深福身, “多谢太夫人,多谢国公爷。”
贾赦见她的神情倒觉得好笑了, “摔个杯子就吓成这样了?至于吗,从前我爹在的时候, 东院可没少摔杯子。”
丫鬟愁道, “您就别笑奴婢了,姚先生可是您心尖儿上的人,要是磕着碰着,奴婢们就是十条命也不够赔啊,春水姐姐更是天天地叮嘱我们, 千万不能怠慢了姚先生。”
“这倒是。”贾赦颔首, “若是怠慢了姚先生, 我也不会轻饶。行了,听清楚是为什么事砸的杯子么?确定不是失手?”
“回国公爷,确定不是,先后响了两声,还不许奴婢们进去收拾。”丫鬟眉头紧锁,还替着贾赦担心,一个是嫡亲的弟弟,一个情人,国公爷帮哪个才好呀。
东院静悄悄的,众人都屏息立在门外,回廊下挂着一串串的琉璃风铃,坠儿都是雕琢打磨好的宝石。
而此时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
贾赦险些被闪瞎了眼,侧过脸道,“去换了,也不嫌刺眼。”
“不许换,我不嫌。”姚谦舒抱着手臂靠在门边,“你不是不回屋么,管我挂什么?”
“你高兴就好。”
“你高兴就好”和“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等等一直并列没有求生欲榜单首位,排名不分先后。
果然,姚谦舒听完就险些把一大把银叶子拍在贾赦脸上,“什么叫我高兴就好?贾赦你还学会讽刺我了??”
贾赦:……
“我就是个字面意思,你喜欢就挂着好了。”贾赦无奈,“政儿呢,你俩没吵架吧?”
姚谦舒道,“我和他吵什么架,又不是他招的我不开心。”
那就是自己招的他不开心了。
贾赦抬手屏退众人,想了一会儿,也没什么能说的,但是直觉告诉他,如果这会儿不说话,姚谦舒肯定会更生气。
果然,姚谦舒见他沉默不许,冷笑道,“怎么,连着跟我说话也这么难了?”
“我……”
“没话好说是吧?”
贾赦揉揉额角,他两夜没睡了,这样一番纠缠,脑袋一抽一抽的疼,“都是我错了,你说要怎么才能不生气?”
“你说,你错在哪里了?”
错……错在再也不是那个小二缺?
贾赦犹豫着道,“错在我不该诬陷曲云?”
带着几分醋意地补充道,“你们也没见过几次面,这么维护她?”
“呵呵,你可以滚了。”姚谦舒一抬下巴,“滚远一点,我要午睡了。”
贾赦上前捞住他的膝弯,一把将人抱起来,“别闹别扭了,行行好告诉我好不好?”
姚谦舒勉勉强强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我说了,我要午睡了。”
“一起睡。”贾赦道,“我不是不回屋,这不是要议事么,昨儿又去送了曲云。”
“哦。”姚谦舒淡淡地回敬道,“你们也没见过几次面,还特地去送她?”
“媳妇儿我错了。”贾赦老老实实把人抱屋里,又是铺床又是脱衣,伺候地很是周到。
姚谦舒瞪了他一眼,往里头躺了,“你这两日避着我做什么,准备停妻再娶?”
贾赦合衣靠在床头,“不是怕你看着我讨厌么,等闲变却故人心呐。”
“当时你在北部大营舞过一次剑,你爹觉得没有杀气,他认为你这一生太过顺遂,怕是要经不起波折。”姚谦舒轻轻握住他的手,“那时候我想有我在你身边,会护着你,是我没做到,若我救下你爹,何至于如此境地。”
如今来看,贾代善说得不算太对,贾赦其实经得住事儿。只是当日谁也没想到,贾赦遇到头一个波折,便是丧父之痛。
“不要往你身上揽,这就是命。”
姚谦舒心里也泄了力,缓缓道,“只要不是你对我变心,变却什么心都无所谓。我最气的,是你觉得我会是那个埋怨故人心易变的。”
“不是这样的。”贾赦低头去看他,“喜欢一个人,总是会分外小心。我也没喜欢过别人,可能是我特别患得患失吧。”
有的事,不戳破,就会像脓包越长越大,姚谦舒收紧了手道,“那你放过那些南疆百姓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你我二人命数相连,若你杀戮太多,与我也多有害处。”
贾赦干脆道,“好。收复南疆的事就给卫伯爷去做,我们在家享福,吃香的喝辣的。”
“那你不要骗我。”
“不骗你。”贾赦道,“其实我昨日梦到我爹了。”
贾赦连夜送走了曲云,回来的路上在马车里迷迷糊糊的,便见到贾代善坐在他身旁,没好气地抽了他脑袋一下。
“爹?”贾赦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子,迷茫得不知身在何处,只是有个模糊的记忆,“爹你来接我回家吗?怎么他们都说你死了……爹……”
这时候方才反应过来,贾代善是真的已经死了。
“我是死了,我死了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贾代善又抽了他一下,眼里都是心疼,“不要为了我去走歪路,一旦和南疆开战,就是流血千里的局面,你虽有姚先生,他又能护得住几只蛊虫?”
贾赦用力抓着手里的袖子,这些个话半分也没听进去,“爹,爹我好想你,你别走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