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当时就怒了,天子驾临,百姓遭殃,是想让他做昏君吗?
甘宁因此受罚。
商人们有钱,朝堂上下自然有眼线,这事情闹了没出一天,蔡家带头,拿出十万石孝敬小皇帝,其余便都跟着,或多或少,一下子给刘协送来了一百余万石粮食。
可小皇帝没要,还下旨褒奖他们。
商人们请刘表代言,仍被小皇帝婉言拒绝。
这些商人只好发动了“万人书”这种类似后世商会的活动,江陵的所有商人几乎都签了名,献出的粮食更增加了几十万石,然后派代表去面圣。
百姓求着送,天子拒绝不了,只好收下了。
江东补送的几十万石粮也差不多同时到达,江陵城中粮仓已不够囤放,只好在大营里又建粮仓,才放下。
这下,百姓的田亩赋税不用增加了,仍按荆州过去的施行,还给流民全部发了谷种和一季口粮。
民心就像揉了酵母的面粉团子,开始向汉室天子膨胀。
天子酬谢百姓,赏了牵头出粮的商家官商甚至还有皇商资格,并大降市税,还给了荆州、扬州两地做生意的商人许多优惠政令,于是扬州的商人也对荆州蠢蠢欲动了。
甘宁那十杖挨得虽狠,却换来了足够荆州军跟曹操打两年的粮草。
什么叫奇才,郭嘉便是。
晚间几个侍中聚集在刘协跟前,刘协恩赏“负伤”的甘宁趴着说话,甘宁得意洋洋趴着,扫过其他几个,很是睥睨:“伯言,给我斟碗酒。”
陆逊白甘宁一眼,去斟酒。
刘协奇怪了,怎么这十杖还把这两个关系打好了?甘宁居然使得动陆逊了!?
孔学跟郭嘉头挨头的看着“评书”,津津有味。
陆绩问刘协:“皇上,光和二年天官真的记录到星象诡变吗?”
刘协从陆逊身上挪开眼睛,囧囧道:“公纪……朕那会还没出生。”
陆绩不解:“没出生就不知道吗?”
刘协反问:“没出生怎么知道?”
陆绩:“……”还是没明白。
刘协:“……”没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小孩脑部构造不一样。
正对看,那边甘宁“哇啊”一声惨嚎。
陆逊跌倒,一腿跪在甘宁PP上,连忙爬起来道:“对不住!兴霸!我没站稳!对不住!”
甘宁闷头大哭:“你整我~~你整我~!”
陆逊道:“没有没有!怎么会……啊!”
又跌倒——
甘宁:“啊啊啊!皇上救……救我……”
刘协淡定,看回陆绩道:“朕没出生,从哪里知晓世间的事呢?”
陆绩陷入深思,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郭嘉和孔学看看陆逊和甘宁,一个摇头,一个笑,不管,继续看故事。
刘协难得这么闲适,虽不再是孤身一人,却还是觉得屋子里一股空冷的味道盘桓不去,要是这时候就叫人生起暖炉,也太早了,倒叫下头臣工们担心他身体不适。
窗外的鸽子睡了,偶尔传出一两声“咕咕”的声音……
后一天,刘协放出了一只鸽子。
洛水岸边,曹丕展开半掌大的绢帛,被内容震住,上面写道:建安八年十月初九,三餐如常,如厕四次。
第111章
十月中,刘璋自蜀来荆请罪。
刘备果然取得了益州。
按照老刘家传统,刘璋见了刘协,先请罪,然后便趴在地上痛哭不止。
哭只是传统,并不妨碍刘璋条理清晰地澄清他自己并无反意,看刘协一直安坐倾听,并无不耐之意,到后来,刘璋已经告上状了,夹在不损风度和贵气下的哭声里,他的直接意思简单表达为一句话:刘备不是人啊不是人啊!假借皇命在身欺负人欺负得太厉害了,骂得无辜的我无地自容啊~!只好把益州牧暂时让给他刘备,亲自来江陵认罪。
刘协一面安慰,一面心惊:刘备果真英雄,竟把刘璋给骂降了!
刘璋边哭边诉苦,折腾刘协一下午,最后好不容易,刘璋满足了,小皇帝只夺了他的官位,并未削爵,不仅一家大小得保,富贵荣华也不曾受损。
诸葛亮在信中说益州大事俱定,正在招兵买马,待兵马粮饷到位,刘备亲自押往荆州,他请留镇益州。
刘协刚松一口气,诸葛亮的后一封信追着第一封信送来,晚三天发出,却前后天到江陵。
益州赵韪起兵反叛。
荀彧、荀攸、陈宫、曹昂和黄忠在屋门口撞了堆,正碰到陆逊在门外廊下喂鸽子。
荀彧忍不住问:“伯言,皇上昨晚又没睡?”
陆逊一对黑眼圈,不用说,又陪着刘协熬了一夜,点点头道:“大人们若有法子,叫皇上安心些,皇上才能睡得着。”
黄忠皱眉:“法子不法子的,怕是不管用,平了北方皇上才安得下心。”
陈宫道:“开战了,皇上自会好睡,最难过的其实就是眼下,我们进去吧!”
