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峥嵘(八阿哥重生) 第98章

一夜再无他话。

自胤礽被复立之后,似乎真的转了性子一般,终日除去向康熙请安之外,便只在毓庆宫内足不出户。每日只是温书抚琴,对弈练字,众人都道太子这大病一场倒稳重了许多,只是胤禩心中却清楚,现在的胤礽便是那双翼受伤的老鹰,可他一旦伤势愈合,便会给那些围观之人一一重击。

这日他进宫去向惠妃请安,走至御花园时却恰好同胤礽遇了个正着,胤禩躲避不及只得拱手问好道:“见过二哥。”

胤礽眉目间似乎都有些淡淡的疏离之色,同胤禩微一点头,“八弟好,长久不见八弟了,手上的伤可还好么?”

你做下的事,现如今这般假惺惺做什么呢?也不觉得累得慌。胤禩暗自腹诽,面上却含了一抹浅笑道:“好不好也便是如此了,有些事儿面上虽伤了,心里头却无碍,可有些事儿面上看着好得很呢,心里头却已是支离破碎了。二哥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八弟如今说话越发高深了,我竟有些听不懂了。”

“不是二哥听不懂,二哥天资聪颖,岂有不懂的道理?只不过二哥不想去明白这个理儿罢了,因为有些事儿看得越透彻,日后的出路也就越浅短了,还让人哪有盼头呢?”

胤礽闻言淡淡一笑,随手拨弄着手上的扳指儿,沉声道:“出路?呵,本宫大病之时,倒也曾想过自个儿会否日后就在那高墙之中郁郁而终了,幸而有皇阿玛垂怜眷顾,这才得以有本宫的今时今日啊。八弟素日看着都是个最爱置身事外的人,现如今扯到关系利害之事,也要来同本宫叫嚣了不成?”

他如今忽然改口自称本宫,分明就是自恃身份,要压胤禩一头,胤禩咬咬牙低头道:“二哥严重了,弟弟岂敢。”

“敢不敢的,谁有说的清呢?本宫现如今却没旁的心思去理会那些了,八弟这是要去给惠妃娘娘请安吧?本宫就不虚留你了,如今大哥被囚,惠妃娘娘跟前也只剩下你这一个养子,是该多去亲近亲近。”

胤禩听他说道大哥被囚之时,分明是有一丝快慰的笑意,当下心生厌恶,也不愿再同他多言,只依礼别过后,便快步向惠妃的宫殿行去了。

惠妃是个十分难得的女人,她是康熙后宫位分最高的几位嫔妃之意,娘家的连连事事并未连累她失宠,儿子的触怒圣意也并未给她带来任何的厄运,她仍旧是高贵娴雅的惠妃娘娘,康熙亦隔三差五过来瞧瞧她,实在算是难得了。

胤禩心中感念她多年来的恩德,也曾劝解她莫要去为了胤褆求情而触怒圣意,谁知惠妃却是十分的清醒,只是苦笑说着,“我若去求了,只怕万岁爷更是不悦呢,胤褆糊涂,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这个做额娘的只求他能保住性命便是极好的了。”所以她才会在胤褆被圈禁之后前去跪求康熙将此不孝子斩首示众,她是聪明的女人,知道如何以退为进,令康熙在极大的不忍心之下保全了她儿子的一条性命。

“额娘,近日来身子还好么?上回给您寻过来的那几味补身的药方可用了?”

惠妃心下感慨,虽然亲子已经没了指望,可这个养子温文如玉,对自己一直极为亲近孝顺,也觉晚年有依了。她听了胤禩的话后含笑点头道:“都用了,你以后不用这般费心,额娘身子好着呢。倒是惠宁,可还是不见好转么?”

胤禩苦笑摇头,“不知多少的药流水般的喂下去,却怎么也不见好转,请来的太医换了一个又一个,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下已经入了冬,若是再过上一阵子天更冷些,可就更不好了……”

惠妃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要不从民间寻个大夫来瞧瞧呢?虽说宫里头太医不差,可这长久下来几乎看的都是富贵病,没准儿惠宁这病症复杂,所以他们才瞧不出来。”

胤禩眸子一亮,颔首道:“额娘说的极是,儿臣这就派人去民间寻医,若是真能寻来一位名医,那儿臣也就可以放心了。”

惠妃宽慰的拍了拍他的手掌,喟叹道:“你们如今都要好好保重自个儿才行,你大哥已是那副样子,良妹妹又走得早,现下只剩咱们娘儿俩相依为命的,额娘可还等着你和惠宁再添个小阿哥呢。”

“额娘……”

“话儿说回来,你府上的西林觉罗氏,是不是快到日子了?”

