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峥嵘(八阿哥重生) 第129章

隆科多眼见胤祯已然乱了阵脚,恰是时候的从怀中取出康熙驾崩之前命人放在乾清宫匾额之后的另一份遗诏,朗声道,“隆科多奉大行皇帝遗命,向十四皇子宣读传位诏书。”说罢他便展开遗诏,高声宣读,“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在朕身后,必能继承大统。着传位于四子胤禛。钦此。康熙五十年正月。”

胤祯面上的血色迅速褪了下去,嘴唇微微发颤的嗫嚅道:“不可能……不可能!皇阿玛不会这样对我……不会的……不会!”

他少年得意,驰骋沙场数载,一心以为康熙属意于他,谁料到最后这位父皇留给他的,竟是这样一份诏书。

往后胤禛便是那高高在上的新君,而他却仅能是那落败的无用蝼蚁。

这让他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一字之差,却注定了往后的终身之差。

这一切,竟如此快就结束了。

胤祯此刻再没有了反击的心思,康熙这白纸黑字的遗诏,已经彻彻底底敲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份念想。

胤禩望着他青白交接的灰败神色,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侧身同成文运吩咐道,“来人,送十四爷入宫。”

至此,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真的落下了帷幕。

第96章 我寄愁心与明月

康熙五十年正月,胤禛登基,改年号为雍正,尊大行皇帝谥号为“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功德大成仁皇帝”。

胤祯那日入宫之后,便再未出宫,胤禛云其“思弟心切”,将胤祯留在了撷芳殿中。

只是朝野众人心知肚明,胤禛初初登基,唯恐出现一丝纰漏,与其说是“留”,倒不如说是“囚”。

皇帝的登记事宜固然是极为繁琐,然而更加劳心费力的却还是大行皇帝的大殓。待到大殓之后,梓宫便停放在乾清宫中。诸亲王、贝勒等人俱要回府斋戒,二十七之内需摘冠缨、服素缟,月余之内不得嫁娶,四十九日内不得屠宰,百日之内不得作乐。

这样日日折腾下来,纵是两人整日碰面,却当真是连话也难说上一句。胤禩每日忙的昏天黑地,回到府中却还要同胤祥再商议军机,便是铁打的人,也多少有些扛不住了。

“八哥,我瞧着你脸色不好,要不咱们今儿个先说到此处,你也早些歇息吧。”

胤禩抬手揉着眉心,同胤祥微微苦笑,“这也不是上战场杀敌驰骋,也不是在外头受苦受累,现下竟就觉得十分吃力了。到底是老了,不得不服啊,比不得你这样年轻的人了。”

胤祥神情虽然也略显憔悴,只是精神却十足的好,闻言哈哈笑道:“八哥少拿这话儿打趣我了,若不是你和四哥当年灵机巧变,保全了孚若这一条性命,让我与他今日得以重聚,只怕我现在仍旧是心死如灰,哪还能为四哥鞍前马后呢?”他正一正颜色,同胤禩沉声道,“说起来,这事儿我还没有好好的谢上八哥一回,这千言万语实在也难以表达了,八哥便受弟弟一拜吧。”说罢便深深的俯身拜了一拜,胤禩连忙伸手将他扶住。

“这事儿瞒了你这么多年,我心里头也是觉得很对不住你。只是当初情局复杂,实在是怕弄巧成拙,你也不必来谢我,说到底还都是万岁爷的主意。”胤禩微微一笑,轻拍了拍胤祥的肩膀,“如今团聚了便是好事,他那几年虽说被咱们换了出来,却也不敢轻易出门露面,你们二人现下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了,这一年的中秋总算也可以‘但愿人长久’一回,不必守着那月亮孤零零想着‘千里共婵娟’了。”胤祥眉飞色舞的说着,却突然看见胤禩的眸子蓦地一黯,突然想起他发妻已亡的凄凉情状,不禁暗骂自个儿出口无状,又急忙笑着补上一句道,“如今四哥登基了,总要选上好些人来充实后宫的,四哥同八哥一贯交好,到时候必定会指几个温柔端庄的过来府里伺候,到时候弟弟可要过来讨上一口酒喝。”

胤禩闻言一怔,半晌没说出话来。后宫……是了,胤禛登基之后已经大封了朝廷群臣,隆科多、鄂尔泰、成文运等人俱是加官进爵,胤祥也获封了怡亲王的爵位。只是前朝稳定安抚了人心,后宫却只是封赐了原先胤禛府邸里头的那数位而已。

那人如今已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后宫自然不可空虚,便是他不想再纳新人,群臣也不会应允的。

