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闻言笑意更深了几分,“本宫倒是不知道八弟原来是如此为本宫着想呢,八弟是聪明人,本宫最喜欢聪明人。茶市只是小事,若是八弟以后能与本宫一条心,这次的微末损失又算得上什么呢?”
“咱们都是兄弟,本就是同气连枝为皇阿玛效力的。”
“这么说你就是要同本宫作对?”
“二哥贵为太子,他日弟弟们都是二哥的臣子,弟弟怎么会如此大胆同二哥作对呢?”
胤礽猛的掰过胤禩的脸庞,见他面色端定,毫无惧色,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好,本宫是太子,你又同四弟交好,这次的事情本宫可以不与计较,只是,八弟的心态放得倒是端正,让本宫不由想看看,八弟这温文端正的脸若是变个样子,会是什么模样呢?”说罢还不待胤禩回神,便欺身吻住了胤禩的唇。
胤禩心里先是一楞,继而大为错愕,用力推开太子,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怡然浅笑的人,想想对方贵为太子,只得先强行压下胸中的怒火,冷冷道:“二哥喝醉了么?弟弟可并非什么女子娈童!”
胤礽见他大为光火的看着自己,不以为意的笑道:“你与老四交好,这种事情,可别说老四没对你做过。”
胤禩闻言登时大怒,站起身来同胤礽怒驳道:“还请二哥出言放尊重些,我与四哥光明正大的兄弟之情,岂会有二哥口中的龌龊之意!今日之事,还望二哥莫要再做,胤禩脾气虽好,也敬重二哥,但断不能再容忍此事发生!若是无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胤礽见他怒气冲冲,心里倒觉得不似刚才那般火大了,抖开折扇挥了两下道:“今日是二哥醉了,不过方才二哥同你所言,还望八弟记在心上,若真是惹恼了我,二哥只怕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伤了咱们兄弟的情分。另外,方才之事,想必八弟也不想四弟知道吧?”
胤禩只觉得怒火中烧,却还得耐着性子问道:“二哥还有何吩咐?”
胤礽轻声笑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回到京中,若是皇阿玛问起那密函之事……八弟打算怎么说?”
胤禩看着胤礽便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死死的盯着胤礽一字一句道:“自然是回禀皇阿玛,这是二哥授意刘启所为。”
胤礽满意的笑笑,“八弟也累了,回屋歇着吧,既然此地之事已经告一段落,再过两天咱们便回京吧。”
胤禩几乎是咬着牙退出来的,吕联荣见他神色冰冷,暗忖着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一回屋中,胤禩便唤人备了一盏烫烫的茶水,反复的漱口,直道嘴唇都有些烫红了方肯住手。
“爷,您这是?”吕联荣有些担忧,胤禩的举动太过反常,不知是刚才太子说了什么所致。
“无事……你去将行李打点一下,约莫着两日咱们便可起身回京了。”
胤禩手中被指尖攥出了印子,不住的告诫自己定要忍耐下来,莫说现在太子的位置还固若金汤,便是一废太子之后,康熙对这个自小亲手带大的儿子也是心存挂记,否则之后的二立太子虽是为了牵制众阿哥的夺嫡野心,却也未尝不是康熙无法舍下对太子的情分,现在自己受到的屈辱,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咽下去了。
两日后胤礽与胤禩等人启程回京,戴守早已将事情供认不讳,坦诚是自己伙同富商哄抬茶价,以权谋私中饱私囊,最终被发配宁古塔充军。而胤禩在康熙面前对胤礽大为称颂一番,康熙的脸上却始终是淡淡的样子,瞧不出喜怒之色,只是称赞太子办差得力,又封赏了二人,此话一出,朝臣皆是心道,康熙对太子的恩宠更深了一份。
胤禩甫一回宫便跟胤礽前来向康熙复命,交了差后胤礽留下同康熙叙话,胤禩自然识相的退了出来。踏出养心殿后,胤禩只觉的身心俱疲,正想回宫稍事歇息,不料一抬头远远的便瞧见一抹修长的身影朝着自己走来,被午间的日头一照,胤禩不由用手遮上了前额,一点点的看着那身影由模糊转为分明。
这十几步的距离并不算远,瞧着数月未见的那人此时正站在自己跟前,二人相对而立却静默不语,胤禩想起这一路之事,心里一软,上前伸手拥过他唤道:“四哥,我回来了。”
胤禛本来见到他一时心绪万千,只觉得心头欢喜,又见他神色疲累,好像瘦了不少,心里一阵心疼,正不知从何开口,不料胤禩竟上前抱住了自己。
一颗心悬了数月,现在总算是落了地,胤禛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欢喜,最后只化为手上轻轻拍了拍胤禩的背脊,温声道:“回来便好。”
第24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胤禩随着胤禛回了他那儿用膳,乌拉那拉氏早早便在院子里备下了一桌酒席,见他们进来连忙张罗着开了席,胤禩笑着对乌拉那拉氏道:“甫一回宫便又要四嫂操劳了,真是过意不去。”
乌拉那拉氏含笑道:“八弟说的哪里话,在我心里你便同我自家弟弟一样的,后厨里还煨着鸭汤,我先去瞧瞧,你们先用吧。”说着为二人斟满了酒,便向后厨走去。
胤禩望着院落里怒放的西府海棠,不由感慨道:“上次别过的时候还是刚出正月,现在却都到了春日四月了,听说四哥在东北赈灾大为得力,受了皇阿玛的嘉奖,如此可真是要恭喜四哥了。”
说罢端起酒杯,先干为敬了。
胤禛淡淡一笑:“有什么得力不得力的,左右我也不是那拿主意的人,你这一趟下江西,若是我早几日回来,定要拦着不让你去的。”
“四哥玩笑了,我随着太子去江西办差是皇阿玛的旨意,岂容更改?”
