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陈宫勃然大怒,跳起来就去取旁边的剑,曹操一看,“哎哟喂”一声大叫,提着衣服甩着袖子抱头逃走。
陈宫提剑在手追到外面,别看曹操腿不长,跑得不慢,人没了,只得忿忿地回来,捡起竹简想丢到火盆里去,忍了忍,砸到屋角。
过两天,闭门思过那几个还没放出来,早朝上已颁下诏令——
并州、幽州、冀州、青州、徐州、豫州六州本来的州牧或改调他处,或回京升迁,换之以另外的官员上任。
刘备以左将军假节豫州,而徐州,刘协十分出人意料地起用了刘琦为徐州牧。
扬州西边的荆州,刘表仍是荆州牧,刘表有民望有积威,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扬州西北面豫州,刘备,能守能养亦能战;扬州北面徐州,刘琦虽然还年轻,但吃孙家的亏吃多了,那个戒备谨慎根本不用人再去叮嘱,而且刘琦懂水战,徐、扬之间水道纵横,从地形上看非他莫属。
这样一来,江东被老刘家围成了铁桶,孙策即便骁勇,周瑜即便足智多谋,江陵朝廷没闹到需要“勤王”的地步,他们便没有理由出兵,轻易出兵攻打现在的国都,那便是谋反了,孙策又该以什么身份让江东士族不反他呢?
刘协得回北方的统治权,孔融立即就不闹了,诸葛亮说的果然不错,这群臣子都是识大体的人。
日子渐渐逼近刘协二十岁,汉时的二十一岁生辰,刘协的冠礼被提上了议程。
迁都江陵不过是为了权宜,去年那时候除了荆州刘协没有其他地盘,有没有宫室根本无所谓,哪怕就是个山头,那也叫迁都,只是个确立中央政权的标志罢了。
等到现在,外患是有,但没当初那么紧迫无余力,修建皇宫、太庙也就随同冠礼一起,亟待解决。
要是确立江陵为国都,皇宫迟修不如早修,一个盛大的冠礼可以更加稳固刘协的帝位,刘协还有一层压制孙策的意思,有心同意,可是很多大臣反对,他们的理由也很充足。
大汉的主要威胁一直来自北方,自汉武帝之后虽然把匈奴逼得大举西逃,可是近一百余年来,政权无力,北方的少数民族又开始活跃起来,包括降汉的匈奴又隐隐的兴盛了,比如晋阳汾涧之滨于扶罗留下的匈奴,仍有很大隐患,大汉国都如果放在南方,必定会对北方鞭长莫及。
这些反对的臣子里,就有荀彧这样刘协倚重的重臣在内,刘协不得不好好考虑迁往他处。
刘协不记得什么于扶罗,单记得曹魏后期,西晋没有建立之前,匈奴人里边好像出了个了不得的家伙,叫做刘渊,似乎还称帝了。
汉初从高祖刘邦开始,采用和亲之策对付匈奴,把宗室的女子嫁给了冒顿单于,从那之后冒顿单于的子孙都把刘姓作为自己的汉族姓氏。
大臣们一说,刘协想起刘渊,一问曹操,现在在那边的叫做栾提呼厨泉,大约是刘渊的长辈之类。
把北方各个少数民族的威胁考虑进去,江陵必然不能作为都城,城外虽然有长江、汉水,占了交通冲要,目前勉强算得上的政治中心以及经济中心,长远来看,行不通。
更有一层——曹丕要带兵,他只熟悉北方,就不可能把他放到南方去,那是叫他去吃亏加败绩,别想建立功业。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曹丕去北方,并州、幽州以北,同时如果能解决五胡,更能稳固汉土。
只是北方眼下却没有合适的城市可以当做都城。
洛阳、长安已经毁了,刘协手里虽有余粮,却拿不出重建国都的巨资。
曹操在建安元年兴建长乐宫,规模小,而且那时候情况不同,曹操要先图兵强,所以可以倾全部经济力量修建宫殿。
刘协是天子,不是一州霸主,曹操可以不管别州百姓的死活,刘协不能。
天下动荡太久,南方好些,北方很多地方就像曹操诗里写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一点不夸张,农业需要大力发展,经济更是要从头整理,重建的事情刘协十年内都不用考虑,他没那个能力。
下朝后跟曹丕一提,曹丕笑道:“臣还以为皇上会叫臣去打孙策,臣还真没把握。”
刘协肚子里说:我自己都不敢去,敢叫你去送死?