“约莫还有那么两个多月吧。”

惠妃欣慰的笑了笑,“看你膝下子嗣环绕,额娘也就放心了,以后入了土,也有脸去见良妹妹了。”

“额娘!”胤禩闻言便皱眉抢声道,“额娘说什么呢?儿臣定要看着您长命百岁的活下去。您方才都说如今只剩咱们二人相依,额娘可要多陪伴儿臣几年才是啊。”

惠妃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出神的向外看去。院子里的梅花青松傲然挺立,十分俊朗巍峨。惠妃年轻时候的面容也是极美的,这后宫中的女子哪个没有过娇艳欲滴的时候呢?只是红颜易逝,君王无情,所谓的君恩确实最最靠不住抓不着的东西。有养子如此,倒也真算得上自己这一生的福报了,惠妃如是想着,唇角的笑意不觉也更浓了几分。

胤禩回府之后便同吕联荣吩咐,“去外头打听打听,哪位民间大夫有妙手回春在世华佗之称的?赶紧寻来,你只说只好看好了福晋的病,自有丰厚的赏赐给他。”

吕联荣忙不迭应下之后,又有些踌躇道:“爷,这现如今哪家医馆不是喜欢自诩妙手回春的啊?如此这般找,奴才只怕寻着个庸医回来。”

“你怎么这样愚笨,不会上街去找人询问一二么?”

“喳,奴才这就去办。”

吕连荣刚要回身出门,便突然停了下来,同那人笑着问安道:“原来是何大人。”

何绰笑着同他点头道:“吕管家这是要出去办差么?”

“八爷吩咐奴才前去寻一位民间圣手回来,这不正要去么。”

“可是为了给福晋看病么?”

“正是。”

何绰微一思索,同吕联荣道:“吕管家先不忙着去,我有一位朋友倒是颇懂医术,不如将他引荐过来,你看如何?”

吕联荣一怔,为难道:“这……八爷那儿?”

何绰看出他的为难,当下便去寻了胤禩,胤禩听后连声道好,“若真是好的,就快快请来吧。先生怎么不早说呢,瞧瞧把我这儿急的。”

何绰歉然拱手道:“福晋乃是千金之体,身份尊贵,微臣那朋友只不过是个江湖人士,恐怕唐突了贵人。今日若不是八爷吩咐吕管家说肯从民间去寻大夫来瞧,微臣却也不好贸然引荐呢。”

胤禩不以为然的摆手道:“这有什么?许多贤人雅士大多都隐于市井山水之间,何先生快请他过来吧,胤禩在府上恭候大驾。”

何绰确是一番好意,他在胤禩的府上一直颇受礼遇,加之胤禩又是这样温良谦恭的性子,同他亦师亦友。现下瞧着胤禩终日为了福晋的病情忧心忡忡,他自然也想勉力一助。如此谈妥便更不敢耽搁,他出去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便带回了一位男子,看着四十上下的模样,身材高瘦,神情飘逸。胤禩瞧着心想此人倒真是颇有几分隐士之风,忙迎上去笑道:“这位朋友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拱手道,“草民姓靳,单名一个南字,见过廉郡王。”

他知道胤禩的身份,却也只是一个抱拳礼相待,吕联荣在旁见了不由不悦,刚想上前训斥便见胤禩不以为意的笑着同那人道:“我正福晋身染怪病,已经卧床许久,今日听何先生一提,这才生了相邀之意,如今实在是劳烦靳先生了。”

靳南微笑颔首,他分明神情和蔼,可眸子中却无端端又有一股英气逼人之感,胤禩带着他进了内院之中,此刻也不讲究什么避讳了,直接让他上前去给惠宁请脉。只见靳南挽起袖子,道了句“得罪了。”而后便搭上惠宁的手腕,只见片刻之后他便眉头紧皱,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方起身同惠宁躬身一揖。而后又转过身来同胤禩道:“草民想看看福晋的脉案和药方。”

胤禩见他神色并不轻松,心头不由有几分不详,点头道:“好,我这就命人去取来。”

吕联荣将脉案和药方尽数递给靳南之后,只见他眉头紧锁的翻阅了一遍,抬头同胤禩沉声道:“福晋这药方和脉案都是没错的,只是这药里头怕是让人混了东西进去。”

胤禩大惊,“可是毒药么?”

靳南摇头道:“并非,只是这东西长期用下去,可让人神智日益昏聩,精神不济,面容憔悴,直至最后乏力虚弱而亡。若是服了这个,再多的补品良药水一般送进去,也是于事无补的。”

胤禩只觉的指尖都有些不可抑制的发颤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后平复了下心神,同靳南点头道:“我福晋这病,可还有救么?”

“看样子倒是只用了半年左右,还不算穷途末路,草民待会儿会为福晋开几副旁的方子,按这个抓药便是。只是定要小心了,若是再让人混进那不干净的东西,便真是扁鹊华佗,也是束手无策了。”

“靳先生放心,还请靳先生暂且留在府上,福晋这病还需仰仗靳先生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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