“那你这一路,过得可好?”胤禛死死的瞧着眼前笑语晏晏的胤禩,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头七上八下,唯恐他在路上受了什么委屈。
胤禩抬头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夹了些青菜放进胤禛的碗内,“瞧四哥这话问的,我这不就好好坐在这儿么?”
“这一路上,太子没有难为你吧?”
胤禩被他这一问,霎时间想到了太子那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想起太子戏谑的神情说着“我就不信老四没对你做过这事儿”,看着眼前胤禛对自己关心备至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慌乱,忙喝了口酒遮掩道:“太子就算是看在四哥的份上,也不会为难我的。”
胤禩看胤禛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生怕被他瞧出什么破绽,连忙岔开话题道:“四哥觉得高士奇此人如何?”
“这个人倒不似我先去想的那样,原以为是个酸儒书生,结果倒是胸中有大才的,为人也极为通明豁达,刚正不阿,堪称良臣。”胤禛甚少这样夸奖旁人的,如今对这个高士奇称赞有加,想来这人确实不差。
胤禩点点头道:“四哥虽然赏识他,私底下却也别同他走的太近,他是皇阿玛的心腹之臣,若是四哥同他来往被有心之人落下诟病,可就是万万不好了。”
胤禛目光温柔的瞧着胤禩,点头道:“四哥知道你的心意,你且放心便是。”
此时刚才煨着的老鸭汤也好了,乌拉那拉氏带人呈了上来,汤炖的酸香爽口,闻着便让人感觉食指大动,胤禛让乌拉那拉氏也一同坐下,三人笑意融融的边吃边谈,让胤禩原先心头的慌乱之意也平静了下去。
用过饭后,胤禛便同胤禩进了书房,关上门后拉他坐下问道:“这次江西茶市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两江总督范承勋是太子的人,戴守又是一心为他办事的,怎么最后倒成了太子检举的戴守?”
胤禩心想也不必瞒着胤禛,便将在江西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胤禛,只略过了胤礽同自己那日的所作所言那一段不谈,语毕之后,见胤禛眉头深锁的沉思半晌,慢慢道:“我便知道此中必有问题,你这么做固然是保全了下来,可是却在皇阿玛那儿白白便宜了太子,委屈了你。”
胤禩笑了笑,“我倒是不在意这些的,更何况我同太子出门办事,若是立功的不是太子而是我,无论是太子的面上还是皇阿玛的面上,都是过不去的,现在这样倒也好。”
胤禛点头道:“你能想得这样通透,倒是好事,左右现在咱们都在宫里了,太子就算是想对你不利,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胤禩笑道:“可不是么,有四哥在,我总算也可以放心许多。”这话他说的真心,在江西孤立无援的时候,他是真切的希望胤禛能站在自己身边助他一臂之力,胤禛心思缜密,办事沉稳,确实能给人一种颇为可靠的感觉。
胤禛闻言笑了笑,站起身来对胤禩说道:“回宫之后还没去同你额娘请安吧?我陪你同去吧。”
胤禩自然是愿意的,笑着应了下来,二人并肩走了出去。
此时已过了正午日头最足的时候,四月的天气又最是舒服的时候,外头万木含翠,春和景明,二人索性便不用郊撵,信步走着,一路上看着花势正盛,树木葱翠,胤禩笑着说些江西的见闻,他本就是善谈之人,胤禛又多时不见他了,此刻正乐得听他笑语连连,时不时的与他议论几句,说说笑笑间,先到了惠妃的延禧宫,胤禛并未一同进去,只在门口等着,一会儿的功夫便见胤禩出来,脸上约莫有几分苦笑,询问之下原是方才请安之后又遇上了大阿哥,免不了对着胤禩冷言冷语了几句。
胤禩说罢见胤禛脸色不佳,忙开解道:“当日怎么也是我说话不当心,冲撞了大哥,现在又和太子一同从江西归来还得了赏赐,大哥恼我也是自然的,只要别弄得我同惠额娘的关系生分了,我也就别无他求了。
胤禛冷哼一声,“大哥未免太小家子气,这般心胸狭窄,实在不是为人兄长的表率。”
胤禩闻言险些笑了出来,若要说心胸狭窄,上辈子谁又比得过胤禛呢?说话间胤禩便拉着胤禛向绿梧堂走去,一路上又同他说了会子琐事闲话,到了绿梧堂门口时,胤禛的脸色总算也没那么难看了。
二人一前一后打帘走了进去,良嫔多日未见儿子自然是喜不自胜,命人给二人奉了茶来,又听闻他们刚从惠妃那儿过来,这才放下了心,对胤禩一阵嘘寒问暖,弄得胤禩都颇有些尴尬,拿眼一瞧胤禛,只见那人面色如常的端坐在一旁,噙着一丝笑意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