便是助他得到了这天下,仍是有如此多的不称意。

胤禩后来愣愣的想着,连胤祥何时回去的也不知晓,在书房里头坐了不知多久,忽然觉得脖颈间一阵凉意,抬头一瞧却是有扇窗子未曾关严。

正当他起身去关窗之际,却突然瞥见一道身影一闪而过,下一刻那人便已经站在了胤禩跟前,同他抱拳笑道:“八爷,如今又是多年未见了,别来无恙吧。”

胤禩见到他,又惊又喜,低呼道:“靳先生。”

靳南比起上次相见之时更瘦削了几分,然而那浩然出尘的风骨却仍是不改,只见他同胤禩微微笑道:“如今天下已定,八爷往后必定尊贵无匹,我今夜冒死前来,一是同八爷道个别,二是另有一桩事情,我想瞧一眼芷青。”

胤禩闻言颇有几分不解,“道别?”

“不错,如今中原之内的天地会各势力已经近乎土崩瓦解,我当年对八爷的承诺已然兑现,该是抽身之际了。五日之后我便前往台湾,此生,大约再不回来了。”

“如此说来,今晚便是我同先生的最后一面了?”

“不错,今日之后,再不相见。”靳南微笑颔首,“其实这对八爷而言,倒未尝不是好事一桩,我这人本就是个天大的麻烦,往后再不相见,八爷也可高枕无忧了。”

胤禩闻言失笑,“先生未免多虑了,先生品行豁达,不同常人,又于我恩德深重,胤禩愿将先生引为朋友。”他顿了一顿,语态诚恳,“今次一别,先生千万保重,胤禩别无他话,只有祝先生一路顺风了。”

靳南听罢神情之中也不禁增了几分感怀之意,喟叹道:“能结识八爷,亦是在下平生所幸了。”

胤禩想起他说的第二桩事,心想他必定是掂心瞧女儿最后一面了,便同靳南道:“按理说你想见芷青乃是人之常情,我不该阻拦,只是如今夜已深沉,她只怕早就睡下了,恐怕……”

靳南即刻会意,连忙道:“这个无妨,她若是醒着我倒还怕惊吓了她,只要能让我瞧上一眼便可。这些年下来我走南闯北,心里头一直很挂念她,八爷亦有女儿,应当明白这为人父母思女之心。”

胤禩听他所言,不由心中一动,点头道:“你说的是,既然如此,那就劳你稍等上片刻吧。”说罢他便先行出去让李济寻了一身侍卫衣裳过来,只叮嘱他千万不可对旁人提起,李济不解他的用意,却也知道不必多问。待李济将衣裳寻来之后,胤禩便让靳南换上,二人顺着廊下一路到了芷青的房门外头。

胤禩推门而入之后,命一旁的乳母先行退了下去,而靳南几乎是见到女儿的一瞬间便激动的不能自已,他一向神情疏淡,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是惊喜的落下泪来。芷青躺在榻上睡得极熟,他想要伸手去抚摸一下她的鬓发,却又唯恐弄醒了她,最终也只是小心翼翼的轻抚了一下她红润的脸颊。

“她长得这样好,这几年实在是多亏八爷悉心照料了。”

胤禩微笑颔首,“芷青是个很乖巧懂事的孩子,同我府上的大格格处的极好,两人宛如亲姐妹一般,倒也不需我操心什么。”

靳南又贪婪的看了芷青数眼,仿佛要把女儿的模样深深烙在心头才行,长叹一声起身道:“她年小体弱,实在不能同我一起远走,往后还要八爷多多费心了。”

“靳先生客气了,我也不妨说句让先生放心的话儿。在我这心里头,芷青同我的女儿便是一样的,她的吃穿用度,婚嫁大事,哪一样我也不会委屈了她的。”

靳南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重重的跪拜在地,“如此,我便大恩不言谢了。”

胤禩吓了一跳,连忙见他扶了起来,“先生怎可如此?先生对我亦是有大恩在先,如今我所做之事便是只为报恩,也实在受不起先生这一拜啊。”

靳南身份特殊,如今又了却了心里最大的一桩事,恋恋不舍的复又瞧了芷青几眼,这才自窗子又翻身离去。

胤禩又瞧了床上兀自熟睡的芷青,低低的叹了口气,折身回了书房。

“滚出去,统统都给哀家滚出去!”

胤禛带着人刚走至殿外,便听见里头怒骂之声直逼而来,胤禛脸色微沉,抬手示意一旁的太监不必通报,径自走了进去。

只见德妃喘着气歪在床头,脸色涨红的推着面前的宫婢,药碗许是让她方才给摔了,瓷片飞溅的四下都是。苏培盛眼疾手快的扶了胤禛一把,“万岁爷当心脚下,别伤着了。”

德妃闻言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瞪着胤禛,“你要将他如何?如今你已经得着了皇位,还不肯给他一条生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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