“江陵地理太靠南,不可为都,朕也想回北方去,你将来出并州或幽州,回来可以快点,但那边能充作都城的……”
郭嘉在一边打瞌睡,陆逊很小心地守着他,怕他一头栽火盆里去,郭嘉忽然一弹,吓陆逊一跳,抬起脑袋对一帘之隔的刘协说:“皇上和丞相尽释前嫌,为何不考虑回去许都?”
刘协怔住:是啊!干嘛把许都屏蔽了呢?
那句“汉因许而亡,魏因许而昌”,莫非他自己还介意着?真是很莫名其妙的事。
刘协沉默着,陆逊轻声道:“皇上已有实权,孔大夫他们是明白人,不会太反对的,只要皇上说明因由,必会理解。”
刘协笑起来,陆逊琢磨他的心思琢磨得是越来越透了。
几个刘协亲近的都年轻,也都知道刘协和曹丕什么关系,曹丕便不再拘泥礼节,把刘协的杯子拿过去,喝了口水道:“臣一直觉得只有一个国都不大方便。”
刘协疑惑:“何解?”
曹丕道:“选国都,无非几点,国土心腹、交通冲要或凭恃险要,地理及对外策略,还有根据地和政经中心,秦定国都咸阳,偏于一隅,长安同此,洛阳比长安更有地利,但也有无险可凭的劣处,相对幽州,仍是远了,可见只有一个都城很难万全,若得几个都城,政、经、地理、四方诸国便可灵活地分离处置。”
郭嘉附议:“好!子桓这想法极好!”
刘协瞪着曹丕,嘴角抽抽——老让人惊喜,你是想让朕自卑啊?
召了心腹们,先计议一番,不久后提到朝堂上去,反对者果然寥寥,刘协一番推心置腹的劝解,基本就定下来了。
迁回许都。
作者有话要说:刘协握拳:朕有办法对付江东了!丞相!用你的二皮脸神功!!!
孙策、周瑜:……
两人加一块,脸皮厚不过曹操十分之一,于是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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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更换州牧收复北地是诸葛亮的主意。
迁回许都是郭嘉的主意。
将扬州围而不攻,待其自破是陈宫的主意。
荀彧、荀攸叔侄看似没有建树,却因旧为魏臣,今助天子,居中调停人事,使得朝廷平平安安移回许都。
有这几个谋臣,再有吕布、黄忠、关羽、张飞、赵云、甘宁、曹仁、许褚、典韦、张颌、张辽……等等这些武将,刘协基本高枕无忧。
刘表代先帝为刘协行冠礼:
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祿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干祿百福,子孙千億。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威仪抑抑,德音秩秩。无怨无惡,率由群匹。受福无疆,四方之綱。之綱之紀,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墍。
诏——大赦天下,免税三年。
冠礼后,刘协立即将心里思谋良久的改制对心腹大臣们提出来:汉制三公九卿制用了几百年,因循守旧弊病太多,已经不适合现在沿用,他想换成三省六部制。
把三省六部制简单的一说,连曹操都面瘫了,更不要说其他人。
三省六部制是隋朝启用,一直用到清末,比三公九卿制好在最关键的一点:中央集权。
刘协手下尽是能臣,这时候,想找个庸弱的出来只怕都难,一番商议,既然是好的,何来反对,反正天下经历几十年的崩塌,一切都可以重塑,旧制对于刘协来说,根本没有阻碍的力量。
三月初七,许都在绵绵细雨的薄纱下拢烟含黛,桃红新绿平添了婵娟的诗意,清新宜神。
长乐宫正殿,二重阶下放着一排排整齐的丝履,殿上,众臣正听着皇帝说话。
“朕意,取缔过去旧制,以新制代之,昭天下,锐意求新,革除弊病之志。”
朝堂上众臣全部跪地后,刘协示意诸葛亮宣旨:
“变更三公九卿制,换之以三省六部制,三省为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下设六部——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任曹操为中书令,领中书省,掌佐天子执大政,总判省事;任荀彧为侍中大夫,领门下省,参议封驳国政机要;任陈宫为尚书令,领尚书省……诸葛亮任吏部侍郎,荀攸任户部侍郎,孔融任礼部侍郎,黄忠任兵部侍郎,刘晔任刑部侍郎……”
诏令一下,管你以前是哪个地方哪个人的势力,全部揉到了“中央”这一个机器里,相权三分,互相制衡的同时也分工合作,更兼集思广益、权责分明,对刘协的皇权也有一定程度的约束力。
刘协丝毫不怕被大臣们节制,只要不是被一个大臣节制,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分点权利出去让大家看他的决心,曹操、刘备、刘表甚至于远在江东的孙策都可以看看,识相点的,就好生为国出力吧!
