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背景音一般的声音响起,种种‘Fuck you!Shit!Go to hell’开始反复不断地循环响起。
桑德森听着无数F开头的叫骂,一时间再也说不下去了。
“呃……听起来真温柔!”鲍德温感叹了一声,心想:“别人家的乐队。”
接着,他眼明手快地伸手按着桑德森的头喊了一声:“低头!”
桑德森下意识地一个低头,刚好躲过了一个不小心被误投过来的茶杯垫。
他呆滞地看着那个掉落在脚边的茶杯垫,虽然这玩意儿被砸到也不会很疼。可到底是为什么鲍德温能把‘熟练躲避暗器‘这种事当作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啊?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乐队?
“怎么?你也想参加进去吗?”鲍德温见他低头瞅着那个茶杯垫,根据以往和西奥的相处经验,还以为这位也跃跃欲试地想加入到‘团体运动‘之中了。
但考虑到好不容易才招到贝斯,他难得地提点了对方一点儿经验:“如果没有别人也参加的话,这种情况,你还是不要参加了。西奥当年就有些傻,老想跟着他俩一起玩。可每次才一插进去,这两混蛋就化敌为友,联合攻击外敌,每次西奥的下场都挺惨。所以听我的,你别去瞎掺和,站旁边看着就行。”
桑德森哭丧着脸问:“你管这叫玩?”
鲍德温一怔:“又没真打,也没见血,怎么不叫玩?”
没真打?没见血就行吗?
这一刻,新手贝斯极度窒息:“为什么这种乐队还没解散!为什么我们冒险团那么和和气气的乐队却解散了?我不明白!我想不明白!”
但不管他多么想不明白……
主唱和吉他手混战一场,把排练时弄得乱七八糟后,还是互相妥协了,决定开场歌唱[你是我的恒星],至于引发争执的[她今年十六岁]和[神的咒语]就都不唱了。
桑德森:……所以刚才到底在争什么?
但这并不算完,接下来还有更让人心累的。
争完开场曲,还要争最后一首唱什么;争完演出曲目,继续争演出服怎么穿;争完演出服,还要因为中午吃什么争一遍……
“不能这样啊,你们不能坑我啊!”
桑德森又有点儿忧心地问鲍德温:“哥们,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乐队是不是也要解散了?我不能从一个散伙的乐队又跳槽到另一个要散伙的乐队里啊!“
鲍德温立刻露出多年磨练、稳定大局、又安抚人心的微笑。
他语气平缓地说:“不要担心,不要担心,放平心态。”
正当桑德森以为他下一句话是‘我们肯定不会解散‘的安慰时……
这位看起来成熟稳重的鼓手笑容可掬地告诉他:“待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解散的乐队里,难道不够刺激吗?这也是乐趣所在啊,兄弟!Rock N'Roll!”
这一刻,新来的贝斯手桑德森终于深刻理解了‘物以类聚’这个词的含义。
可现在,合同也签了,对外新闻也发布了,已经上了贼船,想下也难了。
幸运的是,虽然演出前,主唱詹姆斯和吉他手兰斯在一起吵个没完没了。
但正如鲍德温所说的那样,并没真闹出什么事。
他们只是性格、想法和习惯不一样,所以,非常容易起争执,可多数这些争执并不伤害感情。
至于说互丢东西,根本就是类似小姑娘互相丢洋娃娃的表现形式,只是他们相对更凶残,破坏力也更大。
至此,桑德森稍稍安心,总算不用担心刚就业接着就失业了。
可他不知道,自己职业生涯的新挑战还层出不穷。
那天的演出,行星乐队以新阵容出现在了舞台上。
詹姆斯一曲[你是的恒星]成功掀起当晚的第一个小高潮。尽管是简陋的小场馆里,可灯光的照耀下,他的金色长发就像是一团燃烧的金色火焰;至于兰斯的吉他更是弹得深情款款,黑发吉他手帅气的随音乐摆动身躯,英俊性感的程度,毫不逊色于主唱;鲍德温的鼓声稳到极致,一下一下自带权威感;而新来的桑德森虽然还和行星乐队有陌生的地方,可技术过硬,又甘为人后,默默作出贡献,所以,全程配合下来没有一点儿问题。
当赢得观众们的第一阵掌声后,毕竟是首秀的桑德森终于放松了之前紧绷的神经,心想:“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但下一刻,他就傻逼了!
主唱詹姆斯晃悠着小铃鼓在舞台上突然去煽动观众:“你们想听什么歌,大点声告诉我!”
底下的观众们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齐声喊:“<她今年十六岁>!”
也有喊别的歌,但绝大多数人想听<她今年十六岁>。
因为行星乐队这一阵子忙着宣传新唱片,很久没在现场唱过以前的歌了。
詹姆斯立刻眼睛一亮,高兴了。
他朝着兰斯得意一笑,虎牙尖尖,还挑衅地把小铃鼓摇得叮叮当当乱响:“好啊!我们一起唱!”
兰斯不屑地挪开视线,但也没反对。
鲍德温神色更一点儿都没变,特别习以为常地开始敲起了<她今年十六岁>的前奏了。
但这鼓一声一声敲得桑德森险些想吐血:“我他妈昨天练了一晚上今天的演出曲目!你们临场给我来这出!”
