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谨玉 第170章

林谨玉道,“贾大人不要偷换概念,座师只是个名头儿。可是贾大人曾被荣国府受聘为荣国府贾宝玉启蒙老师,朝夕相处,足有五年的光阴!贾大人,按你一生活五十年算,你生命中的十分之一都是同贾宝玉朝夕相处度过,这种亲若父子的师徒之情,能与举子与座师之间的是师徒名份相提并论么?”

“就是我初来京都,在荣国府借住时也常听两位舅舅同宝玉表兄提起过贾大人,都夸贾大人博学多才、大公无私、不徇私情,”林谨玉轻声冷笑,“我还在荣国府与大人有缘一会。大舅舅同贾大人最喜一块评鉴古物,二舅舅则与大人谈古论今,二表哥更是视大人为父兄一般敬重仰慕,都说大人与荣国府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这样亲密的关系,大人能说只是名份吗?大人难道不记得,我幼时来京都给外祖母请安时听闻大人这样有学问的人做了二表哥的先生,十分羡慕,还曾让家人置备了一份表礼送予大人的夫人。虽然事过经年,我仍记得很清楚,礼单是我亲自拟的,金镶红宝石项圈儿两个、端砚两台、徽墨十块,大红云锦尺头六匹,那两块儿端砚还是前朝名品,其实是舅舅赏给我的。因我失误忘了给二表哥的夫子——贾大人备礼,便拿出来放在了送您夫人的礼单之上。贾大人!您认为您与荣国府的关系,不足以避闲吗?”

话到此处,连徐硕都摇头,叹道,“贾大人哪,老臣虽做过几届座师,这都是皇上的恩典,担了个儿座师的名儿。不瞒贾大人,有些人哪,老臣认都认不出来。就是贾大人,也是您升了内阁,有人跟老臣提,老臣才想起来,贾大人科考时也是老臣做的主考呢。可你看,咱俩明显没啥私情。别说私情,以前都不大认得。这个真跟您的情况不大一样,也不好这样比的。”这贾雨村叫个啥人呢?人家荣国府跟他无冤无仇的,还有恩呢,唉,人心不古啊。

贾雨村如今雀居高位,被人奉迎惯了,再没有以往的隐忍,脑羞成怒道,“林学士,你休要血口喷人,你何时给我夫人送过表礼?”

林谨玉此时拿出修练多年的世家子弟的气度,淡淡地,轻蔑地,若有似无地,十分没把贾雨村放在眼里地,高贵骄傲目下无尘地,扫了贾雨村一眼,没说话。贾雨村顿是气得脸都红了,脖子上暴出一根根青筋,模样都有些狰狞。王子腾上前温声道,“贾大人才学出众,臣也是听内弟提起引荐才认得贾大人,臣先时不信,内弟屡屡提起,臣方认得了贾大人,在都中准奏起复旧员时推荐得贾大人,”王子腾融融的笑道,“可不就为陛下举荐得一位能臣么?”妹夫眼神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是引狼入室,举家遭殃。

徒景辰有专权独断时,不过大多数不会与群臣拧着来,温声道,“这样看来,贾爱卿,你就避一避吧。只是贾爱卿避了,由谁主审合适呢?”

“回万岁,荣宁二府并作一案,这两家之前都有世袭爵位在身,功勋之后,定要一个清明若水公正无私之人,将案子审理得清楚明白,既不会冤枉了他们,也不能为他们掩过饰非。”林谨玉道。

徒景辰正想听下言,林谨玉却闭了嘴,徒景辰道,“看来你是心中有了人选,说吧?”

“回万岁,臣心中虽有人选,奈何臣与荣国府有亲,说出来怕人挑臣的差子,还是避闲的好。”贾雨村尚在一旁虎视眈眈,林谨玉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朕又没命你去审你舅舅家,问你说句话而已。”

“是,臣尝听人道北靖王是贤王……”

“万岁,”贾雨村知北靖王与荣国府交好,他一手将荣国府拉下马,绝不能让他们翻案,否则岂不是自己会死无丧身之地,此刻也顾不得太多,“臣一心忠于万岁、忠于朝廷,就是臣这等不喜交际之人,也听闻北靖王府与荣国府交好,有世交之情。”

