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闻言心里头一凛,连忙温声安抚道:“弘晖怎么能这样说,下毒的又不是你,你弟弟是让歹人害了的,你心里头可千万不能胡思乱想,知道么?”
“那点心原本是要先给乳母吃的,可是我看弟弟伸手来抓,又想着是她额娘做了送来的,总不会有事……”弘晖的声音越发低了下来,有些惴惴不安,“若是我当时不把点心给弟弟就好了……”
胤禩疼惜的吻了吻弘晖的额头,轻声道:“弘晖心思良善,自然不会存害人的心思。只是现在人心险恶,防不胜防,你日后定要加倍小心才是,记住了么?”
弘晖点了点头,又扯了扯胤禩的衣襟道:“晚上我同恬儿一处睡吧。”
胤禩微微一笑,“这有什么不成的?不过怕你白日里头受了惊吓,恬儿睡觉也不怎么老实,怕你晚上睡不好。”
“谁说的,我睡觉才不乱动呢!我还能给哥哥盖被子!”
胤禩见弘旺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不由笑着逗他:“我只怕你晚上连被子也一起踢下床去,你俩谁也没的盖。”
弘旺不满的扁扁嘴,“阿玛真笨,我的踢下去了哥哥身上还有被子啊,怎么会没的盖。”
弘晖见状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八叔,我的被子给恬儿盖,我们盖一床也不会抢的。”
胤禩见他们二人笑语天真,想着今日只差一步弘晖便难逃此劫,心里更是对二人着紧的很,生怕哪儿再出了岔子。
“明儿个我也过去帮帮四嫂,她府里头人虽多,可真正贴心的却极少。”惠宁一边拆着发髻一边絮絮的说着,“这事儿闹的可真是,怕是只能从下头奴才身上查了。那个李氏平时素来心高气傲的,今日那般失态,可见是疼的狠了。”
胤禩听了轻叹口气,颇有些感慨,“稚子无辜,好好的一个小阿哥就这么没了,放在谁心里头也不好受。”
“可不是么,我今日想着,若出事的是恬儿,恐怕我就要活不成了。”惠宁起身将烛台熄了,躺在了胤禩身旁,“平日我虽瞧不上她那拿三弄四的调儿,可是这事儿一出倒也有些可怜她了。”
胤禩闻言微微一哂,“你且慢可怜她吧,这毒是谁下的此刻还是未知之数。”
惠宁听了一惊,“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那李氏要害弘晖不成?可是这是她亲手拿过去的点心,若是这样下毒岂不太愚钝了些?”
“正如你所说,旁人都会以为她何至于如此愚笨呢?更何况她毕竟还是阿哥的生母……”胤禩微微叹了口气,沉声道,“只是现在说这些都已失了意义,弘昀都已经没了,便是查出来了真凶也不能将他换回来了。”
惠宁听了也觉得一阵唏嘘,而后忽然又听胤禩在她耳畔说:“我早同你说过,这府里头人多了是非便多,这不正是个例儿么?说起这安不安分,我瞧着你那位表妹也不像是个能安于本分的,怎么现如今倒是她天天带着恬儿?”
“是我这两日忙这府里头收租的事情,琐碎杂务多些,便让她照看着恬儿。”惠宁小心翼翼的轻声说着,“爷似乎对妹妹有些误会,她年纪轻性子直,可是从小待人都是极热心的,爷有日子没去她那儿了,这几日也不妨抽空多去陪陪妹妹。”
胤禩听了直皱眉头,摆手道:“我现在懒得见她,说话总要三拐四拐的,我不爱女子将心思放的那样重。这话别说了,睡吧。”
惠宁也是想着前几日西林觉罗氏来她这儿诉苦,心里头觉得不落忍这才同胤禩提了一提,谁知刚一开口就碰了个钉子回来,也只好依依应了下来,想着回头再好好同西林觉罗氏说说才行。
胤禛府里头这桩事端康熙知道之后也是觉得痛惜不已,而最后的元凶也查了出来,是李氏身旁的一个侍女。她只说看李氏平时跋扈张扬,对他们动辄打骂,这才心存了栽赃嫁祸之意。她寻来钩吻研磨成粉,早早的洒在了李氏放置点心的食盒中,若是大人吃了不过微感腹痛罢了,只是用于幼子的身上,却是可取人性命的东西。元凶已拿,谋害皇家血脉是要株连九族的罪名,可偏偏这婢女是个孤女,只身一人,最后也仅是斩首示众了事。
胤禩心里头明白事情绝对不会这样简单,一个小小的婢女到哪儿去寻来北地罕有的钩吻?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便多说,只是在府里更加了几分小心,命人好生看护弘旺。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康熙携皇长子胤褆、皇四子胤禛、皇八子胤禩、皇九子胤褆、皇十子胤誐、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祯避暑塞外。
旁人倒还好些,老九老十伴驾出门的机会却是不多,整日同十三十四几人一起,只差没将那帐篷顶子掀了去。
现如今喀喇沁的老萨克郡王札什已逝,如今是他的二儿子多尔济当权。胤禩与他是久别重逢,多年未见,现下见了自然是欢欣不已。
只不过放在胤禛那儿,可就是满心的不痛快。他只觉得那多尔济看着便让人讨厌无比,说话的时候那眼珠子直盯着胤禩瞧,当真是可恶!