没办法,凭记忆上吧!
考验临场发挥的时候到了!
才发挥完一首……
吉他手兰斯不甘心只有主唱搞事,也不示弱地过去抢话筒,宣布:“下一首[神的咒语]。”
老老实实半辈子的桑德森有一瞬间想拎起贝斯,把舞台中央这两个祸害全给砸死。
好在演出还是顺利地结束了。
但下舞台时,桑德森累出了一身的汗,又是紧张,又是全神贯注,加上还有首演带来的压力,整个人快不行了。
考虑到以后的日子……
他鼓起勇气对着詹姆斯和兰斯提出了抗议:“哥们,你们不能这样啊!太突然了,万一我要是没练那几首歌,不就出演出事故了?”
兰斯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苛刻)语气问:“兄弟,当你加入一个乐队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把这个乐队的歌都练一遍吗?”
桑德森:“可我才来第三天啊。”
詹姆斯从后头先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脖子,嬉皮笑脸地说:“但哥们,这就是人生啊!”
他很有道理地说:“人生就是没有准备!我们毫无准备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毫无准备地应对这个世界,再毫无准备地离开这个世界!谁他妈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所以,要时刻做好准备!做好准备!好啦,现在演出结束,别想了。来,一起欢呼吧!Yeah——!Yeah——!”
新任贝斯手木然地看着这些人:[我叫桑德森,今天是我找到新工作的第三天……想辞职。]
第139章 流氓习性
桑德森后来在BBC拍的一个关于摇滚的纪录片里这么说:[流氓习性像是烙铁一样烙在了行星乐队的每个成员身上,甚至还成为了整支乐队的灵魂。他们在舞台上一些让人看得很过瘾的挑衅式态度,正是源于此。]
他说得不算错。
哪怕成为了一名歌手,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詹姆斯一直没办法忘记曾经混迹街头的日子。
事实上,如果不是玩得摇滚,他大概早就不干了。
去他妈的天使吧!休想让老子像个神父一样悲天悯人地站在舞台上!
幸好,摇滚音乐和流行音乐不一样。
摇滚本身就是一种真实的态度、一种力量的节奏、一种生命的狂欢!
所以,想看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毫无个性的乐队,那就去找个漂亮男孩组合,别听摇滚。
很多时候,当詹姆斯踏上舞台,就能敏锐地感受到那种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无尽期待感:“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而很多时候……
他愿意去回应这些期待。
能理解吗?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愤怒的魔鬼,但魔鬼被关在了社会规则所设置的天然牢笼中。在白天的时候,他们要为金钱折腰、要逼着自己去辛辛苦苦地奔波着讨生活、要对着一群傻逼点头哈腰……
但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心中也存在着一个吉米!
这个吉米不用去权衡利弊,不用畏畏缩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骂人就会痛快地骂人;想和人干架会二话不说地冲下去打个头破血流;想把自己灌个烂醉就灌个烂醉;想在仇人的酒杯里撒尿也不会有一分钟的迟疑。
当人们从报纸上看到这个吉米又做了什么的时候,有多少人在表面的谴责下,是幸灾乐祸的笑,是心里暗爽地欢呼‘干得好’。
当<她今年十六岁>出现的时候,多少青少年还将他们奉为了英雄。因为,他们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说爱并不羞耻,谈sex更不羞耻!
有些东西永远都是能引起人们内心深处共鸣的,可只有摇滚才可以这样。
说不能说的话,发出最黑暗的罪恶怂恿。
所以,詹姆斯站出来,自然地展现出一切。当然,如果说他一直在表演,那是不可能的,没人能表演那么久。
但不掩饰真实的本性还是能做到的。
——吉米,你真的是个流氓吗?
——亲爱的,这要看你了,你希望我是吗?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的。
人们需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
所以,对詹姆斯来说,人们的看法都是虚幻,他只要做自己就好。
在舞台上纵情燃烧,唱足两小时,不耗尽自己决不罢休!
至于离开的西奥……
他在日记里写:[不管别人怎么想,我的兄弟永远都会在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我的一切里……]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毫不懈怠地超常发挥……
在接下来剩余的几场巡演中,尽管全国都被垃圾摇滚的浪潮剧烈地冲击着,行星乐队依然是少数几支依然能继续卖出演出票的人气乐队。
但他们的演出也不是始终一帆风顺的。
最大的问题大概在于——詹姆斯已经不再轻易让着兰斯了。
主唱和吉他手是最亲密的伙伴,可过近的距离也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共同处理很多的问题。
在处理这些问题上,因为性格、观念和行事风格不同,詹姆斯很难和兰斯达成一致,以往他愿意让着心思敏感又脆弱的小公主兰斯……
但现在,他发现经常性地让着对方,反而导致这家伙习以为常、得寸进尺地不把他当回事了!
可能是产生了‘反正吉米最后也会让步’的错误想法,所以,兰斯经常性地独断专行,像之前开除西奥的事情就是如此,不经商量,不听意见。
那还说什么?
为了重夺话语权,先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