几个人入内,陆逊看看天,黑云压城,要下雪了。
屋内刘璋和刘表早已在座,怕两个长辈冻了,刘协叫生了暖炉,一进去,里边的热气便扑面而来,虽暖和,也窒闷。
大家依礼跪拜,再互致问候,全都坐了。
刘璋道:“赵韪早已不臣,臣的父亲死时,便嘱臣小心戒备于他,要不是当年入蜀之时以流民建‘东州军’,他早已反了,臣离开蜀地,也防着赵韪,将东州军尽数留给左将军刘备,不料赵韪还是反了。”
刘表道:“赵韪有此心,定然不会放过如此机会,刘备才去,和东州军尚不能如臂使指,你镇守益州已久,骤然换了州牧,变乱也在情理之中。”
刘协点头:“此事皇叔已经料到,且将兵马留在益州,已是尽力了。”
刘璋听他这么说,放心了。
刘璋已经不是官员,刘协不便当着他面议事,刘璋也懂,不等旁人暗示,称年老力乏,请退。
刘表而今规行矩步,就是想挤进刘协倚重的这群人里,也知道暂时还进不了,借口送刘璋,便要一起离开。
刘协端着杯子道:“刘表,回来时把刘晔叫来。”
刘表张张嘴,怔过神来忙道:“臣遵旨。”
转身走出,步子都轻快起来。
刘协喝了口茶,舒服地一叹——刘家自家人,防一个就好。
而且刘表近日表现也十分好,从流民安置到内府各种杂乱的事情,纹丝不乱,还有个刘晔,一点蛛丝马迹就能辨出内里隐情,有才不用,太可惜。
陈宫的主张是益州有东州军,诸葛亮多智,必能善加利用,刘备贤名远播,又有天子诏命,一定能化危为安,尤其是荆州无法增兵相援的情况下,诸葛亮和刘备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这观点其他人都赞同,只是像刘表担心的,刘备困在成都回不来,就怕镇守南阳的关羽和张飞乱了阵脚,南阳可是荆州第一道防线。
荀攸不明就里,还建议刘协让关羽和张飞入蜀去帮刘备,好早点平定益州之乱。
可怎么放得?真放了,只怕刘备不出来了……
荀彧便建议用其他人换下关羽、张飞,虽然刘备的兵马是最善战的,原本就该留在南阳更妥当,但这时候也是没有办法了。
刘协采用了荀彧的建议,下诏召回关、张。
刘琦坐镇江夏,刘协便召江夏太守黄祖改任南阳太守,命其率十万兵马赴南阳,又诏张允领五万水军在襄阳南的汉水布防。
刘协一直不大看得起猛将,到这时候才知道关羽、张飞两个人足顶好几万兵马的作用,把他们一撤下来,竟然要顶上去这么多才可以放心。
刘协这一番调拨,曹操高兴了。
“我就说他怎么信得过刘备!我原本还担心关羽、张飞,现在他自己把关羽、张飞给撤下去了,黄祖不足为虑,我想乘着南阳没防备的时候,先打下来!你们谁愿往?”
曹仁、许褚、典韦、张颌等将都站了出来。
曹操看了一圈,指曹仁:“南阳是你丢的,你去取回来,打不下来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曹仁单膝跪地:“末将领命!”
曹仁才走,曹操假诏送往益州赵韪处修好,命乐进、徐晃带兵去汉中,协助赵韪夺取益州。
黄祖进了南阳,关羽、张飞领着刘备兵马往南撤回,还没回到江陵,只到襄阳,曹仁兵出不意,竟杀至南阳城下!
荆州君臣意料中的南北大战在如此没有预料的情况下爆发!
黄祖兵马不整,匆促应战,这种情况下,其实只要坚守不出,就是赢,偏偏这个黄祖性子急,曹仁佯攻半天,退兵设陷,黄祖居然开城追杀,结果不提也罢。
关羽、张飞接报,倒是懂得情况危急,急忙率兵驰回,在曹仁之前回到南阳和襄阳之间的小城新野,使曹仁打到新野城下,不能再进一步。
刘协才放下一封战报,又一封到了:曹操和赵韪联合,乐进、徐晃率兵进入汉中,刘备两面受敌,益州的情况更加危险了。
信不过刘备,竟至如此。
刘协半晌无语,早知道曹操难对付,但总觉得还是有能力可以一战的,眼下看来,太乐观了。
曹操兵行诡道,多变而且善变!不提南北兵力悬殊,曹仁才一万兵马,便破了黄祖十万之军……
陈宫道:“皇上万勿灰心,南阳之败,乃是我们预料不及,曹操夺取了南阳,今后必将以南阳为进军据点,虽然迫近江陵,可是如此一来,我们也不用担心他分兵从豫州攻来了,只要盯死了南阳一线,死守坚战!曹操也就只能占到这一点便宜!”
荀彧道:“公台兄所言不错!新野虽小,周围山形地势复杂,北方骁骑难以施展全力,只要加固城墙,多设伏兵,曹操大军很难跨过。”
刘表也安慰道:“襄阳还有水师防线,皇上不要忧心。”
刘协叹道:“可是益州那方……”
陈宫想了想道:“高顺还带着五千骑兵守在白帝城,那儿并不是非守不可,不如臣往白帝城去,给高顺参谋军机,曹操能和赵韪夹击刘备,我们也能和刘备夹击赵韪,只要赵韪一败,汉中往益州腹地有剑阁天险,曹操就没有办法了。”
荀彧失笑:“温侯竟有奇兵在白帝城?呵呵,公台兄此法,益州无忧啊!”
就连郭嘉都站在一边点头。
刘协便同意了:“荆州现在虽险,益州也不可轻失,传命蔡瑁,点一万水军给你,有你和孔明互相援助,早定益州,朕方可放心。”
陈宫领命,事不宜迟,立即就出城去往水师大营。
接着,驻守新野的关羽和张飞上表,请求去益州援助刘备——
黄忠统管禁军,自然不能调往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