“贾大人大惊小怪了,”王子腾笑道,“贾大人或许不知,昔日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众功臣,分封爵禄时,有四王八公十二侯爵,这几家子自老祖宗起就认识了。若是私交,祖宗同朝为臣,自然是认得的。不过臣知道,北靖王府与荣国府既无血缘又不是姻亲,京都若两家交好,多有联姻,贾大人说他们两家交好,怎么这么百余年也没更近一步呢。可见都是坊间谣传。在万岁面前,你我首先是陛下之臣,凡事当以万岁为先,北靖王自然更是如此。”

徒景辰一笑允了,命人颁旨不提。

第167章 雨村危机谨玉探监

内阁散去,众人一并出了御书房,贾雨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原是个有志向的人,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满怀抱负,立志为民请命,可因恃才侮上,不为上官所容,最后丢官去职,流浪京都。

京都乃权贵云集之地,世人皆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贾雨村出身微寒,即无门路也无银钱,从哪儿又再去求官呢?万般无奈下,由人引荐做了荣国府宝二爷的先生。

他到了荣国府方知何为富贵二字,他羡慕这种生活,却又瞧不起贾氏兄弟的无知无能,觉得上天真是无眼,将富贵赐予这等人,不过是有个好祖宗罢了。论才学手段,谁能及得上他?他在荣国府隐忍五年,竭力讨好贾氏兄弟,终于有了重新为官的机会。他再一次见识到了荣国府的赫赫权势,贾政一个五品小官儿,直接将他一个革职的官员送到了金陵知府的位子。贾雨村又惊又喜,真正的见识到了趋炎附势四个字带来的好处。

金陵三年,他已知官场三味,借王家之势进京陛见,升任京都府尹兼巡街御史。

在贾雨村落魄失官时,荣国府自然是显赫,可是他经金陵三年,方知自己以往是井底之蛙,他若想更进一步,需要现加强大的靠山。于是,他接受了忠顺亲王抛出的榄橄枝,却在参奏林如海一案中败北,京都府尹之位当朝被夺。

王家贾家都不忿他此行,贾雨村再一次蛰伏。在都察院,听到的最多的就是现在的工部尚书、曾经的左都御史吴忧的事迹,同样的是御史,吴忧踩着别人的乌纱帽染红了自己的顶戴,高居一品尚书位,内阁行走。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叫贾雨村怎能不眼红。降职之后,忠顺王府也不冷不热起来,贾雨村知道自己已在忠顺王心中失了用处。不得不说他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他一门心思的分析吴忧上位的原因。贾雨村精通史事,自然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选准时机一本本的参奏这些旧日权贵,有些准了,有些驳回,贾雨村也不是没有遇到攻诘,不过他身为御史,风闻奏事,并不为过。再有帝王暗中回护,贾雨村这一路称得上是顺风顺水,高官厚禄,手到擒来。

此时,他终于明白,投靠谁也不如投靠皇帝,他愿意做皇上的先锋,为皇上分忧。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如今他贾雨村高高在上,冷眼俯视这些曾经让他摇尾乞怜的权贵在他的脚下辗落成尘,是何等的快意!

他一直以为自己深得帝王心意,可是今日早朝他受到了围攻,与荣国府有隙的林谨玉竟然站出来为荣国府张目,同王子腾一唱一和,引以为援,轻而易举的夺了他的主审权。

什么狗屁表礼,他林谨玉何时给他贾雨村的夫人送过礼!贾雨村自然知道林谨玉满口谎言胡说八道,可是林谨玉硬说得有鼻子有眼有备而来,事隔多年,他如何辩驳!就是他不认,有人信么?

世人眼光,早已不在贾雨村的考虑之内,只要皇上觉得他有用、能干,那么没人能动得了他。今日内阁之中,皇上却屈从众意……贾雨村不由打了个寒颤……他绝不能失了皇上的信任。

林谨玉同王子腾慢慢踱着步子往宫门外走去,林谨玉算小半个习武之人,感受到了如芒在背的注视,回头一瞧,贾雨村正喜怒无辩的死盯着他瞧,见林谨玉回头,眼中光芒更为冷厉。

林谨玉笑了笑,扭头对着贾雨村比了个中指。

王子腾边走边问,“这手势是什么意思啊?我看贾雨村不一定能明白。”

林谨玉在王子腾耳根子处悄声说了,王子腾朗声笑起来。贾雨村听到王子腾的笑声,气得脸都紫了。倒是前头的徐硕回身问,“何事,王相如此开怀?”