这道诏书一下,从都城到地方,从中央到县乡,官场焕然一新。
马腾知道扑腾下去没戏,带了儿子们来许都,凉州收复。
之后的几个月里,吏部以科举替代孝廉,给了庶民提升的机会,也给国家储备人才提供了更大的空间;户部重整土地、户籍,财政细化;礼部将崩坏的礼制明典立文,修复完善;兵部整合武将、军队、兵籍、军械、军令;刑部征订新法,求细求理;工部大兴屯田,务求使全国农业尽快发展起来……
刘协忙得睡眠时间一缩再缩,每日不足两个时辰。
难得偷闲,从宣室踱着出来:“伯言,子桓去哪了?”
连郭嘉、孔学也领了职务出宫置府,刘协身边只留下陆逊和陆绩,两个年纪都还小,不急。
陆逊跟着出来,动了动酸软的肩膀道:“出宫去了,司马府设了酒宴,据说请了好些文士去行酒令。”
但凡文士们扎堆,曹丕少有不去的时候,他和他那个独得天下八斗的弟弟从来都是座上嘉宾。
长乐宫本就守卫森严,刘协让曹丕自己挑了人做手下,曹丕便有了大把时间来准备出兵。
但刘协左看右看,曹丕倒是忙着交友的时候多,尤其那个司马懿,当年互看不顺眼,现在对上眼了?
刚刚才下过一场雨,只是春天的雨小,落地不久地面就干了,唯有不平整的地方积起浅浅的水坑,有黄门拿着扫帚正打扫,把映了天穹的水幕打碎,亮亮地晒于灰色的砖面上。
刘协忽然生出想出宫走走的念头。
这个时辰,到外城城墙上恰好可以看看曹丕不知什么时候说过的“云卷余晖”景致。
陆逊很想反驳,城墙再高,哪里有宫室高?看刘协的样子也许还有其他打算,只好下去准备。
不多时,刘协换了一身藏蓝色的深衣,脱了金冠扎了同色的巾帕,做百姓打扮登上一辆马车出宫去。
前冠大街的“永元楼”里,一堆纨绔+饱学之士正在饮酒作乐,喧哗声吵得半条街的行人侧目。
曹植抬着一只漆花碗灌酒,喝得一滴不剩后,把碗丢到案上冷笑:“谁再敢说我小!立即做一赋把我比下去!!!”
曹丕在旁扶额,刚刚就是他劝曹植说年纪小,少喝点,免得回去被老爹揍,结果……
曹四公然对上曹二,周围的王粲、陈琳、阮瑀、孔学、应扬等连忙大声起哄,坐在角落的司马懿不冷不热地来一句:“子桓,子建不小了,你已经拘不住他了。”
曹植指着司马懿对曹丕道:“二哥!听听!连仲达都知道我不小了!”
司马懿又道:“看,子建都比那只酒坛高了!”
屋角放着一个很大的酒坛子,店家装饰用的,曹植站着的时候还真的跟它差不多高。
司马懿话一落口,众人哄笑,曹丕绷不住也咧嘴笑起来,曹植气得脸越发红起来,正要弄几句恶毒的讥刺司马懿,不料楼下跑上来一个伙计,凑到曹丕耳边耳语,曹丕立即便站了起来。
“各位慢饮,我有事要先行一步,德琏,晚点帮我送子建回府去。”
应扬笑道:“行。”
曹植垮脸道:“谁要送了?”
曹丕道:“不要送,让你再抱着人家的牛问‘远游欲何之’?”
又是一阵大笑,曹丕向司马懿拱了拱手,下楼去。
曹植想追,司马懿比他快,喊着:“子桓慢走。”跟在他二哥身后,他恨恨看着,被人拍了肩才把眼睛里的愤恨收起来。
司马懿低声道:“皇上召你?”曹操跟曹丕断了来往,能叫得动曹丕的就只有当今皇帝。
曹丕点头:“仲达不坐了吗?”
司马懿道:“我跟他们没话说,本来邀你去我家赏花,你偏要叫上他们。”
曹丕很无辜地说:“是你自己说叫上曹植无妨,他们几个都是曹植喊来的,我还道司马府上真的坏了门槛,原来是你不愿让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