第68章 花朝月夜长相见
到了晚上,牧人们的晚宴篝火是最热闹不过的。蒙古姑娘们唱着奔放的祝酒歌,跳着动人的蒙古舞,笑意溢满了酒盅,一直飘到了天上去。
正中央的位置放了一只烤全羊,多尔济亲自下场去用佩刀割下了最肥美的一块羊肉,献给了康熙。康熙笑着接过赞叹道:“上回来这儿还是你父王同朕举杯畅饮,朕记着你还同胤禛比试了箭法,如今一看过的真是快啊,朕也不得不服老啦!”
多尔济立于下首恭敬笑道:”博格达汗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哪里有半分老的样子呢?当年同雍亲王那一场比试劳博格达汗记到如今,实在是多尔济的福气。”
胤禛在下头冷眼瞧着,不屑的轻哼了一声,“手下败将。”
胤禩在一旁听了只觉哭笑不得,拍了拍他低声道:“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幅样子,一见着他就浑身是刺儿。”
胤禛顺势在桌子下头将他的手紧紧攥住,没好气的说道:“我就是不喜欢这人,瞧见谁都是一副亲热劲儿,虚伪至极。”
“看你说的,我见了谁不也是笑脸迎人的,当谁都跟你似的日日都绷着张脸。”
胤禛挑眉不悦,“怎么?为了他竟要说我的不是么?”他忽然将声音压低,手上攥的更紧了些,“我告诉你,那‘扫榻相迎’我可还记着呢!”
胤禩止不住笑出了声,刚要说他斤斤计较,面前便过来了一个蒙古姑娘,端起手中的酒碗便高声唱了起来。
少女特有的清朗嗓音响了起来,舞姿潇洒柔美,歌声婉转悠扬。胤禩虽听不懂蒙古语,却也知道这一曲终了自己定是要喝上慢慢的一大碗酒了。果不其然,少女唱罢了之后,端起手中盛酒的瓷碗,笑盈盈的举到了胤禩的跟前。
胤禩也含笑接过,满满的饮了一碗,反手抹了抹嘴角,笑着将碗递回给了那个少女。
少女大大方方冲他又是一笑,又举起另外一碗,对着胤禛唱了起来。
只见胤禛冷着一张脸听完了曲子,伸手端过来一仰头便喝了个干净,连个笑意都不露一下,便掸掸袍子坐了下来。
胤禩瞧着不由想笑,忍不住轻轻哧了一声,胤禛斜睨了他一眼,见少女已经向胤禟那一桌走了过去,便压低了声音道:“现在你笑,到了晚上看你还笑不笑得出。”
等那少女挨着桌子敬了一圈之后,复又回到了胤禛面前,一开口说的竟是汉语。
“刚才我敬酒,人人都是笑脸相迎,怎么唯独你笑也不笑一下?”
胤禛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酥油茶,抬头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又为何要笑?姑娘来敬酒,我喝了酒,便已应足矣了。”
少女被他这样一堵,倒也不恼,只是歪着头咯咯笑了两声,转身跑回了多尔济的身侧,低低的笑着同他说了几句。
多尔济闻言一怔,旋即冲着康熙歉然笑道:“这是臣的小妹,说话一贯口没遮拦的,还望博格达汗莫要怪罪才是。”
“孩子心性最是难得可贵,朕又为何要怪罪呢?”康熙似乎今儿个兴致极好,笑着瞧向方才那少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倒也对康熙毫不畏惧,一身红衣衬得她愈发娇艳动人,只见她向康熙大大方方行了个蒙古礼后,抬起头来笑着说道:“乌梁海氏素素,见过博格达汗。”
“素素?”康熙笑着看了眼她身上红衣,和声问道:“你今年多大?”
“回禀博格达汗,素素今年刚满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