吴忧内功精深,自然听到了林谨玉的话,也忍不住笑了,几步到林谨玉身边儿道,“林大人可有空暇,我近日得了些好茶,请林大人一品?”

林谨玉道,“今儿不巧了,吴大人也知道我外祖家的事,我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呢。”他现在看到吴忧就心里发堵,还装什么狗屁风雅,留着好茶你们一对贱人喝去吧,呛不死你们!

王子腾投桃报李地对徐相感叹道,“林学士真是礼孝之人。”

徐相点头附和,两人夸了林谨玉一番,就是林谨玉这样厚的脸皮都有些不自在。

到宫门口,诸人自回自家,吴忧跟着就上了林谨玉的马车,林谨玉好想一脚把吴忧踹下去,为了男人的风度硬忍着没说话,狠狠瞪了吴忧一眼。吴忧靠在柔软的被褥上,笑道,“这是我第二次搭乘林大人的马车吧。”

林谨玉没答理他。

“嫉妒了么?”

“嫉妒什么?你现在用的,我早用得不耐用了,是你捡我不要的N手货。”林谨玉扯了扯唇角,“吴大人有话直说吧,省得遭人误会。”

见惯了林谨玉嬉皮笑脸的模样,这样的冷峻还是头一次。不知何时,林谨玉已经逐渐褪去少年的单薄稚嫩,唇角紧抿却显出坚毅,渐生威严。吴忧忽而叹了口气,“那就直接说吧,我与瑞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知道你以前拿我当做朋友,很抱歉。”拉开车门,吴忧足间轻点,轻灵的跃下马车,头也未回径自离去。

林谨玉回家吃了午饭,睡了午觉,便拉着半车的被褥食物去了刑部看望亲人。他以前在刑部审过薛家的案子,刑部官员对他印象不错,何况他如今正当红,尚书大人客气的请林谨玉喝了盏茶,痛快的写了批条。

昔日豪门显贵,一朝落难,都落魄的极憔悴。贾家人到底沾了林谨玉的光,北静王主审的圣旨颁下,贾赦贾政等在刑部的居住条件完全上了一个档次,由群居转为单间儿。

林谨玉说了北静王主审之事,贾政哽咽道,“圣上仁德,我等罪臣无地自容哪。”

贾赦拿袖子抹了一把泪,沾了泥污的胡须也跟着颤抖,“多亏外甥为我们周旋了。不知老太太如何了?”

“外祖母年事已高、珠大嫂子是节妇、兰哥儿年纪小,皇上隆恩,并未加罪,如今都在园子里住着。”林谨玉黯然,贾琏抿了抿干裂的唇,凄声问,“林表弟,你凤嫂子可还好,她,她还有身子呢。算着,算着再有一个半月就要临盆了……”说着已是落下泪来。

“琏表哥不必急,凤嫂子因有孕,被王大人接回了府上住着。”

贾琏放下心来,对着林谨玉长身一揖,林谨玉忙去扶,贾琏形容狼狈,身上气味也不好,自己倒先避开了,眼圈儿透红道,“在牢里这些日子,怪腌臜的。林表弟自来京都,在我们府上受了诸多委屈。说心里话,我都觉着对不住表弟。如今府上遭难,以往多少亲朋故旧都断了往来,独表弟不念旧恶,在外头为贾家奔走。这一拜,是我代贾家上下谢表弟在朝中为贾家说了公道话,谢得是表弟的大仁大义。”

林谨玉叹道,“表哥不必外道。我母亲是舅舅的亲妹妹、表哥的亲姑母,过去的事就算了。只要一家子平安,就是福气了。”他们有血缘关系,可惜并不是亲人。荣宁二府真真切切的自云端跌落泥土,即便出狱,也没有可重振家风的男子。唯一一个贾琏算明白事理,可惜文武方面并无长才,林谨玉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至于贾宝玉,也许被吓坏了吧,只见他在草垫子上抱膝呆坐,自始至终,未曾动过一下。

自刑部大牢出来,灿烂的阳光洒在头顶,似乎心情也跟着明朗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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