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名字?!”
胤禛听到他的低呼,不由奇怪的瞥了他一眼,“是个很古怪的名字,怎么了?你对这事儿有什么印象么?”
胤禩只觉心里头怦怦直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他怕胤禛起疑,深深吸了口气后缓声道:“没有,只不过你先是扯了一通前世之说,现在又提起这个……我难免就有些在意。这些东西若说我不信,那便是唬你了,想当初在护国寺求的那支签文……”
胤禛听他声音愈低,不愿勾起他的不快心思,连忙温声安慰道:“你看看你又想到哪儿去了,不是早同你说过那签文上的话做不得数么?”
“那我当时,究竟说了什么?”
胤禛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我也没听的太真切,只听到了‘允禩’和‘自绝’两个词,你当时发着高热,嘴里头嘟嘟囔囔的,实在是听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胤禩听到此,不由微微的松了口气,可是又转念想到胤禛说起那梦的事情,复又急切道:“你方才说做的梦,是怎么回事?”
胤禛微微叹了口气,“是我当时仿佛像个游魂一般,瞧见你跪在大殿之上,形容憔悴,后来又瞧见你躺在床上,愈加的骨瘦如柴,可我却无法同你交谈,当时急的不行。允禩这个名字,我仿佛在那个梦里……也听见过。”
胤禩只觉得指尖都透着冰凉了,心底是前所未有的不安,颤声道:“我跪在大殿上,那上头站着的……是谁?”
胤禛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还当是自个儿刚才这一番话扰的他心神不宁了,如此哪里还敢说上头站着的正是他自己,连忙拥过他温声道:“我没看清,只一瞬就过去了。是不我好,不该同你说这些,这种诡异莫名的梦,本就不能当真的,莫要再想了。”
晚风自脸侧温温的拂过,虽是在外头,却并不寒凉,只是胤禩此时心中,却是凉的怕人。
原本以为那段蚀骨钻心的记忆只有自己才有,可是胤禛竟梦到了……胤禩虽不知他梦见了多少,只是就算现在他不知道,往后呢?他能梦见一次,便不能梦见第二次么?
眼前这个人的怀抱温热有力,这样逆天悖德的情意,自己好不容易想开了,坦然承受了,可是若他有一日全都知道了呢?他又当如何?
“四哥……”
胤禩的声音自他胸前传来,低低闷闷的听不出喜怒,胤禛连忙应了一声,又听他缓缓问道:“你当真,没看见么?”
“自然是真的,你这是怎么了?”
胤禩轻轻吁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听你这么一说,觉得有几分不安罢了。四哥,倘若……倘若站在上位那人,是你呢?”
胤禛闻言一惊,断然道:“怎么可能?都说了那不过是个梦罢了,今儿个是我不好,无端端的和你提这些做什么。”
胤禩摆了摆手,此刻他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沉声道:“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若当真你是那高高在上的新君,我是你脚下匍匐的蝼蚁,你会如何处置我?”
“胡说什么呢!若再说这话我可要恼了。”胤禛冷声薄责了一句,又是恼火又是疼惜的拥住他,低声说着,“别胡思乱想了,我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对你下手的。你是我心里头最在乎的人,眼下这世上,对我真心真意的也不过唯有一个你罢了。我这一字一句都可昭日月,绝无半分虚情假意在里头。”
胤禩半晌不语,片刻后轻轻吁了口气,声音之中带了几分笑意,“是啊,我今儿个倒钻起牛角尖了,日后再不提了。”
上一世是如何的恨入骨髓,也该随着自己那断气之时烟消云散了,自己若再无法超脱,只能让彼此都不好过。
这一世他们不是雍正和允禩,只是胤禛和胤禩罢了。
两人因方才的一番话,心里都有几分怅然之意,静静的躺在草地里头相拥无言,还是胤禩先开了口。
“前阵子你府上似乎多招了不少人,还是留心些好,别混进去什么不干不净的人。”
胤禛一怔,旋即笑道:“放心吧,不过是招些家丁,并不放他们进内院做事的,没什么大碍。”
胤禛不说,胤禩心里却清楚,这些人哪里是平常的家丁呢?上一世胤禛也是在封王之后,便开始自外招募高手,训练了一支密探队伍出来。他们在众人府中刺探情报,以便胤禛能顺利的铲除异己,这队人便是日后所谓的‘粘杆处’。
也不知自个儿的府上,有没有胤禛安插进去的人?若是有的话,又有几个呢?
胤禩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心里一阵酸涩,忍不住低低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胤禩轻轻靠在他身上,低声笑道,“十三和十四倒真是有艳福,出来这两趟一人带回去一个媳妇儿。”
“怎么?羡慕了不成?”
胤禩笑着瞥了他一眼,眸子中尽是温存之意,“你那会儿同我说的十三那事,若是真的……又当如何?”
胤禛不置可否,“那就要凭他自个儿的本事了,只要皇阿玛那儿不知道,谁也奈何不了他们。若是这魏东亭知道了一子一女全折在了胤祥的手里头,也不知会作何想呢。”
“我看那个魏东亭是个很不一般的人物,似乎骨子里便透着几分宠辱不惊。他深受皇恩,在任上却又是个十足的清官,真当是难得。”
胤禛微微一哂,“谁知是真的还是做出来给人看的呢?若是真同年遐龄那般老实本分,倒也罢了。”
胤禩听到年遐龄三个字,眉心一动,“那个年羹尧如今仍在翰林院当差么?我看皇阿玛对他也是颇为赏识,正所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看来他这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恭喜四哥。”
“这些都是未知之数,哪是今时今日便可瞧出来的呢?你这声恭喜,只怕说的早了。”
早不早我自然明白,日后他成了国舅,岂止是飞黄腾达呢?那会儿他才真正是天横贵胄呢!胤禩想起日后备受宠爱的年贵妃,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有些不快。
年氏入胤禛府里的时候最晚,位分相较其他诸人却是最高,胤禩上一世对这位年贵妃并无什么印象,倒不知是怎样的天姿国色呢。
胤禛见他半晌不语,刚想开口,便被他伸手一拉,挨着吻了过来。胤禩用手轻轻勾着胤禛的脖颈,低低笑道:“你原来在府里,可同什么人共度过七夕么?”
“你知道我一向对这些不上心,一准儿是当寻常日子给跳过去了。”胤禛笑着蹭了蹭他的耳廓,“怎么?这是审我不成?”
“岂敢岂敢,雍亲王这是多心了不成?”
胤禛低低笑了两声,说的温柔深沉,“一颗心都扑到你身上也尤嫌不足,可不是得多几颗才成么?”
方才的隔阂与惆怅顷刻间烟消云散,只余旖旎温存。
虽说如今是盛夏,酷热难当,只是在这草原之上确实比京中舒适不少。胤禩这日从外头刚要回帐,便瞧见胤禟和胤誐老大不高兴的朝着自己过来,面上皆是不悦之色。
“怎么了?看看这不乐意的模样,谁招惹了你们?”
“没人招惹,”胤誐耷拉着脸嘟囔,“方才九哥听说,仿佛京里头递了折子过来,皇阿玛看完之后似是命人开始打点行装了。”
胤禟也是满脸的不悦,“可不么?这才出来多久,竟就要回去了。八哥,要我说这三哥真是不顶事,有什么大不了的非得要皇阿玛回去才成。这太子都废了,还能有什么事儿啊?”
胤禩听了之后心里一凛,正色低喝道:“休得胡言乱言,这话也是你可以随便说的?刚封了贝勒才多久,怎么一点都不知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