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那什么世子伤还没好,能当面比比贾赦的,着实算块硬骨头了。
人家难道不怕被殴打吗?
“那是卫子麒家的小美人,你别醋了。媳妇儿啊,总喜欢看这些个东西,你不眼晕么?我瞧着都差不多,大白珠子,有啥可挑的。”贾赦充分显示出了一个直男的审美和可悲的求生欲,“你不是喜欢看金灿灿的暴发户东西么,换口味了?”
姚谦舒是在替贾小敏挑嫁妆,这些个海珠既大又亮,送礼也好,自己镶嵌戴也好,未曾想这哥哥嘴里没一句好听的,他淡淡捏出来一颗不大圆润的,“把你们国公爷请出去,聒噪的很,另外给他收拾间不那么‘暴发户’的屋子出来住,再晃晕了国公爷的眼。”
贾赦还没来得及分辨,已经给撵出去了。
贾小政在廊下朝他笑了笑,已经是十分习惯这个情形了,“下雪了,哥哥要是没旁的事,咱们去园里喝酒,大冷天的正好吃热锅子。”
“你这什么表情,幸灾乐祸是不是?去把林小海叫来,再让先生们一道作陪,考考他的功课。金姑娘就别喊了。”
方才撵人的春雨小声道,“国公爷,姚先生还生着气呢,您这会子走了……”
“你越发会当差了,帮着他欺负我。”贾赦一指她,“明儿就给你找个女婿去,政儿先去安排罢,我等会儿就来。”
春雨如今做着他院子里的管事大丫鬟,也不回嘴,忍笑给他打了帘子。
贾政难免有些疑惑,“媳妇儿都这么厉害吗?”
“姚先生极有本事,莫说国公爷,等闲您几位也不敢招惹啊,旁的媳妇儿大约不这么厉害。咱们太夫人不就很温和。”春雨声音更低了,“再者说,主要国公爷喜欢得紧,其他人哪里能给国公爷这样的气受。您在这儿避雪,奴婢去安排酒菜就是。”
“同去吧,再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了,就该拿我下锅涮肉了。”贾政道,“我要是娶妻,得找个嘴严听话的,不然哥哥的事儿传出去,又是风波。”
怕倒是不怕,就是贾赦又要嫌苍蝇们烦了。
贾政才走到半路,便遇上了林小海,眼圈儿红的跟兔子似的,贾政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小海急道,“我是来和国公爷、二少爷告辞的,方才得到消息,说是、说是家父病重。”
“春雨,你带人去给林公子收拾东西。”贾政道,“你随我来,冬日行船少,得拿我哥哥的名帖去安排。”
瞧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儿,多安慰了一句,“你也莫急,林侯爷定然能安然无恙的。”
林小海思忖了半天,难过中又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请府上帮忙请上一位太医随我一起南下。”
江南不是没有名医,但是到底多一分希望。
林侯的名号肯定是没有荣国府好使的。
难免触动了贾政对贾代善病中的记忆,他伸手摸摸林小海的脑袋,“你放心吧,我来办,给你找两个,信中可有说林侯爷是哪里不适么?”
林小海道,“父亲久染风寒未愈,如今已经开始咳血了。”
贾赦的名帖拿出去,不单请回来两个太医随行,京中名医也被捉来两个,满府的人都忙着给主子们打点行李。
史氏本觉得她们母女二人不便同行,贾赦却道,“母亲既见过了林小海,也得叫林侯夫人见一见敏儿,若林侯真的……只怕这事就要赶着来了。”
史氏本觉得她们母女二人不便同行,贾赦却道,“母亲既见过了林小海,也得叫林侯夫人见一见敏儿,若林侯真的……只怕这事就要赶着来了。”
他是看的中林海的。
“是你瞧得上这个妹夫,还是你媳妇儿瞧得上?”史氏摆摆手道,“罢,从老祖宗算起,咱们也没有出过妻管严的。你别在这儿碍我的眼了,出去哄你媳妇儿去罢。”
“这怎么能叫妻管严。”贾赦正要辩驳两句,见了贾敏进来,便止住不说了。
贾敏穿得雅致又不太过素净,又长高了些,很有姑娘家的样子了,她朝贾赦笑道,“哥哥怎么在这里,倒叫我好找,才做好了个香囊想给哥哥,结果找不到你,交给姚先生了。”
“大姑娘了,还会做针线了,你陪着母亲说话吧。”贾赦又关切了句,“要送礼的东西,你们看着带吧,不拘是什么,珍贵些也无妨。”
这样不过四五日的功夫,一行人便匆匆下了江南,连着年都是在船上过的。
贾赦和姚谦舒也不怕冷,大晚上拎着林小海在船头喝酒,姚谦舒近来仍旧十分做作,披着件宽大的鹤氅,风姿潇洒,见对面林小海鼻头通红,禁不住想要笑,“小公子可真是怕冷,春雨,去取我那件狐裘来予他,多裹一层就不冷了。”
“还是罢了吧,你多高,他多高,那件你穿都到脚背,给他穿,岂不是裹个被子。”贾赦道,“去给小公子多抱几床被子也是了。”
林小海心中担忧他病中的老父亲,成日的郁郁寡欢,只怕还未到江南,自己心里先作下病来了,故而寻常贾赦总要逗他一逗,纾解些也是好的。
他既觉林小海孝顺,又有些担心林小海不经事,怕是肩膀担不住。
可见十全十美的人是没有的,哪怕就是他边上这个妖精,有钱有貌,情深似海,性子却也不好。
性子不好的姚妖精示意春雨去取衣裳,喝尽杯中酒,随后把杯子伸到贾赦面前,贾赦极为狗腿地替他倒满,又给林小海也满上了,“喝两口酒热热身子就不冷了。在屋里暖暖和和的喝酒不好嘛,非出来吹风。”
“你不觉得这里风景好么?明月如霜,江水似练。”姚谦舒指着贾赦道,“俗人!”
行吧我俗,你一个穿金戴银的暴发树不俗。
林小海吸吸鼻子,“不如我给国公爷和姚谦舒吹个曲吧。”
“你这堵着鼻子能吹吗?”贾赦虽然不通音律,但是绝对鼻子还是挺重要的吧。
“不碍事。”
半天凉月色,一笛酒人心。
烟波渺渺,笛声幽咽,在这夜里听,透着无限的哀怨。
贾赦持着酒杯一直未动,直到林小海一曲吹罢,方合着悲凉将冷透的酒饮下,“林小海你可以啊。”
“以情入曲,假以时日,小公子必成一代大家。”姚谦舒笑道,眼尖地瞥到隔壁官船半开掩着的窗户。
那是贾小敏的房间。
林小海整个人窝在狐裘里,跟个球似的,还有些不好意思,“姚先生过奖了,父亲常说我指法尚且不扎实。”
那一头贾小敏隔着水面听了一曲,入耳更是空灵,渐渐竟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